第254章 了如指掌

  顧嘉一路走來，見識過雲州府的粗狂，也體會到秀越府的婉約，再看看京城，卻又完全是不同的體驗。

  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才遠遠的見到大靖國都高聳入雲般的城牆，歷史沉澱下來的厚重感便迎面撲了過來。

  「這就是京城啊！」小心的揭開窗簾的一角，強壓住內心的雀躍，此時的顧嘉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麼都分外的有趣。

  在她前世的記憶里，實行城鄉一體化，連鄉村與城市的邊界線都模糊不清了，上哪裡還能看到這樣經緯分明的城牆？唯有幾次旅遊去過古城，在風景區的中間偶爾見到過幾段殘缺的古城牆，雖然大都破壞殆盡，看不出什麼氣勢，但顧嘉獨愛那種歷史的厚重感覺，觸碰到粗礪的質感，恍若回到時光的起源，感受著被砂石包圍起來的安全感。

  在顧嘉的帶動下，青行和六花也都按捺不住了，把腦袋巴巴的湊到窗前，往外眺望。

  到底是一國之都，距離城門還遠，便已經能感受到繁華的喧囂。進城的車輛自覺的排起長隊，往來行人商賈絡繹不絕。

  韋家的車隊選擇的是東邊的朝陽門，據說像這樣規模的城門共有十二個。就算是前世經歷過春運的顧嘉，看到這一個城門的吞吐量，也不由得目瞪口呆，實在是太繁忙了！

  終於輪到她們的馬車進城時，每個人都早已失去了欣賞風景的興趣，內心煩躁目光痴呆，只希望儘快結束漫長等待的酷刑。

  等到守城的兵士驗看完身份文碟確認無誤，終於大手一揮，放開了橫攔著的刀槍，就連青行都幾不可聞的長舒了口氣。

  遠遠的從三、四里地外排著長龍，緩緩的挪進城裡，生生的把天空中的太陽從日上中天熬到夕陽西斜，把她們連人帶貨物，里里外外全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這才放行。

  當然這樣嚴密的盤查，僅僅是針對外地來京的車輛，日常進出城的並不在此列，不然就僅進出城門這一項，擁堵的車輛就足以導致至個京畿崩潰不可。

  京城居，大不易，這才剛剛開始。

  按照原本的計劃，一進了城，顧嘉便與韋夫人等人告別。

  順風鏢行接下了護送她們進京的任務，本應由張召來履行，顧嘉帶著六花和青行雖然一路同行，但主要的目的是來尋人的。

  況且進了京城，也再無有膽攔路的宵小，此行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

  「嘉嘉，這到都到了，再走過幾條街就到家了，你就跟我們一回家裡住吧！」韋瑜反對了一路，到這會兒仍然還在做最後的挽留。

  在她看到，自己家跟顧嘉已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哪能半路上把朋友丟下的道理？

  「你們離家日久，回去了還要花精力收拾，哪裡還要費勁安排我們？我們先找個客棧住著就好，等大家都安頓好了再聚。我們又不是只呆一兩天就走的，瑜姐兒不需要這麼依依不捨吧。」

  顧嘉笑望著韋瑜，倒是韋夫人見顧嘉心意已決，只得嘆了口氣，「都依你，不過先說好，安頓好了一定要來家裡聚。」

  「一定一定。」

  「要不六花……」儘管顧嘉搶著先把話敲定，但韋夫人掃到六花還是想把人拐走。

  六花小姑娘一個，長得又玉雪可愛，這一路上家裡兩個大姑娘鬧騰得厲害，總喜歡與顧嘉廝混在一起，倒是韋夫人與六花相處的時間更多一些，這會兒要分開了，心裡著實捨不得。

  「我跟大姐一起，韋夫人就別擔心了。」六花長著圓圓的包子臉，肉乎乎的小手揪著韋夫人的衣襟仰頭寬慰人，縱使再過份的要求，都讓人一時硬不起心腸來拒絕。

  「好，好，都依你，不過這回進了京，你大姐有事要忙，你可要好好的多陪我幾天！」

  韋夫人共生了兩子一女，韋瑜是最小的女兒，而今出已經大了，長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偶爾想到孩子小時在自己懷裡撒嬌的時候，免不得有些失落，而六花的出現則正好彌補了這種遺憾，這是大多數後宅婦人無處安放的寂寞。

  「琬姐兒你就什麼都不要說了，等你成親的時候我還要去討杯喜酒喝呢！」看著欲言又止的崔琬，顧嘉忙打斷了她的話頭，不然這個依依惜別的場景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了。

  談到親事，哪怕崔琬是即將成親的女子，也不能像顧嘉這樣毫無顧忌的拿出來掛在嘴上說，當即嗔了她一眼，垂下羞得通紅的臉站在一邊不出聲了。

  「嘉嘉，我跟我娘說了，要給你在京里找戶好人家，嫁在京里再也別想離開我們！」韋瑜要俏皮很多，偷偷的湊到顧嘉的耳邊嘀咕了一陣，然後飛快的逃開，徑直往馬車上去了，生怕顧嘉找她算帳。

  韋夫人盯著跳脫的女兒看得一陣搖頭，只怕對她的親事更加擔心了。

  看著韋家的人一一上了馬車，車隊緩緩啟程，顧嘉才也張啟交換了一個路上小心的眼神。

  京城無疑是繁華的，哪怕顧嘉她們目前所處的只是朝陽門大街，周遭攤販無數，吆喝聲此起彼伏。

  「進京了哦！大姐，咱們住哪裡？」六花心性未定，等待時的蔫巴早已被陌生的熱鬧場景清掃得一乾二淨，整個人又滿血復活了一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會兒真的身處京城。

  進京這件事若是放在兩年前，還住在南山村茅草屋裡的六花是連作夢都不是到的。畢竟那時候的她們食不果腹，衣不敝體，每日裡最大的心愿只是祈求不挨打挨罵，最好能吃口飽飯，至於京城在哪裡，是幹什麼的都一無所知。

  而現在她不僅知道了京城是一國之都，而且還真真切切的站在了京城的地面上，感受著周圍的熱鬧，這種興奮的心情簡直無法言表。

  「幾位客官可是要投宿？那跟我來准沒錯兒，我們鴻興居在朝陽門附近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好客棧啊！乾淨寬敞位置好，價格不貴飯菜香，夥計勤快嘴巴甜，包準客官住得自在，住得舒心，就像回了自己家裡一樣！」

  顧嘉：「……」

  這才剛說到找客棧，立馬便從旁邊竄出一個衣著乾淨整齊的夥計來，巴拉巴拉的介紹了一大通，讓顧嘉有種回到前世，見到火車站周邊小旅館拉客阿姨的親切感。

  「距離這兒遠嗎？」以前很反感的事情如今卻有種莫名的親切，顧嘉看看天色還早，便決定給這小伙子一次機會，要是那個什麼鴻興居果真不賴，她們不如就住下好了。

  「不遠，不遠，就在前面，客官您真的有眼光！不是小的誇口，只要您看了我們的客棧，別家的也入不了眼了。」

  「少吹牛，看看再說。」青行對這樣的油滑之詞卻沒什麼好感，只是東家都應下了，她才不得不跟上，但對店夥計的話就沒那麼客氣了。

  那店夥計只得訕訕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說。

  張召帶著護送韋夫人的人手走了，但留下的人也還有不少，顧嘉這回上京也是帶了貨的，十二輛馬車裡，她們自己就占了四輛。

  跟著前頭帶路的夥計，果然沒走多遠便直接來到了一棟足足四層的木製建築前。

  木樓門楣上掛著一塊金光閃閃的扁額，上面『鴻興居』三個大字龍飛鳳舞，氣勢不凡。那店夥計還真不算誇口，緊臨著主街的位置，前樓後院龐大的建築群，還有出類拔萃的樓高，在這一片不說獨一無二，那也算得上不錯。

  顧嘉與青行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決定住下來了。

  ……

  「進城了，進城了。」在犀角巷裡，薛勇乍乍乎乎的直往書房裡鑽，「住進去了。」

  書桌後面阿九緊握著的拳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半晌之後才清清淡淡的說了一句，「住就住了，你嚷嚷什麼，成何體統！」

  「不是，爺到底是怎麼料定夫人會住進鴻興居的？」薛勇自從接受了自家爺的命令，要親自安排夫人進京後的一切生活，便頭大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自家那個還沒有過門，便被爺放在了心尖尖上的夫人，向來就不是一個按牌理出牌的人，她進京後要做什麼誰預料得到啊！

  可這是他做錯了事將功贖罪的大好機會，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溜走，不然西郊大營里的生死折磨還在等著他呢。

  眼看著她們進京的腳步越來越近，薛勇的頭髮都快愁掉完了，還是符茗那小子機靈，讓他到爺這裡求支招。

  沒料到第一招便算準了，夫人一行果然住進了事先便安排好的鴻興居！

  高興的同時，他也是一頭霧水，心中的疑惑肯定是要解開的，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線索，幫他摸到規律，以便接下來更好的幫到夫人。

  顯然他的心思也沒瞞過阿九，阿九瞥了他一眼，「當然是鴻興居夠好啊。」

  薛勇「……」信了你的邪！夠好價錢也貴啊，夫人一個恨不得把銅板掰成兩半來花的人會捨得？

  當然這話他沒好意思說出口。

  「她那不是吝嗇！她從來苛刻的只有自己，對誰不是掏心掏肺的好？身邊還帶著妹妹出門呢，哪裡會住差的地方？」

  才一接觸到薛勇的目光，阿九的心頭便湧上一股不耐煩的情緒，忍不住要為顧嘉辯護，思緒也不由自主的拉回到從前，拉回到兩人初識的那段時光。

  當初他重傷被她收留，明面上與他把帳算得清清楚楚，實際卻沒少給他吃好的、喝好的，還把祖傳的好藥全都拿出來用了。

  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浮現在他心頭最清晰的便是她傻傻的向他討債的樣子。

  可惜到最後兩人分開的時候，她卻對他欠下的債務隻字不提！那時候的顧嘉完全是他陌生的樣子，莫名的讓他害怕。

  他不能確定他是否還能獲得她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