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一紙調令

  百花山莊的幾月留連，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歲月靜好，只希望那樣的日子長久一些，再長久一些。

  可自從葫蘆口一戰，也清楚的認識到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會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把顧嘉拉入危險之中，他便下定了爭奪的決心，為了保住自己需要保護的人。

  大靖國幅員遼闊，一年四季總難得處處風調雨順，這一年多他被三皇子支使著到處賑災，卻也正中下懷。

  所到之處勉勵耕種，把從百花山莊看到、學到的活學活用，令各地的民生起色不少，就連油菜種都被他擴散到了不少的地方，雖然現在還看不出成效如何，但油菜在各地的長勢都很喜人，相信過不多久，便可解燃眉之急。

  國內民生安穩，接下來要對付的便只有四周虎視眈眈的外敵。如今阿九最擔心的是已經千瘡百孔的大靖國，而不僅僅是朝堂上那把椅子的交替。

  其實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掌握了大半個國朝，那些名份上的事情並不著急。

  只是杜啟榮並不這麼認為，在三皇子咄咄逼人的情勢下，總帶著逼不及待的焦慮。

  不等他回朝便傳信給他，直言找著了絕佳的時機， 既能自己功成身退，也能把他推到朝前。自接到杜啟榮的書信，阿九便沒日沒夜的往回趕，生怕造成追悔莫及的後果。

  可惜等他千辛萬苦的趕回京城，才進城門便聽到杜大人免官流放的消息，推開九皇子府不大的府門，阿九的整張臉黑得都快要擰出水來。

  「爺回來了！皇上封王的聖旨已經送到府上了……」薛勇一臉興奮的跑過來，嘴裡扒拉扒拉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猛丟過來的馬鞭給嚇得住了嘴。

  「誰准你們自做主張了？啟榮呢？他現在怎樣了？」

  薛勇頓時蔫巴下來，這事兒怕是麻煩了。

  「那個，我勸了杜大人來著，但他不聽，偏說什麼機會難得，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薛勇的身高並不比阿九矮，只是到底自己理虧，緊跟在後面往書房裡去的時候一路小跑，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只希望能換到些許同情，對他從輕發落。

  臨進書房之前，他忿忿不平的扭頭朝外望了一眼，坤伯又重新佝僂了背，正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更可惡的是苻茗，那廝煽風點火的時候上竄下跳，現在惹出麻煩來了卻做起了縮頭烏龜，藏在坤伯的身後連頭都不敢冒。

  「還要我請你才進嗎？」

  薛勇聽得出自家爺的聲音里像隱藏著到了爆發邊緣的火山，如果不能即時的制止，怕是九皇子府里所有的人都難逃一劫了。

  此時從坤伯身邊偷偷的冒出一個苦瓜似的臉，望向他時滿滿的哀求。

  「來了來了！」薛勇認命的嘆息一聲，再轉身時臉上所有的無奈都消失得乾乾淨淨，「爺，杜大人給您留的信。」

  他及時的遞上一個封口完好的厚重信封，只希望杜大人的話是及時雨，好歹救他一命吧。

  阿九怒瞪了他一眼，倒是沒再出聲，拆了信件看起來。

  薛勇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落不到實處。這種時候他最想念的便是顧姑娘，若是顧姑娘在這裡，自家爺的火氣應該會小一些吧。

  沒等他哀怨完，那封信已經被看完了，重重的拍在書案上。

  「皇貴妃如何了？」

  薛勇暗自舒了口氣，他這無妄之災應該過去了？「回稟爺，皇貴妃沒了名份，如今搬進了蕪芳院，宮裡傳來消息，皇上一門心思撲到煉丹上，倒是沒再過問，吃喝什麼的雖然不是頂好，卻也沒短，也算是她求仁得仁了。」

  說到正事，薛勇難得的正經起來。

  他不怪自家爺責罰，說到底今次的事件確是他失職。

  爺這次專門把他留在京城，就是為了給杜大人援手的，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

  「杜大人也沒吃什麼苦頭，才下刑部大獄，便有他家的婢女出面走門路，屬下派人暗中相助，立馬便出京去了，暫時還沒人顧得上他。」不等爺追問，他老老實實把當日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全都述說了一遍。

  當聽到查抄杜宅，連半兩碎銀都沒搜出來，阿九的臉色終於不再那麼難看了。「倒是難得的忠僕，關鍵還有勇有謀，比你們幾個強太多了！」瞪過薛勇一眼，他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只是怎麼也那麼愛錢？」

  可不是愛錢嘛，聽說家裡能移動的家什都沒了，早拿去換了銀子。

  一個『也』字說得薛勇也是一愣，隨即便明白自家爺這是想到了誰。

  不過不說不覺得，經爺這麼一提，他也莫名的想到這個婢女的行事風格確實很熟悉，可不跟顧姑娘差不多？

  薛勇當即訕笑兩聲，連自己被責備連個婢女都不如也不覺得怎麼難為情了。

  杜大人去西地，本就是計劃中的事情，只不過契機來得太兇險了些，而且時間也提前了。但說到底也是有驚無險，平安的達成了目的。

  薛勇便把責任一個人抗了，一直沒把與杜大人密謀的罪魁禍首符茗給供認出來。

  「西郊大營，自行領兩個月的罰！」薛勇正當慶幸，卻不料自家爺沉思良久後，最後嘴裡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啊？爺，我走了您這裡怎麼辦？」

  「我是說您如今已經正式的跟三皇子對上了，他肯定不會善罷干休的，要提防著些。要不這個懲罰晚幾個月領成不？」一想到西郊大營里的全都是牲口，等待他的將是怎樣的折磨，薛勇連死的心都有了，但他一定不能表現出自己想要逃避懲罰的意圖，轉動著眼珠子費力的找理由。

  雖然這個理由有些蹩腳，但也出自真心。

  自家爺的身手鮮少有人能敵是沒錯，但回了京處處是陷阱，明箭易躲，暗箭難防不是，要不然爺也不會忍心把顧姑娘遠遠的丟在秀越府了。

  「把符茗也給帶走，不罰夠兩個月休得回來！」

  薛勇正要再爭取一下，猛的聽到自家爺提及符茗，頓時乖乖的站好，再不敢出聲，原來爺什麼都知道！

  接下來大靖國的朝堂狠是震動了一番。

  老皇帝曇花一現的臨朝，似乎只為了收拾杜家姐弟，把人貶的貶，免職的也免了職，接下來便再不露面，連朝政主事的人選都沒指定一個，除了丟下一句安王與燕王共同輔政之外，走得那叫一個利索。

  三皇子聽了暗喜，正準備大包大攬，藉機總攬朝政，沒料到卻遭到了六部的統一反擊。

  三皇子越想越不對勁，設計誣陷賢淑皇貴妃毀仙丹是他一手促成的，事情的走向也確實如他所願，皇上把皇貴妃打入冷宮，又遷怒於杜啟榮，接連為他拔除了兩支眼中釘。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遠遠的偏離了走向，讓他有種得不償失的錯覺。嗯，一定是錯覺。

  老九封王只是皇上隨手丟出來肘制他的小把戲，憑他在朝中無根無基，肯定無法與自己抗衡。六部的反應應該與他無關。

  三皇子做夠了心理建設，才上書建議把杜啟榮攪成一團亂的朝臣撥亂反正。

  可這些官員的升遷牽涉甚廣，又不是每個人都像杜啟榮那個瘋子，一上任便大刀闊斧的對官員們開刀。三皇子的提議雖然不錯，但到底是首相一職空缺，無人敢當堂拍板。

  三皇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受杜啟榮打擊厲害的前戶部侍郎喬翰生被重迎回朝，取代了杜啟榮的首相之位。

  交代起來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但真正交鋒的卻是一段血雨腥風的日子，而已經被流放的杜啟榮主僕幾人則悠哉游哉的欣賞著大靖國大好的山水。

  由北向南再轉道西，流方之地為與西夷交界的邊陲貧苦之地。如果不提目的地，沒有人會猜到這行人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兩個押解的衙役早沒了出京之前的傲慢，也暗自在內心裡完全推翻了京里眾人強加在他們心裡的關於奸相杜啟榮的所有評價。

  這一路上，逢集鎮人多處，依舊是步行得風塵撲撲，吃喝住店，傳說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奸相大人一律粗茶淡飯，神情淡然，甚至還會關心他們的吃住，十分平易近人。

  而且據這一路上的觀察，杜家的僕從們對奸相的舉止並無驚詫的表現，顯然是早已經習以為常。

  那京里傳瘋了的杜閻王暴戾、蠻橫、以及草菅人命的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呢？都免不了感嘆一聲，傳言果然不可信！

  大家從之前的相安無事，到最後相處得其樂融融，總共也不過一個來月的時間。

  就在他們的隊伍即將結束南下，拐道向西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杜大人的調令。

  沒錯，就是調令！

  「恭喜杜大人！」

  調令是由驛站傳送過來的，有了這一紙調令，奸相杜啟榮一下便由流放人犯搖身變成了朝廷派往西部蘭州的知府！

  兩位押解衙役暗自心喜，萬分慶幸這一路自己倆人並沒有做出為難人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