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烈酒

  姜如淺笑著道：「走在路上，遇著個人便要做人家的婆母，又是哪家的規矩？「

  今日沒有外人在場，江姜雲的戾氣全都發放出來，她指著姜如主僕三人，厲聲道：「把他們給我抓住，扔下去！「

  姜老夫人看了姜如一眼，溫和地道：「阿蓉，悠著點兒，如此不大好。「

  江姜云何處聽得進去！當便嘲笑著道：「大嫂要裝賢能也別在我眼前裝，怕困擾便先上去。「

  姜老夫人朝姜如點點頭，溫柔嫻靜地從她身邊走過，帶著她人自行上山了。

  江姜雲部下的人朝姜如困繞過來，粗略一算，起碼有八九個。

  姜如、阿米、姜立三個人，完全打。

  姜如咳嗽一聲，將路讓給德長老的兩個侍從：「二位，有勞了。「

  那兩個侍從走上前來，先給江姜雲施禮，好言相勸：「夫人，德長老交託下仆，一定要把這位姑娘平安送回，您看是不是行個利便？「

  江姜雲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冷冷地道：「滾！「

  「殺了她！「她指著姜如說。

  她部下的人立馬衝殺過去，與德長老的侍從、阿米等人打得形影不離。

  姜如靜靜地站在漢白玉石台階上，瀏覽著江姜雲的面容。

  「你瘦了，臉瘦得凹下下去，多了兩條皺紋，這幾天日子不太好於吧？「

  她指著江姜雲的臉：「再多、再珍貴的脂粉香膏，也蓋不住你怨婦、棄婦的面容。「

  江姜雲臉上的肌肉一陣歪曲，最終卻是笑了：「你上次贏了，下次卻未必，我要把你的其實身份……「

  姜如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拍拍她的臉：「你還是沒有學乖，段子嘛，誰不會編？編了也要看人信不信。

  狼來了的段子聽過沒有？鬧過上次的大笑話，便不會有人再信賴你了。

  倒是你，有一個秘密，剛巧被我曉得了呢，你的血，有用嗎？「

  姜如把那隻包紮著的手拿給江姜雲看：「你看這個，瘋狗咬的。「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陰毒卑賤的賤人……「

  江姜雲眼裡爆發出可駭的猖獗之意，可隨便，她周身的氣勢沒落下去，倉惶地看著姜如的背後。

  謝漪瀾帶著武長老，緩步而下，他靜靜地看著江姜雲，神采莫測。

  江姜雲的人自發地停了手，恭敬地跪在地上：「大人。「

  謝漪瀾看也不看，袖子輕輕一揮，距離他最近的仆眾整個人飛出去，直墜雲海，一點聲氣都沒傳回來。

  其餘人等膝行在地上，瑟瑟股慄。

  江姜雲驚怖地道：「良人……「

  謝漪瀾面無表情：「江姜雲，不要搦戰我的耐性。「

  江姜雲重重地喘息起來，她伸直腰背，淺笑：「我們有和談的，良人，我幫你獲得她，你要給我應有的尊敬。可你，卻背著我和她在這裡幽會。「

  「啪「的一聲，她的臉上挨了狠狠一耳光。

  「江姜雲，你是個原原本本的賤人，從裡到外都很賤。「

  「你們伉儷便好相當，一對賤人。「

  姜如用絲帕擦過手，頭也不回地往下走。

  江姜雲完全沒想到姜如居然會當著謝漪瀾的面打她，也完全沒想到姜如居然手速這麼快，力氣這麼大。

  她被打得一個趔趄，眼看要跌倒，便下意識地朝謝漪瀾撲過去，希望他能扶著她。

  可他並沒有，他只是冷眼看著她跌倒在他腳下，看她淚流滿面，滿心屈辱。

  「你是自找的。「

  他垂眸看著她，沒有半點同情。

  「你越來越蠢了，浪費了我給你的身份。「

  「我不想再看到一般的事發生。「

  謝漪瀾清靜地勝過江姜雲，穩步而下。

  每一步都走在直線上，距離切確如尺量。

  江姜雲把嘴大地面張著，困難地呼氣吸氣。

  她牢牢抓著漢白玉石台階，鮮紅的蔻丹死死往下抓，折斷，流血，她卻彷佛感覺不到難過。

  侍女阿月被嚇壞了，匆忙扶住她，掰開她的手，小聲道：「夫人，夫人，您彆氣著自個兒啊，不值得的……「

  江姜雲坐在台階上，眼光渙散地看著謝漪瀾和姜如的背影。

  姜如走得很快，經將近看不見了。

  而謝漪瀾始終保持一般的速率，他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樣，抓住機會追上姜如。

  他和她始終保持距離，這個距離很平安，不會讓人有什麼閒話可說。

  「呵呵~「江姜雲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歇斯底里，淚流滿面。

  阿月驚恐地道：「夫人？夫人？「

  江姜雲將手擋住臉，她的自豪和戀愛都死掉了。

  而她並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只曉得自己填塞了冤讎和不甘。

  憑什麼，每次她都輸給卑賤的賤民？

  「沒用的東西！「有人站在高處冷聲呵責，「你這個模樣也配做姜家女？「

  謝老夫人陰沉著臉走下來，停在她身邊：「我看你是被你爹娘寵廢了！早些年還能有點模樣，此時越來越不像話！你是要作死，還是在等死？「

  江姜雲猛地站起來，嘲笑著道：「你厲害，你了不得，莫非你適才不希望借我的手弄死她嗎？這會兒裝什麼善人？「

  謝老夫人搧了她一記耳光：「那又如何？你自己不會審時度勢，怪誰？「

  江姜雲所有的怨尤涌了上來：「你敢打我？「

  江姜雲朝謝老夫人撲過去，尖尖的指甲朝其臉上劃落。

  她是姜侯府長房嫡出，謝老夫人卻只是她隔房的堂姐。

  她們通常對她那麼恭敬，這會兒見她失勢，居然也敢如此欺壓她。

  這些庸俗無恥、趁火掠奪的小人！

  謝老夫人牢牢攥住她的手，將她往阿月懷裡用力一推，不屑地攏起袖子，抬著下頜道：「打你又如何？你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官夫人嗎？姜如說得沒錯，你此時便是一個棄婦，怨婦！「

  「我要殺了你……「

  江姜雲猖獗地掙扎著，卻被她部下的牢牢拉住，她只好尖聲唾罵著撒氣：「你以為自己又是什麼好貨物？你男子便很稀飯你嗎？他那麼稀飯你，怎麼會有祁樹孽障？「

  謝老夫人嘲笑著勾起角：「是啊，他不稀飯我，可我從前、此時、將來都會連續是他的媳婦。便算曉得我對小畜牲動了手，他也仍然沒有怪我，你能做到麼？「

  江姜雲表情煞白，不能辯駁。

  謝老夫人嘆了口，將手放在她的肩頭上，輕聲道：「剛正一點，這種事兒見多了，也便習慣了。

  姜氏的女人，歷來不靠情愛在世，那種為了戀愛要死要活的，都是傻子，活不長的。

  特別是期望姓謝的男子有真心的，都是死得最早的，振作起來，聰明一點。「

  江姜雲定定地看著她：「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

  謝老夫人性：「我沒有孩子，可我不想看到賤種上位。「

  江姜雲道：「我記得你支持的是阿源。「

  謝老夫人微微一笑，吹了吹指甲：「這個嘛，我最近很不稀飯你二嫂對我的態度。「

  換而言之，誰對她尊敬，她便支持誰。

  江姜雲露出一個似哭又似笑的表情：「我要如何，能力克服她？「

  姜如便像一把銳利的劍，垂手可得便撕破了她最微弱、卻也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謝老夫人眯起眼睛：「你此時最大的疑問，便是頭仰得太久之後，低不下來了。「

  江姜雲如果有所思。

  謝老夫人一笑：「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江姜雲明知其深謀遠慮，卻還是不由得靠過去：「什麼？「

  謝老夫人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垂眸審察著她的神采。

  江姜雲不敢置信地張大嘴，質疑地看著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笑了笑：「我說的都是，倘如果有一個字是假的，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好了，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要怎麼做，你自己斟酌，萬萬別扯上我，我不會認可的。「

  謝老夫人轉過身，繼續往上走，背影最溫婉。

  江姜雲毫無謝忌地坐在台階上，直愣愣地看著翻滾的雲海。

  她低低地笑起來，笑聲宛如果從地獄而來。

  阿月打了個哆嗦，小聲道：「夫人，我們還上去嗎？「

  江姜雲淺笑著站起：「去啊，都走到這裡了，為什麼不去？我得向德長老道歉認錯，懇請他的原諒。我從前太懵懂了啊，其實太過驕矜率性了。「

  姜如曉得謝漪瀾的車便在離她不遠的後方，不緊不慢地綴著。

  這讓她心生厭惡，滿身都不舒適。

  走到一處蕭疏無火食的地方，她讓馬車停下來，解開繃帶，讓阿米拿了美酒酒給她清洗手上的傷口。

  她用了整整一罈子烈酒。

  洗完之後，重新換了一卷繃帶，將的燒了，繼續登車而行。

  阿米趴在後窗上看了很久，告訴：「他在姑娘洗手的地方停下來了……他沒有再跟上來了……他的車看不見了……「

  姜如鬆了口。

  說實話，對付江姜雲，還算順當。

  但謝漪瀾的反應讓她始料不足，她此時比較擔憂一件事——祁樹如果是曉得，不知會猖獗成什麼神志。

  「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她號令，重點是告誡阿米和姜立。

  其別人因為沒有跟她上山，具體細節是不曉得的。

  阿米心照不宣，姜立低著頭應了是，拳頭卻掌握不住地攥緊。

  一路平安無事，馬車踉踉蹌蹌的，姜如著了。

  等她醒來，便經到了家門口。

  先讓人去給江家下拜帖，表示翌日她要過去拜望。

  而後當著清風、明月的面，裝作太累跑神，不當心摔了一跤，把手給擦傷了。

  阿米鄙視極了，卻還不得不配合地大喊小叫，幫她包紮啥的。

  姜如自動馬虎了阿米的鄙視，隨意扒了幾口飯，泡個香噴噴的熱水澡，一頭栽倒在床上過去。

  她不擔憂祁樹會等她，還是暗暗跑過來。

  一來他受傷太重，沒力氣過來搞突襲。

  二來月白風清看到她摔跤了，而且曉得她只是因為沒好覺，隱約了摔的。

  摔得不重，不必擔憂，只需要讓她飽飽地一覺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