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捐糧

  何家首富的財力卻是已將她深深折服。到今日顧嘉才真正了解了『何半城』的嚇人之處。

  晚宴是在一連五間朱紅的屋子裡舉行的，空曠開闊的大廳讓顧嘉有種穿越回前世的錯覺，整棟房子裡沒有隔牆，卻也沒有一根立柱，顧嘉看不懂是什麼工藝，但在沒有鋼筋水泥的時代，完全用榫卯連接起來的房屋還如此的堅固牢靠，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蹟。

  男客、女客間只隔了一道紫檀木的山水屏風，大家不見其人卻聞其聲，屋角燃了鏤刻雲紋香爐，掀開層層迭迭的紗幔，大家有序落座，何家訓練有素的僕從侍女便魚貫而入，一道道擺盤精美考究的菜餚便流水一般的被擺上餐桌。

  大靖國流行炒菜的時間不長，但不比尋常人家，何家的廚子卻也手藝不凡，擺出來的吃食還是很有賣相的，第一次吃，還比較新鮮。

  大廳里密密麻麻已經坐滿了人，男客那邊已經開始推杯換盞，一片嘈雜，反觀女客這邊就要安靜很多，但相熟的夫人小姐卻還是會聚在一處，低低的客套寒暄，倒也熱鬧。

  顧嘉進來隨意掃了一眼，可惜沒見到一個熟面孔。說起來也挺可憐的，她初來乍到，除了不待見她的楚嬌，她還真不認識人。

  侍女引她到一處坐下，何四小姐有事離開了，她這會兒是單獨坐席。同桌的有兩個年紀不小的掌家娘子，各自攜了自己的女兒。

  這兩家顯然是相熟的，從見面的客套已經聊到了下次相聚的約定，兩個女孩子不過十多歲大小，坐在一起手牽著手的親昵。

  這幾人見顧嘉過來，都止住了話頭，客氣疏離的沖她微笑打招呼。

  顧嘉有些詫異，自從她跟著何四小姐進了何家，這一路遇到的人表現都很極端，像這兩位這麼平和的還是頭一次見。

  不管顧嘉願意還是不願意，她今天在何家別院都是風頭無兩的人物。衝著何四小姐面子的人見了她自然客客氣氣的，有好幾個專程過來打招呼，熱情周到，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其實她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

  另外一種便是年輕貌美的各家小姐。

  何牧心在門口迎她的那一幕雖然短暫，但還是一點不少的落到了有心人的眼裡。一時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便不可避免的成了眾矢之的，見了她個個目光不善，仿佛能吃了她似的。

  對於兩位夫人釋放的善意，顧嘉很敏感，也回了個笑過去。

  相對這兩位淡定自然的夫人，她們的小女兒卻要好奇很多，自顧嘉落座，兩雙烏溜溜的眸子便像黏在了她的身上一樣，滿眼都是好奇。

  「你真的是一攬芳華的東家？」其中年紀小一些的終於沉不住氣開了口。

  顧嘉感覺不到對方的惡意，似乎只是忍不住好奇，便沖她笑著點了點頭，「是啊。」

  「我，我只是好奇問問！」小姑娘接收到了自家母親瞪過來的目光，有些拘謹的垂下了頭，神色靦腆。

  「姑娘別介意啊，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好奇心重。」其中的一個婦人忙出聲打圍場，估計正是小姑娘的母親。「這位姐姐比你也大不了多少，看看人家就這麼能幹！」她後面的這話是沖自家女兒說的。

  可能是怕自家女兒問得唐突，讓顧嘉不舒服。

  「沒關係，小妹妹年紀還小，長得又玉雪可愛，只會更能幹！」

  顧嘉這話說得也不算違心，那個小姑娘膽大活潑，確實很對她的胃口。

  小姑娘見顧嘉的態度不錯，還主動幫她說話，一下就拉近了距離。沒幾句話的工夫，便已經混熟了。

  這兩家都是雲州府城的生意人，她們的店鋪就在距離同德街不遠的長興街上，同樣是府城的商業旺地。這其中小姑娘家姓晏，經營的是晏家漆器行，另一家姓魏，家裡經營著一家商號，做的是批發生意。

  這兩家都是府城的老住戶了，紮根幾代人的經營，家底頗豐。這兩家在生意上也有往來，是通家好友。

  與十一歲的晏小姑娘不同，魏家姑娘已經十三歲了，性子要靦腆很多，她文靜的在一旁呆著，等晏姑娘都跟顧嘉混熟了，才鼓起勇氣跟她說話，不過她們的態度都非常友好，又沒有生意上的競爭，一頓飯下來，幾人已經相談甚歡了。

  「顧姐姐，顧姐姐，等下就要認捐了，你打算捐多少啊？」晏姑娘早就放了碗筷，只是介於母親的嚴苛，不好單獨下桌而已。

  「不怕大家笑話，我這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募捐活動，還真不知情呢！」顧嘉聽得這話又目一亮。

  她來的時候就打聽過了，只是什麼都沒探聽出來，到了這裡之後又沒有相熟的朋友，一時也不好莽撞開口，晏姑娘這一問，倒更中她下懷。

  「咱們府城這種活動經常舉辦，有糧出糧，無糧出錢，都有定例的，顧姑娘倒不必緊張。」晏夫人正準備阻止自家女兒的無禮，聽了顧嘉的話，有些驚愕，便主動的出聲解答起來。

  「意思是優先出糧？」顧嘉一下就抓住了晏夫人話語中的重點。

  「要施粥，自然是糧食優先。不過城裡現在的糧價一日幾漲，大家都不會這吃力不討好的事罷了，一般還是捐銀子。家底厚的人家多出，上千兩也是有的，不過手頭拮据的人家就算是只能拿幾十兩銀子也行，多多少少是心意，並不強制。」

  「原來是這樣，多謝晏夫人了！」打聽清楚，顧嘉心裡便有了底。

  果然沒過多久，等何家的侍女們奉上香茗，男客那邊也漸漸安靜下來了。

  首先是何家的管事站了出來，進行了開場演說，感謝大家對何家這次募捐活動的支持什麼的，客套的話說了很多，到最後才進入主題，讓各家的代表報上自家捐獻的金額。

  跟顧嘉前世參加的募捐會略有出入，以前那都是不記名募捐，主席台上放一個大紅箱子，各人把要捐獻的金額投放進去便好，而這裡卻是有專門的人登記造冊的，你可以當場支付銀兩，也可以第二天補繳財物。

  等何家的管事介紹完流程，便到了認捐的時候。

  「大家等一等！」就在大家準備踴躍開始的時候，突然一個男聲在場上響起，「一攬芳華是今年的新面孔，又是何家的好友，今天就帶個頭怎麼樣？」

  顧嘉：「？？」

  她錯愕了一下後，才想起來『一攬芳華』說的不就是自己？

  她尋聲望去，可前面有屏風擋著，也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是誰！她還不知道是誰要把她架上火上烤，但不少人卻已經不嫌事大的起鬨架秧子了。

  顧嘉哭笑不得，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有很多都是年輕姑娘們，都是看她不順眼的。

  或許對方只是何牧心某個追求者的家人？把她誤會成了對手為自己的姐妹或女兒出頭來了？

  感覺比竇娥還要冤的顧嘉不得不站了出來。今天這事鬧得真是夠了，她收到了不少的敵意卻還沒處說去，難道挨個兒去解釋她跟何牧心什麼都沒有？

  「一攬芳華近期出盡了風頭，這回募捐也當仁不讓會拔得頭籌吧！」那男聲仍舊不依不饒的說道。

  「顧姑娘……」晏夫人和魏夫人全都望了過來，蹙著眉一臉擔心，不過卻欲言又止。

  她們當然明白顧嘉這是被人針對了，若是她受不得人激，做出不自量力的事來就要吃大虧了，有心想提點一下，可到底是初識，不好交淺言深。

  連晏姑娘和魏姑娘都不安的看著顧嘉，無措得很。

  顧嘉沖她們安撫的笑了笑開口了：「不知是哪位這也太抬舉我一攬芳華了！顧嘉在這裡先說一聲多謝。」

  「心懷善念樂善好施本是立身之本，也當是我等生意人的信條，只是本店才初創，比不得各位老闆日進斗金，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雖然本店力微，卻也要當仁不讓的儘自己一點綿薄之力！」

  「一攬芳華認捐糧食兩千斤。」

  說完這句顧嘉心安理是的坐了下來。

  「糧食！」

  「還兩千斤呢！」

  「……」

  大廳里不少看笑話的都抽了口冷氣。不是說兩千斤糧食很多，而是這時候捐糧食的很少！

  不過是例行捐款，丟點銀票過去又輕鬆又體面，這是幾乎全部人的想法。要知道每逢大災，最先不穩定的便是糧價，連日上漲，價格不可估量不說，有安排失誤的人家，甚至自家都會缺糧。

  在飢餓面前，銀子是死疙瘩，可填不飽肚子。而且這次朝廷又還沒有賑災動向，等夏收還有半年的時候，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糧荒？

  這時候捐糧食出來的怕不是一個傻子？

  雖然大家想是這麼想，但顧嘉一氣兒拿出兩千斤糧食的捐贈還是震住了很多人。想原本想要譏笑一下她的人都收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