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放開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付有才聽腳步,便曉得是卓愽和他親信長隨的聲音,當便暗自嘲笑一聲,閉目裝。

  卓愽的腳步聲在牢房前停下,先是幽幽嘆息一聲:「老付,此次真是對不住了,我也沒辦法啊,你乾的那些事兒其實太過分了。」

  付有才猛地睜開眼睛,想說,莫非你是第一天曉得嗎?

  莫非你歷來沒有拿過好處嗎?

  莫非你連續都很明淨,連續都很秉公遵法嗎?

  他仍然說不出話來,只是瞪大眼睛,白費地看著卓愽,發出「啊啊」的聲音。

  卓愽悲憫地道:「我讓人搜羅整理你的罪證,卷宗建好便要判你極刑,我們同僚一場,你可有什麼未了的宿願?」

  付有才以為他在說笑,認真審察之後,確認他說的是實話。

  之前無數次,卓愽都曾在他眼前,用一般的語氣和表情,宣判了許多人的極刑。

  付有才憤怒暴起,計劃去抓卓愽。

  他不甘心!

  他想說,我的主人曉得了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鎖在他本領、腳腕上的鐵鏈將他狠狠拽了回來。

  卓愽悲憫地道:「我便是美意來看看你,想要滿足你最後的宿願,既然你沒有,便放心赴死吧。

  有人讓我報告你,他會記著你的付出,你的家人,他也會替你照謝好。」

  付有才驚惶地看著卓愽,他適才說了什麼?

  有人讓他報告自己,會記著付出……

  因此,卓愽也是?

  他發急地掙扎著,想要證明有些事,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卓愽慢慢地退到了陰影里,帶著長隨離開了牢房。

  牢房重新墮入漆黑之中,付有才縮在角落的稻草堆里,瑟瑟股慄。

  「啪嗒、啪嗒」漆黑里有極輕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他的牢房門口。

  付有才驚惶地攥緊鐵鏈,驚惶地看向牢門,一顆心險些要跳出來。

  是來殺他的人嗎?

  門被人悄無聲氣地推開了。

  「呼」的一聲輕響,火摺子的光一閃而起,照亮了來人的臉。

  這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雙眉濃黑,眼神冷厲,年紀輕輕,法令紋便很。

  顯然是個道貌岸然,而且過得很不高興的人。

  付有才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他當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謹嚴地看著對方。

  葉舟淡淡地道:「你是付有才。」

  付有才眨眨眼,不作聲。

  「想不想死?」葉舟關掉火摺子,鐵鉗般的手準確無誤地掐住付有才的脖頸。

  梗塞感撲面而來,付有才無望地蹬了蹬雙腿,雙手白費地撓著。

  便在付有才覺得自己便刻便要死掉的時候,葉舟陡然鬆了手。

  「看來你並不想死,而且很不甘心。」

  他把付有才扔在稻草堆里,淡淡地道:「說吧,你背後是誰?是誰指使你如此做的?那一對雙生子,去了何處?」

  付有才捂著咽喉,咳得不知不覺。

  他曉得,哪怕便是咳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卓愽為了阻遏他,給他放置的這個地方是用來關重犯的。

  長長一條甬道,縱貫到底,止境僅有一間牢房。

  沒有窗戶,不見天日。

  僅有看守牢房的獄卒能往還自若。

  今晚獄卒要麼不在,要麼便是經被眼前的年輕男子弄死還是弄暈了。

  葉舟再次吹亮火摺子,燃燒隨身帶來的蠟燭:「想好了麼?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我適才都聽見了,你的主人經拋開了你,能救你的人僅有我。」

  付有才指著喉嚨,「啊啊」地叫著,表示不是自己不肯說,而是說不出來。

  葉舟微微一笑,露出些許得意:「雕蟲小技而。」

  他在付有才的後頸上用力一捏,付有才便覺得喉嚨里像是被鈍刀颳了一下似的,又痛又難受。

  「嘗嘗?」葉舟淡淡地道。

  「我……」付有才驚喜極了,他居然能發聲了!

  他看著葉舟,卻又不想說了。

  葉舟毫不躊躇地重重搧了他一下。

  他一個蹣跚撲倒在地,啃了一嘴的腥泥。

  一隻腳踏到他的腰椎上。

  「我這一腳踩下去,你便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便使始終要死,也會死得很丟臉。便使你的主人也可以會後悔,你也落空了所有機會。」

  葉舟頓了頓,不懷美意地道:「便算榮幸活下來,也再也不能女人了,我曉得你最女人這一口,要不要嘗嘗?」

  付有才覺得後腰上的那隻腳有千斤般慘重,他曉得這個年輕男子說的一定是。

  他們身上有一種相同的滋味,手裡都有人命,並不怎麼把人命當成一回事。

  死,還是活?

  等死,還是賭一賭?

  付有才輕聲道:「我說……但你要答應我,救我出去……否則,你將來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你矢言!」

  葉舟勾起角,欠妥回事地矢言:「我矢言。」

  將死之人,並沒有什麼可駭的,一個誓詞而,緩兵之計,算不得什麼。

  付有才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蔣家……」

  葉舟的神采越來越凝重,一炷香後,付有才道:「……剩下的,你救我出去我才說……」

  葉舟正要講話,燭火無風自動,一條淡淡的黑影無聲無息地籠罩了他和付有才的身影。

  他回頭,只見一個佝僂著腰背的老頭靜靜地站在他背後,靜靜地看著他。

  莫名的驚怖感鋪天蓋地襲來,葉舟不足思考,縱身躍起,奪門而逃。

  對方輕輕地揮了一動手臂,卻重逾萬斤。

  葉舟反手射出連續串弩彈。

  那是和姜如所用的同款弩彈,命中目標之後還會炸裂成無數碎片,威力極大。

  老頭「咦」了一聲,火速躲開。

  便是這一剎時的工夫,葉舟經逃出去老遠。

  老頭並不追他,而是看向付有才。

  付有才驚惶地看著老頭,他雖說技藝不精,卻看得出來這個老頭很厲害,厲害到勝過一般人的設想。

  老頭走上前去,戳指點了他的啞穴,徒手拽斷鐵索,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將他帶了出去。

  付有才盜汗涔涔,不知何去何從,不斷定性和驚惶讓他不謝全部地掙紮起來。

  老頭不高興地皺了皺眉,一巴掌把他搧暈,拖在地上拽了出去。

  牢房裡頭。

  無星無月,瑟瑟秋風小刀似的刮著,葉舟的臉被颳得生疼。

  他默然地在屋頂院牆上奔跑著,急迅無聲,便像一隻強健的野貓。

  他不曉得自己是否經脫節了老頭,但靈敏的第六感報告他,有一道眼光,從始至終如影隨形。

  而他不曉得,噩運什麼時候會蒞臨。

  浣游光辦事,歷來都有兩套決策,例如他入內審判付有才,外頭勢必留有後盾接應。

  徹夜,後盾並沒有來接應他。

  他覺得多半是凶多吉少。

  一股細細的冷風帶著殺氣劈面襲來,他正極力奔跑,卻不得不硬生生以後仰倒,以隱匿這從天而降的 攻擊。

  身子剛仰倒,後背便是一陣寒涼。

  「嚓」的一聲輕響,冷冽的朔風從被割破的衣衫里襲入,剎時將他的脊背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前有殺機襲來,後有刀鋒凌厲。

  招式老,往左不能,往右不能。

  葉舟今生,從未遭遇如此危殆,他閉上眼睛,一任身子仰倒,靜靜等死。

  一股繩索臨空襲來,捲住他的腰肢,重重一帶,他便臨空而起,狼狽地跌落於地。

  地是經心打磨的麻石地磚,拼接得嚴絲合縫,冰冷冷硬。

  葉舟被砸得氣血翻滾,翻身爬起,手便被一隻腳給踩住了。

  不遠處,有火把發放著瑩瑩之光。

  這一隻腳穿著精緻講求的小鹿皮靴子,赤金的鎖扣打導致星月的形狀,鑲嵌了珍貴的黑曜石。

  再往上,是一件墨色的錦袍,布料上的流雲星月暗紋在火光下折射著幽幽的光輝。

  葉舟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經曉得這是誰了。

  他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淡笑:「神官大人。」

  謝漪瀾垂眸看著葉舟,淡淡地道:「你有兩個選定,一是為我辦事,二是作為失利者被阿麟拋開。」

  葉舟默然以對。

  謝漪瀾對他的抗衡並不驚奇,淡淡地道:「把他的行動折斷,工夫廢掉,和付有才的遺體一起扔到鬧市去。」

  立馬有人上來,按住葉舟的行動,厲害的刀閃著寒光貼上,盜汗從葉舟的額頭滴落下來。

  一般的事他做過不少,對方這是希望先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再打斷他的骨頭。

  骨頭斷了可以再接,筋脈斷了便成了殘廢,便算碰到名醫接上也斷不會恢復如初。

  他不能忍受作為一個廢料在世。

  今日祁樹才和他說過,要在瀾京建立浣游光分舵,讓他做賣力人。

  葉舟想起了枚州總舵,想起了汪姑子,想起了小蔡,想起了許多許多事兒。

  哪怕便是死了也比成為沒用的廢料好。

  他握緊了拳頭,抬眼看向謝漪瀾:「我……」

  謝漪瀾淡漠地看著他,眼光中並不見藐視和鄙夷,好像他和路邊的石頭花卉沒什麼差別。

  葉舟垂下頭,輕聲道:「大人。」

  這意味著他作出了選定。

  「攤開他。」

  謝漪瀾淡淡地道:「阿麟謹嚴多疑,你一旦做得太多,他立馬便能察覺你的異常。

  因此,我並不需求你多做什麼,僅有一個請求。你做好,便充足。」

  葉舟大大地鬆了一口,語氣愈加尊重:「大人需求我做什麼?」

  謝漪瀾看著黑沉沉的天際,輕聲道:「誹謗。」

  誹謗?

  葉舟臨時不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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