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0章 不敢奢靡

  「山西的一位和尚舍藥不要錢，聲稱自己是活佛轉世，要聚眾造反。錦衣衛聞訊去拿這個妖僧，他拒捕，一刀砍下他一隻胳膊，就地變了一團黑煙就沒影兒了，地下只落了一段子蓮藕……信民們敬什麼似的把蓮送到寺廟裡供起來，人山人海地擠去看稀罕兒……」范悠悠繪聲繪色地說起此事。

  這件事，朱由校也知道。是山西當地的一個江洋大盜假扮的和尚，此人會變一些戲法，能障人眼目，宋獻策已經查出來他是誰，只是目前還沒抓到。據宋獻策的報告，還有晉商的殘餘勢力與其聯絡。

  晉商的勢力是沒有被徹底清算的，應當說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投降朝廷，成為明軍在塞外征戰沙場、開疆拓土的嚮導，比如說牛義，就在遠征伊犁中起到很大的作用。由此而言，晉商中對朝廷心懷不軌的人在山西當地仍有興風作浪的能力。

  聊完此事，范悠悠又提起宮外有臣子熱議皇帝不立太子的事，她一說完就知自己失言。朱由校的面色變得凝重，的確，按照大明朝的慣例，太子早在五六歲就冊封完畢。當然嘉靖皇帝和萬曆皇帝不管這套，被臣子們天天上疏請求早立國本。

  穿越者想要立有才德的人為儲君，大皇子現在才十二歲，還看不出他的上限和下限分別在哪裡。所以還不能輕易地立太子。

  天啟二十一年，朱由校的心思還不在立太子，而是鞏固對西域的控制。大量的糧食、錢物送出嘉峪關，幫助明軍在前線設立一個屯田要塞。為此，皇帝厲行節儉，減少宮廷開支。

  到了年末，河南天降大雪，百姓受災嚴重。

  巡視河南的御史侯峒曾向皇帝當面奏道：「河南一帶下了暴雪，壓塌了幾千間房子，微臣在那裡安置了兩天，得趕緊調運煤柴米麵過去。微臣請求皇上下令連夜用車運送退廢了的軍用帳篷。官府修造建築用的余料，殘磚短木之類，便宜作價給戶部，賤售給這裡災民……皇上，那裡雪下二尺，景象真悽慘哪！都是一家人捂一條破濕被子，縮在廟裡吃凍窩頭喝涼水，走一路都是哭聲。微臣著令幾個縣衙、文廟、書院這些官用房舍都騰出來了。雪化天暖，傳起疫來，更是不得了的事……」

  今年的確是太冷了，小冰河期還沒過去。皇帝從內帑調銀子給河南賑災。按照往常的習慣，臨近春節，皇帝總要到外面微服私訪。

  朱由校喬裝改扮到了外城，原來十分寬闊的大街兩邊都是菜園子，也都人流熙熙攘攘，臨街中又都搭起席棚，賣古玩的、打場子賣狗皮膏藥的、背著糖葫蘆串架兒扯嗓門吆喝的、擺飯攤的煎炸烹煮，滿街熱香四溢，吆吆喝喝，人頭攢涌的竟熱鬧到十分。

  逛累了街道，朱由校在小飯館吃飯的時候，聽見鄰桌的書生說道：「往年燈山燈海，煙花故事，火樹銀花，一時虛熱鬧，過後一場空，要花多少銀子？今年要是這般操持，一頭奢靡無度，一頭窮人家無隔夜糧，想想真叫人痛心疾首。」

  這可是對皇帝的指責，朱由校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幸好，他已經提前要求取消燈會。

  到了天啟二十二年的正月，所有的典禮花銷都要減少。皇帝的家宴也是更樸素了，正旦大朝之後的晚宴，在乾清宮進行。

  乾清宮裡頭早已預備停當，上百支蠟燭照得通明雪亮，客廳中間地下鋪著猩猩紅氈，放著小方桌，四碟子小菜擺在角上，碧綠黢青的醃黃瓜，糖拌紅菜椒絲，香菇豆瓣醬，珍珠豆芽兒，中間一個柏花白玉攢盤，拼著丹鳳朝陽的花樣兒，蹄筋垛雲，野雞崽子，揚州硝肉兌翅兒，菊花1芯水蘿蔔雕鳳，胡蘿蔔「太陽」，玲瓏剔透，在燈下晶瑩閃爍，艷色不可方物。

  皇帝接連幾天吃的都是尚膳監大籠蒸的餾火膳，一見這擺置，便喜得眉開眼笑，一邊坐了矮几上，說道：「好！青紅皂白，四維分明，好顏色，這麼好花樣兒，難為你怎麼做來？朕有點不忍下著呢！」

  張嫣微微一笑，說道：「皇上為國操心勞力，臣妾多準備點也是應該的。」皇后一邊說，一邊指揮太監們給參加晚宴的後宮嬪妃、皇帝子女們上菜。

  說著，太監們端了熱菜送上席，卻是清醬燒豆腐、爆青芹、薑絲茄餅、糖醋菜心，一色全素，入鍋即出，鮮香撲鼻而來。朱由校也不用酒，就著象眼小饅頭、老粳米粥，吃一口在嘴裡品嚼一口，連連誇獎。

  大家用完晚膳，太監撤去殘席，張嫣安排大家坐好，給他們分發1春節禮物。

  太監們忙著擺椅子放茶果，見是這麼個坐法兒，都覺新奇有趣的。一時皇帝和皇后的賞賜利物也擺放出來。張嫣賞賜的是金瓜子、銀錁子、釵釧頭面、小如意之類；朱由校的是文房四寶、題幅、扇面兒、雲子兒、漢玉墜兒、臥玉龍袋、劍鉤、扳指……都一紮扎垛在殿門口卷案上，或翰墨香色，或寶氣燦爛，更給滿殿熱鬧熙和的氣氛增色。

  到了元宵節，宮裡頭也不搞什麼鰲山燈。就在乾清宮和乾清門之間的這片小廣場，搞了一場燈會。張嫣身體較弱，不能冒風寒觀燈。乾清宮的窗戶都改成玻璃的，張嫣隔著窗戶觀燈。

  只見玻璃窗外院子裡也扎著不少燈，天井裡正中央是兩盤碩大無朋的二龍戲珠燈，映得廊房下也是一片通明。所有帶詩謎的燈都懸在廊下，周匝隔玻璃看著，走馬燈、龍宮吊兒、西瓜燈、宮燈，花樣雖不多，星星點點連綴起來也頗有情致。廊下地龍暖氣氤氳，皇后又能看外頭的燈又不得受涼。

  天啟二十二年的春節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