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執手偕老

  「你說什麼？」站起身後，長身玉立的南宮邪站在床邊，剛才還容顏柔和的臉龐瞬間就緊繃僵硬，臉部的輪廓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剛毅凜冽，菱角分明。

  而林書玖卻是身形未動，石化一般站在原地，一雙清澈如泉的眼睛愣愣地瞧著從門口闖進來的虎蘭：「你剛才說啥？」

  「不好了，我剛才去關押柔兒的營房探望，不知道為何，原本正在昏睡中的她突然口吐鮮血，奴婢當時就愣住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柔兒已經臉色發白，嘴唇泛紫，看著似乎要不行了！」虎蘭一路小跑，直奔南宮邪和林書玖的面前，一臉驚慌地描繪著當時的情景。

  「你可曾去喊了軍中的軍醫？」南宮邪最先恢復了冷靜，墨黑的眸子緊盯虎蘭的，眸中的眼神無比鎮靜，放低了聲音，口吻也變得冰冷，沉聲詢問道。

  「已經喊了，當時看到那個柔兒吐血了，我就最先叫人把軍醫喊過去了，現在醫生已經趕過去了，奴婢馬上抽身出來給王爺和王妃通報。」虎蘭跑的氣喘吁吁，眼神也似慌亂一片，顯然也驚魂未定。

  「怎麼會這樣？快點過去看看。」林書玖顧不上思考太多，隨手拉住站在自己身側的南宮邪，牽著他的錦袍袖口，就這樣把南宮邪拽了出去。

  南宮邪緊跟著林書玖的步伐，大步隨她走了出去。虎蘭一溜煙地小炮，在前面帶著路。

  小七是王爺身邊的心腹，是貼身侍衛，不用南宮邪吩咐，早已主動跟了出去。

  快步趕入柔兒的營帳內後，赫然映入眼中的畫面還是讓林書玖吃了一驚。

  眼前，營帳內的燭燈已經全部點上，帳篷內照的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門口守著一干將士，幾米寬的營帳內此刻幾乎是站滿了人，兩個帶著藥箱的軍醫都在神色凝重的給躺在美人榻上的柔兒診脈，跟在軍醫身邊的小徒弟則手腳麻利用斯濡的手巾擦拭著現場的殘局。

  而躺在美人榻上的柔兒，此刻似乎已經從睡夢中醒來了，睜開了眼帘，雙眼直愣愣地瞧著頭頂的帳篷，嘴角和下巴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那鮮紅的顏色無比奪目，從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細白的脖頸間，甚至染紅了她胸前水藍色的衣襟。

  而柔兒本身似乎也很痛苦，染著鮮血的嘴巴張的老大，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經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看起來十分猙獰，呼吸也很急促，胸膛上下劇烈起伏著，似乎喘息對於此刻的她而言是一件很費力氣的事情。

  待林書玖看清眼前的畫面後，定了定神，好在她之前也是學醫的，見到不少血腥的場面，看到眼前的慘狀，她還能保持鎮靜。

  穩住心神後，林書玖抬步上前，走到了美人榻前更加仔細的觀看柔兒的面容。

  的確，如虎蘭所言，這個柔兒怕是要不行了。

  雙眼大睜，眼中的瞳孔無意識地方大，鼻孔也比平時放大了一圈。這些反應，都是人快要不行了，已經難以呼吸時，身體出於生存本能所做的應急掙扎而已。

  近距離查看下，再看柔兒的臉色，血色盡褪，嘴唇發紫，已經又失血過多的跡象，胸腔還在劇烈起伏，很有可能她還會繼續吐血。

  「怎麼會這樣？」林書玖觀察完所有細節後，神情也是微微一變，澄淨的眸子中浮現起了一絲不解，「為什麼會這樣，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吐血？」

  不應該的，她對柔兒實施了催眠，催眠剛結束不久，依照時間來推算，她不會這麼早醒來。，也就沒有機會服毒自盡。

  柔兒昏迷後，她曾在第一時間內搜了柔兒的身，並未發現她身上有什麼毒藥，也將她的嘴巴掰開，認真查看了一遍她的口腔，確信她的牙縫中沒有藏毒丸，她才放心離開。

  十幾分鐘前，柔兒還好端端的睡在這裡，怎麼幾分鐘不見，人就突然口吐鮮血了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夫，可診斷出什麼結果了嗎？」林書玖心急如焚，看到正在為柔兒把脈的軍醫，直接上前詢問起來。

  「這個……看這位姑娘的氣色面相，加之這位姑娘脈象混亂，心率過緩，以老夫拙見，這似乎是中毒之狀。」老軍醫的手指從柔兒的手腕上移開，恭恭敬敬地對著林書玖作揖行禮，聲音蒼老地回答著。

  「中毒？」林書玖不可置信地瞧了柔兒一眼，然後視線又飛快地從柔兒身上投向了自己面前的老軍醫，一臉鄭重地又問了一遍，「大夫，您確信沒有診錯？此人是中毒之狀嗎？」

  「徐大夫診斷無誤，確是中毒無疑。而且，看著毒性如此迅猛，因該是劇毒。」不待站在林書玖面前的老軍醫回答，在一旁用銀針刺穴的軍醫也已經收起了銀針，一同轉過身對林書玖和南宮邪稟告道：「啟稟這位公子，鄴王爺，老夫確認無疑，的確如徐大夫所言是中毒之狀。銀針刺穴後，針頭髮黑，可見是身中劇毒，並且……毒性此刻已經蔓延全身，恐……」

  軍醫的話音戛然而至，未免南宮邪等人大發雷霆，只把話說了一半。

  「恐怕救不活了，你是這個意思吧？」林書玖沒有那麼多忌諱，毫不避嫌的直接了當的問了出來，「她一直在這間營帳里昏睡不醒，身上又沒有藏有毒藥鴆酒，怎麼會身中劇毒呢？請問二位大夫是否能看得出來，她中的是什麼毒？」

  「老夫行醫數載，見過各種中毒之狀，但這位姑娘的症狀只是口吐鮮血，呼吸急促，病危七竅流血，顯然絕非鴆酒或者鶴頂紅之類的毒物。依據公子所言，這位姑娘一直身在營帳未曾出去，無法接觸別人，自身也沒有毒物，那……」作揖的軍醫上身略彎，深埋著頭低聲猜測道，「那只有一種可能……便是這位姑娘在來此之前，應該是事先服毒了，正好到此時，毒性發作。」

  「我知道了。」林書玖聽到這裡，幾乎是咬著牙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她這才明白柔兒的打算。

  難怪柔兒手持長劍在和自己對峙之時，會那般胸有成竹。原來，她早就服下了毒藥，解藥應該不在她手上，而是在負責與她接應的人手裡。一旦她未按照約定好的時辰出現於接應的人匯合，毒藥就會發作，她就會中毒身亡，這樣一來，她死了，就沒法在繼續盤查，也就不會暴露幕後主謀。

  好啊，好毒辣，好周全的手段！

  為了能做好保密工作，為了能夠讓自己的主人可以順利的開展所有計劃，柔兒甘願當著一枚棄子。

  在她設計和自己在生龍客棧門口初遇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那既然是服毒了，趕緊配解藥救啊！」站在林書玖身邊的虎蘭聽到這裡，著急地指著那兩個老軍醫，大聲咆哮出來，「不能讓這個女人輕易死了，她還有許多口供沒有招認呢！」

  「這……不知這位姑娘所服何毒，如何配置解藥？」作揖的軍醫無奈地說道，「何況，即便現在知道所服何毒，去配解藥再給這位姑娘，儼然已來不及了啊。」

  的確如此。

  林書玖一臉憂愁，卻也是無可奈何的跟著點了點頭。沒錯，就算現在知道柔兒吃了什麼毒藥，你現在去配置，熬好，服下，這哪裡來得及。何況現在還不知道柔兒吃的是什麼毒藥。

  現在，除非是大羅神仙下凡，否則任何人也無力回天。

  「罷了，隨她去吧。」南宮邪知道柔兒的死已經要成為既定事實，既然無力更改，他也不想讓林書玖為此事繼續勞神，「既然無法醫治，也是此人一心求死，我們等下將她好好安葬便是。她這次前來刺探情報，必然是將所有後路都想到了，也自然不可能從她嘴裡知道幕後主使。這件事先這樣罷。」

  「是啊，她早就把後路都想到了。」林書玖明白南宮邪的意思，眼眸一轉，重新看向躺在榻上的柔兒，「我真是……奈何不了她！」原以為，只要對她催眠，軟禁起來，多盤問幾次，總會知道她的幕後主人，卻不想她竟然如此決絕，既然那麼愛自己的主人，又怎麼捨得就這樣死去？

  「咳咳——」

  就在林書玖一籌莫展，滿心鬱結的時候，躺在美人榻上的柔兒突然劇烈咳嗽了一聲。

  霎時間，營帳內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柔兒，無數雙的眼睛都緊盯在柔兒身上，方才還見她口吐鮮血，氣息微弱，眼看就要一命嗚呼，此時居然又緩緩睜大了雙眼，原本已經目光呆滯渾濁的眼眸也逐漸清明起來，似乎好像要重新活過來。

  「她這是？」虎蘭驚喜地瞅著，正要問是不是沒事了。

  卻聽一旁的軍醫低聲補充道：「此乃迴光返照，王爺若是有什麼想要詢問的，藉此機會，趕快問吧。」

  「咳咳……」躺在美人榻上的柔兒接連又咳嗽了一聲。

  林書玖這會已經走到了美人榻前，蹲下身子，對上柔兒的視線，說話的聲音有些僵硬和顫抖：「你就這樣為主盡忠，寧可死，也不想給自己留一條活路嗎？你不是喜歡你的主子嗎？難道你就不想再活著見到他？你身上是否還藏有解藥，若是有解藥，你就快點拿出來吃吧，生死攸關，若是這樣死去，你不覺得人生很是遺憾嗎？」

  「呵呵。」柔兒臉色蒼白，嘴角處一片血紅，她勾動起猩紅的嘴角，對林書玖露出一個詭譎瘮人的笑容，聲音虛弱地說道，「你不用這樣費力氣的和我花言巧語了，沒有用的。我中的毒藥是『執手偕老』，是他親自調配，餵我服下的……有次恩情，我……我此生，此生已足矣了。誓死為他盡忠，只要其他皇子都死了，以他的智謀，定能……能稱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