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善意

  周必達想著，臉上情不自禁便帶了與有榮焉的表情：「能和姜姑娘做朋友，其實是周某之幸啊。「

  姜如和善地道：「您過謙了。「

  卻聽一人冷冷地道：「的確是你之幸！「

  車簾被人打起，祁樹危坐車中，神采清涼，眼光淡然。

  周必達莫名生出一種「我是螻蟻「的微賤之感，他謙和地施禮下去：「周必達見過太常寺卿大人。「

  祁樹淡漠地看著他：「聽說你花樣許多啊。「

  周必達吃了一驚，隨便看向姜如。

  姜如比他還要更震悚，表示自己並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周必達立馬想到，一定是宋家講了自己壞話，當便一笑：「大人安心便是，在下的花樣再怎麼多，也不能對著姜姑娘使。「

  我有功力，我不對著她用。

  他這話也算說得軟硬便當，始終是周嬪和姜三夫人的娘家，再怎麼樣，也不能太過微賤，丟了面子。

  祁樹勾起角冷冷一笑。

  一道殘影自周必達眼前一閃而過，一絲冷風貼著他的頸邊滑過。

  待他反應過來，一條細細的絲線將他的脖子套在其中，線的另一端，被攥在趕車的灰衣老頭手裡。

  「周大老爺，你的領口炸線了，看，好長的線呢。「

  灰衣老頭一拽絲線，周必達便覺得脖頸分裂般的疼。

  聽說中，武林宗師可以飛花摘葉殺人，絲線更是極好的殺人利器。

  周必達盜汗如漿，僵立著不敢轉動，口裡哀哀地叫：「大人，大人，在下並沒有惡意啊。「

  祁樹淡漠地看著他，沒什麼反應。

  攥著絲線的老頭將絲線用力一抽，周必達便覺得後頸火辣辣的疼，彷佛有什麼熱烘烘的東西順著脖頸連續往下游……

  媽呀，是血！一定是血！

  周必達狼哭鬼嚎：「姜姑娘，您說說話呀，我什麼都沒做。「

  祁樹道：「不代表將來不會做。「

  「將來也不會做！「周必達似乎聞到了血腥的滋味，眼睛一翻，身子往下倒去。

  姜傑及時扶住他：「還是別暈倒的好。「

  周必達悲憤不，這心思，便連暈倒都不能！有無國法了！

  只聽姜如溫溫柔柔地給他求情：「大人，周家挺客套的。「

  又過了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周必達才聽見祁樹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罷了。「

  周必達脖子上的絲線被收走了。

  他腿腳一軟，險些一頭栽倒下去，正煩惱間，又被姜傑一把扶住，在他耳邊低聲道：「沒流血，只是汗水而。「

  周必達頓時一陣感恩，總算是在下人眼前留住了面子。

  又聽姜如道：「周大老爺如果是無事，大概一起走走看看？「

  周必達愈加感恩了，善人啊。

  野外里一片荒廢。

  祁樹走下田埂，將手握在邊輕輕咳嗽了兩聲。

  冷風將他銀白色的狐裘捲起來，盪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他不緊不慢地在野外里走著，冷玉般的面龐令人不敢逼視。

  陌上人如玉，少爺世無雙。

  只是粗通文墨的周必達居然想起了這麼一句。

  他痴迷地諦視著祁樹的背影，生出一種「我與太常寺卿大人近距離觸碰了「的聲譽感。

  姜如覺得這其中年男子的表情很奇怪，這種眼神她很不稀飯，因此她用力咳嗽了一聲，很兇地看著周必達：「太常寺卿大人最好看吧？「

  「是啊。「周必達歌頌地道：「陌上人如玉，少爺世無雙，說的便是如此的人啊。「

  姜如笑得不懷美意：「要不要我把你的意圖告訴他？「

  「好啊，好啊。「周必達很高興，能和太常寺卿大人如此的新貴搞好干係，那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姜如兇險地笑了笑，轉身往前走。

  而後他便瞥見阿米追上去，小聲道：「姑娘，還是別吧，萬一大人發怒，爆發起來，影響我們的正事怎麼辦？「

  周必達悚然一驚，趕緊抓住一旁的狗剩兒問：「這是什麼意圖？莫非太常寺卿大人不稀飯人家誇他嗎？「

  狗剩兒怪怪地看著他：「哪一個男子稀飯被別男子盯著看，誇他好看？你是不是想死？「

  「啊呀！我並沒有這個意圖啊！「

  周必達跺了一下腳，追上去：「姜姑娘，姜姑娘，您聽我說啊……「

  姜如站住，懶洋洋地看著他。

  他矢語矢言：「我真沒意圖，我只是覺得光榮，再也不敢如此了。「

  「再也不敢哪樣了？你纏著她幹什麼？「

  祁樹頓下腳步，冷眼看過來，眼光似能殺人。

  周必達愣在便地，左也不是人，右也不是人。

  狗剩兒和阿米等人對視太息，這醋喝得有一壺，莫明其妙啊！

  周必達束手無策，舉起手連作三個揖，慢慢地退到遠處去：「我在一旁聽候二位交託，便不打攪了。「

  這還差不多。

  祁樹和姜如同時回頭，一前一後朝著野外深處走去。

  周必達遠遠看著，心境很複雜。

  莊頭拉了他的袖口一下，重要地說：「他們往那邊去了。「

  果不其然，祁樹停下來比畫了幾下，姜家的下人便扛著鋤頭圍上去挖了起來。

  一個時候後，人群歡呼起來：「出熱水了！出熱水了！是溫泉泉眼！泉眼！「

  「無緣啊。「周必達太息：「趕緊經心計劃一桌好飯菜，要鄉野風韻，平淡養人的那種。「

  既然溫泉莊子得不到了，便請祁樹和姜如好好吃一頓飯，再和這兩個人把干係搞好吧。

  周嬪僅有女兒，姜三夫人的兒子只是平庸之輩，和祁樹搞好干係沒什麼壞處。

  泉眼旁，冒著熱氣的水汩汩往外，從污濁逐漸清楚。

  姜如蹲在一旁，當心翼翼地往水裡戳一下，又飛速地將手縮回來，快樂地看著祁樹傻笑：「我好走運啊。「

  祁樹看著姜如的模樣，只覺得為了這個微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不由得想要猶如往常那般，用力揉一揉她的額發，但最終也只是將手握緊成拳，隱忍下來：「我給你決策一個棚子好不好？「

  博學多才的人，天文地輿都是精通的，既能準確找到泉眼，便能憑據溫泉走向決策出最合理的暖棚。

  「好啊。「姜如高興得在原地轉了一個圈。

  雖說早有心理計劃，但和現實看到、摸到，是不一樣的兩種感覺。

  她有溫泉莊子了！

  她可以在瀾京嚴寒的秋冬天蒔植菜蔬了！

  祁樹又可以一年四季都吃上她種的菜蔬了！

  她的藥膳堂酒樓又可以開幕啦！

  「阿麟，以後你的菜都被我承包啦！「姜如眼睛發亮。

  祁樹內心又暖又軟，他反應她的意圖。

  和創設酒樓比起來，她更高興的是可以恢復他的特供菜蔬，可以讓他的身子變得更好。

  當著這麼多人，他不敢碰她，只能是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很慢地道：「好。「

  周必達迎上來，當心翼翼地道：「不才計劃了一桌農家飯菜，斗膽請二位賞臉嘗一嘗，如何？「

  他說這話時，既不敢看祁樹，也不敢看姜如，只敢盯著鞋尖看。

  那二人都對他如此的態度都很滿意。

  姜如道：「既做好，不去吃便顯得太拒人千里了，大人您說是不是？「

  「是這個道理。「祁樹淡淡點頭。

  能聯合的人便一定要聯合，逮人便咬是瘋狗。

  眼光交錯間，二人經對怎麼應對周家獲得同等建議。

  因而，飯桌上，祁樹仍然淡淡的，卻也無意會和周必達說一兩句話，這讓周必達被寵如果驚。

  姜如則是不住口誇讚飯菜好吃，扣問佃戶的事，以及問周必達，兩家的地界要不要重新勘探一下，明確認下來，以免以後底下人不懂事，誤傷了和善。

  送走二人，他在屋裡四處亂轉。

  莊頭髮急：「老爺您這是？「

  被氣狠了？

  周必達大笑：「他們對老爺我很客套，是不是？「

  莊頭點頭：「是。「

  剛開始很不客套，但後來的確客套。

  周必達用力捶了桌子一下，頗有些愉快。

  周嬪和姜三夫人的身份地位不上不下的，導致周家的地位也是不上不下。

  如果能搭上祁樹這條線，說不得還能更進一步！

  他是沒什麼希望了，可他有兒子孫子侄子啊！

  他決意，回來以後便通知周嬪和姜三夫人，要對姜如和祁樹表示善意。

  野外里，姜如和祁樹頂著冷風，一起勘察溫泉的走向。

  他說她寫，姜立隨之在響應的點插上一根樹枝做記號。

  好些佃戶出來看熱烈，都覺得真是神奇，從未聽說有溫泉的地方，居然突然冒出了溫泉。

  他們對著祁樹和姜如指指點點，小聲研究：「宋家沒福分，新來的地主有福分。「

  狗剩兒幾人站在一旁道：「也不看看那是誰，從前的福卿大人，此時的太常寺卿，能是一般人嗎？那福分可好了！「

  「福卿大人？太常寺卿？「

  農家們驚奇地看著祁樹。

  太常寺是個什麼東東，他們不一定曉得。

  接太子回家的福卿大人，他們一定是曉得的。

  京畿區域，哪怕便是小老庶民，也要生成多了一層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便體此時對政事時勢的了解上，哪怕便是對著外埠人吹法螺，也得有談資不是？

  高高在上、遙不可能期的福卿大人，居然會發此時他們這裡？

  群集的人越來越多，姜如有些不自在，祁樹卻是神志自若果，舉手投足之間逾見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