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九皇子

  看著京城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騎著高頭大馬趾高氣揚呼三喝四的權貴公子哥兒，他那張掩映在大斗笠下的臉上現出譏誚的表情。

  在這繁華平靜的表相下，是怎樣的風雲涌動！

  只是那些人的膽子實在太大了，竟然敢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太子，甚至為了高高在上的那個位置，不惜裡通外敵，置大靖黎民的性命於不顧！

  現在，他回來了。

  ……

  位於犀角巷的九皇子府與別的皇子府邸有很大的差異。

  大靖國的皇子成年封爵賜婚之後便會離宮建府，每一位皇子建成的府邸其實稱呼都是王府，九皇子府在稱呼上就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再看占地面積以及規模，九皇子府也遠遠的比不上其它王府的規制。

  大靖國頂級王公們的府邸大都建造在通向皇城的御街兩側，高門大戶，氣勢恢弘，全天十二個時辰都有皇家禁軍看門護院，等閒人等不得輕易靠近。

  而座落在犀角巷裡的九皇子府不僅遠離御街，甚至距離權貴富紳的聚居地都不近，而且僅僅只是前朝一個大臣的舊宅改造而成的，格局很小，府內人丁稀薄，除了看門的花甲老頭，以及常年緊閉的府門，鮮少人跡。

  唯一鮮明的特徵便是宅中一株參天的老槐樹，撐開遮天蔽日的枝杈，漫出牆外，如摯天的華蓋，常吸引附近居民夏日來此消暑乘涼，才不致於讓京城的人全都忘掉城裡還有九皇子府這麼一個存在。

  九皇子的出生實屬意外，據聞乃今上無意中寵幸了一名姿色一般的宮女所出，出生當日宮女難產離世，九皇子由宮人們撫養長大，從出生長到六七歲入學啟蒙前，皇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個兒子的存在。

  知道他時是在入學拜師儀式上，全部適齡的宗式子弟都表現得規規矩矩，謹慎守禮，唯有九皇子呆頭呆腦的，行動遲緩，形同弱智。

  今上一句『痴傻』便給九皇子貼上了註定不受寵的標籤。

  自此之後，九皇子又如隱形人一般在深宮裡毫無存在感，一眾兄弟姐妹里，也只有仁厚的太子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弟弟，時不時的接濟一下，不然九皇子能不能活到成年都嘗未可知。

  後來年歲漸長，他的痴傻之狀並無緩解，反倒行止更加肆無忌憚，與之前的籍籍無名不同，時不時的出來冒個頭，更加坐實了他的『傻』名，傳揚得朝中文武人盡皆知。

  今上頭疼這麼個廢物兒子讓自己顏面盡失，遂十一二歲便早早把他從宮中打發出來，也沒有封爵，介於他的『傻』名，以及揣摩今上的態度自然也沒誰為他的婚事費心，大家有意無意的，都忽略了這個九皇子的存在。

  只是當阿九，也就是九皇子祁朔掩藏行蹤回到自己的九皇子府門前時，他還是感受到了自家門前幾股不一樣的氣息。

  祁朔輕蔑的撇了撇嘴，看來有些人還真是捨得花本錢，這是連自己也不放過？他調整了下自己的氣息，刻意踉蹌著步子，身形不穩的朝九皇子府而去。

  他襤褸的衣衫、狼狽的身形混在一群嬉笑玩鬧的孩童中，幾個橫七豎八倒在牆跟下納涼的乞丐里，並不顯得怎樣突兀。

  「行行好吧，給點吃的，我好幾天沒吃……」

  「可憐見的，又是哪裡遭了災的難民？進來吧，老頭門房裡還有稀粥，讓給你喝了！」

  當九皇子府的老門房蹣跚著從裡面出來把人領進去，也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覺。

  九皇子府的府門除了多一塊燙金的匾額，與別的小門小戶並無二致，看守門戶的也只有一個老門房，他時不時的接濟些飢餓的孩童、流民乞丐這是常事，暗地裡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幾方人馬全都沒人當一回事。

  「爺，這些天您受苦了！」門裡，老門房直起了佝僂的背，氣勢倍增，哪裡還有半點老態，若說是疆場悍卒也沒有不信的道理。

  只是他此刻眼框通紅，面容也因氣憤變得猙獰起來。「爺您幹嘛不傳令給手下，他們再無能也定能讓那些亂臣賊子橫死當場！」

  「坤伯，我沒事。小不忍則亂大謀，太子哥哥的仇我不會就這麼算了，那些人我也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

  「是，是老奴急切了。」年老的門房脊背又坍塌下來，還是之前的那個糟老頭子，仿佛剛才的強勢只是眼花的錯覺。

  祁朔才進家門，整個九皇子府便立馬變得不同起來，府內幾個懶散的家丁肅容以待，個個氣勢驚人。等祁朔洗漱乾淨，整個人煥然一新，大靖國這段時間朝堂內外的消息，以及幾個皇子的動向全都化為書面材料，堆在了他書房的案頭。

  「豈有此理！」

  書房裡怒氣衝天的聲響傳到院外，坤伯與皇子府的衛隊長薛恩對視一眼，雙方臉上都浮現出隱忍的激動之色。

  「爺終於要出手了嗎？」

  薛恩比坤伯年輕得多，激動得無法自持。「那些自命不凡的皇子明爭暗鬥，自以為做得隱蔽，還以為咱爺是個傻子，其實他們才是一個個名符其實的傻瓜！」

  「卑職原以為大將軍的血脈就這麼沉寂下去了，誰知老天爺自有公斷，那些人自己作死！」

  坤伯雙背著雙手，仰頭望天，嘴裡喃喃低語，「老天有眼！」

  他們全是大將軍薛勇的部下，二十多年前，薛將軍出生入死，橫掃西夷才確保了這些年大靖與西夷邊境的平安，誰知道今上昏庸又聽信朝中奸佞之言，猜忌大將軍功高振主，以裡通外敵之名滅了滿門！

  下屬們極力營救，也只將大將軍的幼女救出，塞入皇宮以期躲過一劫，誰知陰差陽錯的卻被皇上看中臨幸，薛家女幾番報仇不成，自己卻因難產而逝。

  九皇子便是在薛將軍的忠心屬下的庇護下長大的。

  九皇子天資聰慧，自知曉了自己的身世起，便裝痴扮傻，極盡低調以求自保。原本他要想爭奪那至高之位也不是沒有實力，只是太子是他最為敬重的大哥，既然他無意爭取，屬下們便只能認命。

  誰知道現在仁德的太子竟被奸人所害！

  想到自家爺會怎樣做，屬下們個個精神抖擻，興奮異常。

  ……

  「報——，殿下，稱病日久未出的九皇子終於露面了。」

  「殿下，九皇子去了太子府祭拜太子，稱太子是被奸人所害，要為太子哥哥報仇！」

  「殿下，剛下屬下來報，說那個廢物九皇子露面了，才去了太子府祭拜，真是枉費太子在世時對他的多般維護。」

  幾乎是同一時間，三皇子祁諶、二皇子祁煜以及六皇子祁曄都收到了各自的線報收集到的關於九皇子的消息。

  只是各人的反應不大一樣。

  三皇子一雙好看的鳳眸當即瞪圓，顯然對這件事非常上心，而二皇子和六皇子，則完全沒放在心上，特別是六皇子，他身後有朝臣為倚仗，對至尊之位志在必得，在他的眼裡，維有繼後所出的二皇子祁煜才勉強夠格當自己的對手。

  「也就咱們的太子宅心仁厚，會籠絡人，連個心智不全的廢物都要討好，只是到底福澤不厚啊，才致英年早逝，可嘆可嘆！」

  「殿下說得是，哪能比得上咱們殿下，是真龍……下凡！」隨從都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雖然六皇子面上黯然嘆息，實則內心歡喜，哪裡還不知道拍馬屁的？

  「謹言！」六皇子還沒有喜昏頭，知道回頭瞪了左右一眼。

  「是，是！瞧奴才這嘴，就是不帶把門兒的！」

  只有三皇子祁諶，在書房裡不安的來回踱步，「皇長孫還沒有消息？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本殿猜測有誤，救出皇長孫的另有其人？」

  「趕緊去查，隨西夷人一起製造混亂的人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是！」

  報信的人早出去了，祁諶卻如泥塑的菩薩一樣仍然一動不動。比起其他的兄弟，他領過軍職，知道的內幕要多一些，雖然還沒有實證證明老九是裝痴賣傻，但他總覺得隱隱的有一股力量游離在朝廷的掌握之外，似乎指向了老九。

  為此他專門設計了一場有針對性的局，意在取老九的性命，可現在老九卻平安無事的出現在京城。

  到底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呢？

  「報告殿下！九皇子去了二殿下處，聲稱二殿下做為將來的儲君，一定要為太子報仇。」

  三皇子祁諶在一臉呆愣之後，很快臉上的冷靜土崩瓦解！

  「那個傻子！」他現在對九皇子的傻已經確信無疑。

  只要是個明白人，都知道太子沒了之後誰的好處最大。二皇子祁煜為繼後所出，現在成了名符其實的嫡長，他怎麼甘心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