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拖後腿的兄弟

  雖然朝廷的官職調動並不會昭告天下，但云州府能得到內部公文的人家並不是沒有，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有一人知道了，那距離傳遍全城也就不遠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趙通判要挪地兒了，聽說雖然是平調，但要去的那地方窮山惡水，哪裡趕得上雲州府的富碩？琢磨來琢磨去，大家便都琢磨出了不同的味道。

  莫不是趙通判得罪了人？這次職位的變更根本就是貶職了嘛！

  怪不得有人多想。在大靖國，能做到通判職位的人都不簡單，無論是資歷、人脈還是能力，都缺一不可，若不是罪大惡極，即使是下台，朝廷里也得給個相應的體面，實在不濟也來個明升暗降，有職無權，至少表面好看一點，但像趙通判這樣一點臉面都不留的，還是極少數的存在。

  趙府的管家忍不住又拉開了門張望，門口是真的冷冷清清，連半個送行的人影都不見。

  接說今天就到了趙通判離任的日子，本地的富豪鄉紳多少也要表示表示，不說送萬民傘這樣歌功頌德的東西，至少也要奉上點程儀以聊表心意。

  可偏偏就是連人影都沒有，就連似乎過路的人腳步都匆忙了些，生怕在這裡多停留了一刻沾染上什麼晦氣。

  「真真是世態炎涼，」趙管家沖門口吐了口痰，狠狠的說道，「淨是一群鼠目寸光的肖小之輩！」

  全然忘記了先前一個個在自家門前諂媚奉迎，只求一見的醜態，無數的金銀像糞土似的往這裡送。

  守門的門子垂下頭，肩膀卻輕微的聳動，努力壓抑自己快要崩不住的笑意。

  哼，不說平日裡怎樣的作威作福，現在倒霉了別人恨不能離得越遠越好呢，誰還湊上前來自討沒趣？別人或許還不清楚趙家的底細，可平日裡做慣了迎來送往的門子卻是一清二楚的，自己這個看門的更是沒少受趙管家的氣！

  「幹什麼？你們也要看大人的笑話嗎？」

  門子的動作很細微，但趙管家正處于敏感的時候，一下就火了。

  「沒有，趙大人有什麼笑話讓我們看嗎？」那門子也是個膽大的，被發現後不但不怕，反倒很是淡定。

  通判府里的下人大都屬於府城衙門的人，雖然是在通判府里做事，可不屬於他們趙家。想著平日裡受過這趙管家的氣，這會兒他不熱嘲冷諷一番已是仁義，哪裡還想再忍。

  「你！」趙管家想再顯威風，直接治這門子的不敬之罪，可想到自家大人的交代，又生生的把火氣咽了下去。

  這話他不知道怎麼接啊，再計較那就是變相的承認自家大人現在就是一個笑話了！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趙管家，哪裡受過這個窩囊氣？他只能在心底一個勁兒的告誡自己：不能發火，不能發火，這時候千萬不能給自家大人添麻煩！

  「迎高踩低的小人！活該你這一輩子都能只做一條看門狗！」趙管家咬了咬牙，才終於罵了門子一句。

  「喲~趙管家！你這是說誰低了呢？」門子雖然沒什麼學識，但他們平常作慣的便是迎來送往的差事，看多了別人的臉色，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法，現在這一聲『誰低了』，對趙管家來說又是挖了一個大坑。

  迎高踩低，趙管家的意思自然是踩的趙大人這個低，可這話他能說嗎？

  「哼，你等著！別以為大人離任了你就有好果子吃！」趙管家終是有了些自知之明，知道沒了雲州府通判管家這個光環，逞口舌之利自己不是這個潑皮無賴般的門子的對手，便氣哼哼的甩了衣袖徑直離開。

  門子笑著縮了縮脖子，也沒再硬頂著，但內心卻是不屑的。

  哼，嚇唬誰呢！雲州府換了通判得利的便是封知府，這些年趙通判給封知府下了不少的眼藥，恨他不死呢，哪裡還真會為他一個失了勢的人出氣？

  通判府門口的這場糾紛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最鬧心的事其實發生在宅子裡面，趙管家就是因為頂不住屋裡壓抑的氣氛，這才想到門口來透透氣的，要是順便能迎來個送禮的過來緩緩，便是大功一件，可惜他遭受了門子一頓奚落無功而返。

  屋裡趙通判沖他的胞弟發了此生最大的脾氣，屋子裡的人個個屏氣靜聲，連大氣都不敢喘。

  「……說，你就這麼不看好我？」趙通判的怒吼可謂撕心裂肺，原本好好的計劃一下就被自己的兄弟打破得粉碎，就連給他挪個地方他都沒有今天這麼絕望。

  他有今天的地位可不容易，可他唯一的胞弟不但不能給他助力，還極不掙氣，在科舉一途中只中了個吊車尾的舉人後，便再無寸進，為了給他的這個弟弟謀一個出身，他可以說殫精竭慮，能求的人都求過了。

  好在自己在這雲州府里經營得當，才把他拱上了縣令的位置。

  可他的好弟弟顯然並不怎麼領他的情。平日裡就埋怨自己的才情被埋沒，說是縣令其實就是個擺設，上頭有通判大哥，還有走馬觀花不停換任的知府，他在他們的手下什麼主也做不了。

  趙通判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懶得搭理他罷了。

  他倒是想讓兄弟去別的地方大展拳腳，可他成嗎？有那個本事嗎？

  要說這個兄弟唯一能讓他感到欣慰的，便是生了個才貌出眾的女兒，惠質蘭心，知書達理，在府城裡有口皆碑。當初他就存了心思，一心把這個侄女兒送進何家，成為維繫他與何家這個地頭蛇的紐帶，讓他趙家在雲州府的根盤更加紮實。

  可誰都沒料到一朝風雲起，朝廷一紙調令，便把他發配到窮山惡水的穎州去。這事發突然他到現在還一頭霧水，京中的倚仗到現在還沒有回信，一時便沒能布局。

  誰知道眼看著就要離任了，他才放手打點與新任地方的關係，正巧從當地知府那邊找到了個突破口，打算將這侄女丟出去。

  可告知他的便是這個侄女已成廢棋！

  「大哥，大哥，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小倩是想幫忙的，她藉機去找何公子，就是想進了何家的門好借何家幾位女婿的力……」趙縣令的身子佝得很低，頭垂得更低，小聲的申辯著連自己心裡都沒底的說辭。

  「那為會麼沒有勾搭上何公子，結果委身給一個窮酸秀才？」趙通判的火氣並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變小，反而有種被愚弄的羞惱。

  好得很！除了沒本事，他這個兄弟竟然還學會糊弄人了！

  「說啊，是不是你連自己都不相信這個說辭？」

  趙通判把手裡的一冊書狠狠的砸向兄弟，把原本就矮了一截的人生生又嚇得低了幾分。這副窩囊的樣子一點都不解氣，反倒令他的火氣更來更大。

  「眼看著我這個大哥靠不住了，這才支使了女兒去攀附何家，不過是想再找一個靠山罷了，我說中了你的心事不曾！」

  「幫我的忙？我此去穎州，他何家有把手伸進穎州的本事？還敢強詞奪理！不過是不相信我能護著你罷了。」為什麼非得讓自己說得這麼直白？

  趙通判神情皆疲，整個人仿佛一下抽乾了氣力一般。

  話他已經派人說出去了，可這個侄女指望不上，他一時之間又能去哪裡弄個女兒來結這門親？沒有姻親關係的助力，他想要在穎州重新站住腳，怕是……沒有指望啊！

  「老爺……老爺！」趙大夫人大著膽子上前扶住自己的丈夫，輕柔的給他撫背順氣，「小心自己個兒的身子，別為了那不識抬舉的生氣，不值當！」

  自家大哥向來不給他留面子，動輒喝斥，這點趙縣令已經習以為常了，不然裝慫也不會裝得那麼自然，可大嫂這樣說他卻還是第一次。

  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可他靠女兒在雲州府拉關係找靠山，不一樣也是為了不拖累自己的大哥嗎？小倩當初便是這樣跟他說的啊，很有道理。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想到這裡趙縣令又無比的頹廢。

  本來計劃得好好的，等小倩進了何家的門，他便可以在自己大哥面前揚眉吐氣，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該等到的人沒有來，不該來的人卻來了！

  說到底都是自家那廢物兒子，眼看著計劃完美無缺的計劃硬生生被他的中途離開毀得一塌糊塗。

  趙縣令的咬牙切齒落到旁人的眼裡，那是真的悔恨交加，就連趙通判一時都沒了話說。

  姑且便算他有心無腦，好心辦了壞事吧……

  「你靈醒一點，趁著風聲還沒有傳揚開去，趕緊的找個辦法打發了那個窮書生，倩姐兒今天就跟我走，去了穎州誰還能知道這些過往不成。」

  「啊？哦，怕是來不及了。」趙縣令一直神遊中，猛的聽到兄長的決定，立馬吱唔起來。

  「？？」趙通判一個眼刀丟過去，嚇得趙縣令一個哆嗦，「這事……這事已經傳開了……」

  趙通判：「……」現在就想殺了這個盡拖後腿的兄弟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