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名為改變的種子

  無農不穩！

  這是什麼？帝王之術！要不是他曾跟在太子哥哥身邊聽學，偶然聽到了那麼一耳朵，估計這種論調就算他貴為一國皇子，也是無緣知曉的，為什麼丫頭一個鄉野村姑會知道，而且還知道得那麼詳細，理解得那麼通透！

  他第一反應便是老頭子私下裡教授了她，可老頭子跟他說話的時候也不似作偽，他是真的摸不清丫頭的底細，那就不可能教她這樣的東西了，而且他覺得就算是老頭子本人，在這些事情上，也並不一定能看得像丫頭這麼透徹！

  「你到底是誰！」

  突然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顧嘉的談興，只見阿九柔和的眸子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銳利無比，直視著她好像吃人的猛獸。

  「喂，干……幹什麼？不是你剛才向我問計的嗎？」顧嘉無來由的覺得這樣的阿九太可怕，這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用力過猛了些，這些言論放在她前世，那是爛大街的話，連上小學的孩子都能說個四五六來，可現在是君主專制時代，會不會犯了什麼忌諱？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總結出來的不對？你要覺得不對就當我沒說好了，發什麼火啊！」顧嘉心裡一個勁兒的叫糟，但嘴上卻還不能慫，裝傻誰不會。

  「這些話都是你自己總結出來的？」阿九回過神來，雖然他有一百個理由反駁她，但卻始終不願意用惡意來揣度她。

  「那當然！」顧嘉揚了揚臉，一臉的傲驕，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偷偷的打量阿九，見他的臉色稍霽，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幾分，看來自己這口無遮擋的毛病要好好的改一改了。

  平日是里與林嬸子、周叔他們說什麼都沒人會深想，但這個阿九卻不一樣，不知道他成長在什麼樣的家庭，神經卻是非常的敏感。雖然不至於要有意隱瞞什麼，但她自己的來歷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一般人接受不能，以後會不會跟阿九坦白顧嘉還不知道，但至少是現在她還不能拿這件事去賭。

  「那你的意思便是要想辦法增加產出？」就算是敵國的奸細，也絕沒有把帝王之術隨口傳的道理！阿九在吃驚過後，又一次次的說服自己，丫頭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只是她天資聰慧與眾不同而已。

  「那當然。像現在這樣沒受到自然災害也才種一石收兩石的產出，肯定是不行的，老百姓的家裡沒有餘糧，一碰上點兒天災人禍的事，可不就活不下去了麼。這是我的經驗之談，在南山村的時候家裡爹娘都不在了，我帶著妹妹們只能上山找吃的，還差點被你嚇死！」

  為了給自己洗白，顧嘉把陳年的舊帳都翻出來了。

  聽到這話，阿九有些訕訕的，對先前的疑慮又消減了兩分。

  「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田地的產出向來不都是靠天吃飯的麼，誰又能有什麼辦法？」轉頭又有些沮喪，話雖然說得沒錯，但還是一樣無路可走。

  「哈哈……那就要看種的是什麼了。」雖然顧嘉在心底反駁著這個話，但鑑於之前差點露餡的後果，還是強忍著不說了，要知道她生活的前世，水稻畝產都突破3000斤了，大靖國的農業水平落後得根本沒法比，簡直跟刀耕火種沒差別。

  不能說大靖國就沒有研究種地的人才，只不過舉國上下都認定了種地就是靠天吃飯，沒有改變的思想也沒有足夠的知識底蘊。

  無論從哪一個方向著手，這都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不過見阿九是真的對農業發展上了心，她倒也不介意在態度的改變上播下一點種子，「你看我家莊子種的油菜沒有？那可是花了大價錢弄來的種子，你看這麼冷的天長勢多好，等春暖花開便會結籽，籽里含有極高的油脂，榨出來便是很好的油料，炒菜吃也好，點燈也不錯，可不就增收了嗎？」

  顧嘉覺得自己現在還不適合跟這個傢伙過多的接觸，她心裡隱隱的有種不安的感覺，貌似再說下去，距離自己暴露也就不遠了。

  說到榨油的事，她才驚覺自己這幾天忙得暈了頭，榨油坊的圖紙到手已經有好些天了，她還沒有開始動手興建呢，也不知道曾家兄弟的手藝能不能完成。

  「哦，你自己慢慢想，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等阿九再追問她油菜的事，顧嘉一溜煙兒的從書房裡出去了。

  阿九哭笑不得。油菜？能榨出油來？剛來的時候他便注意到了，百花山莊與別處都不同，寒冬蕭瑟的季節里仍然一片綠意盎然，原以為田地里長的是野菜，供村民們裹腹的，那麼肥碩的植株又鮮嫩，他已經覺得不錯了，沒料到還有那樣的用處？

  顧嘉出來長舒了口氣，帶著凜冽寒意的空氣吸入，刺激到她的心肺，人又清醒了幾分。

  這份清醒很難得，她乾脆棄車步行，一路往村子的集鎮上去。沿途的碎石子路已經鋪好了，很方便馬車出入，雨雪天氣車軲轆不容易陷進泥里，行走在上面也沒有強烈的顛簸感。顧嘉這一路走來，與之擦肩而過的馬車便不下十數輛，越是臨近過年，清閒的人越多，比如城裡書院的學生，此時大多放了年假，成群結隊的書生便成了這段時間遊客的主力軍。

  馬車駛過，偶爾還有朗朗的吟誦之聲傳出，一片朝氣蓬勃的氣息撲面，讓顧嘉的心情也隨之變好，等不久之後她莊子上的花海一開，不知道又將淪陷多少才子佳人，到時候油菜的種種好處，怕也要隨著這些書生們的詩作遊記傳揚開去，油菜在大靖國的這片土地上，應該會很快落地生根。

  一種新奇高產的作物，應該會給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生活著的人們，帶來一絲希望的曙光吧。

  其實不必今天阿九給她看那份邸報，她也能想像得到那些因貧困在生死線上掙扎著的人們，過得有多悽慘。如果沒有過過苦日子，『貧困』或許只是一個普通的詞，但她自己在大靖國一路挨著苦日子過來的，自然也明白了這個詞有多沉重。

  特別是前段時間府城饑民圍城，她撿來回雷家兄妹的日子，見過太多的悲苦，很能感同身受，如果可以，她很樂意為這些人提供一些幫忙，與良心無關，只是有時候隱隱的覺得自己身負了系統這樣的作弊利器，好像便多了一份莫名的責任。

  這種感覺是怎麼產生的，顧嘉也一時說不上來，她搖了搖頭，乾脆利落的往前走。

  曾家兄弟的打鐵鋪在顧嘉的提議下已經換了個新地方，鋪面還是兩間，但多了一個足夠大的院子，除了農具外，顧嘉需要的東西全都是在院子裡建造的大更多的爐間完成的。

  除了曾家兄弟，鋪子裡又多了兩個學徒，也全是孔武有力的樣子，顧嘉才一出現，曾老二便眼尖的看到了，當即樂顛顛的迎了出來，「東家又有新活？」

  「怎麼，沒新活我還不能上門了啊？」顧嘉故意板著臉沒好氣的反問。

  「不，也不是！」曾老二比他哥哥活潑一些，但也僅僅只是一些，被顧嘉一句話逼到了牆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知所措起來。

  看得出來，他這是盼著顧嘉上門送新的挑戰來了。這是個非常純粹的手藝人，一心只想在手藝上爭強好勝。

  上回就是他怕被顧嘉小瞧了自家的手藝，還故意顯擺了一道，後來不但得到了顧嘉的讚賞，還給安排了這麼大一棟房子安家樂業。

  現在除了完成顧嘉的任務，似乎他再想不出表達自己感激的方法了。

  「放心吧，多的是新活，就怕你們哥倆忙不過來呢！」顧嘉決定不再逗他，環視了一下院子裡大很多的打鐵爐子，曾大哥正在敲打著一塊燒得通紅的鐵片。

  「東家快看看，這個成不？」曾大哥這時候才發現顧嘉，他是個老實木訥的人，說話少做事多，忙著要給顧嘉看的，便是正敲打著的鐵片。

  鐵片在敲打中慢慢褪了紅色，露出烏黑的真容，顧嘉看了一眼，原諒她一個動醫學生，是真的分辨不出什麼來，不過從曾大哥帶著笑意的暗紅色臉上，看出他對自己這次的出品很滿意。

  「有進步！」她只好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以示鼓勵。

  她第一次過來的時候，便對大靖的鐵器非常失望了，清一色的生鐵，雖然堅硬卻也極脆，根本派不上大用場。後來在她的提示下，曾大哥表示可以試試百鍊鋼。

  為此她不惜重金，請何家幫忙弄了不少的煤碳過來，幫著提高了爐溫，經過一次次的反覆試驗，後來煉出來的鐵雖然還算不得鋼，但比生鐵好了很多，用在畜力研磨機上算是勉強夠用了。

  不過顧嘉覺得這個提煉的技術絕對不能止步於此，便讓曾家兄弟繼續努力，爭取把合格的鋼給煉製出來。

  雖然她自己對鐵煉成鋼的工藝一竅不通，但從系統那裡應該給拿到流程，只不過到底有上千年的知識斷層，而且設備方面也完全跟不上，顧嘉便放棄了作弊的想法，只給出一個方向想讓曾家兄弟來完成真正的技術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