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失控

  「把她的臉劃爛？「謝漪瀾吃了一驚，他默然一會兒，不斷定地問她：「你想要這麼做？「

  姜如噁心得想吐。

  裝得如此無辜，彷佛把人臉劃爛這種事何等不可能思議、不可能原諒似的。

  那她被劃爛的臉又算什麼呢？

  算了，高高在上的神官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

  會弄髒手的，會惹起困擾的，都是江姜雲的事，他只需要坐著承受萬民敬佩便夠了。

  她帶了些尋開心地笑：「是啊，江姜雲其實太可憎了，你也曉得，前些日子她只差一點便把我和我的全家都弄死了。

  包含今日，我來這裡的路上，她也放置人在路上伏擊我，想把我送進牢獄，讓我名譽掃地，如此陰毒的人，只是劃爛她的臉經算是廉價她。「

  「今日？「謝漪瀾有些疑心：「今日的事我會給你交待，但便算如此，我也不能答應你的請求。可以懲罰她，但不能用這種方法。「

  姜如輕笑：「神官大人真高尚，追求新歡的同時，還不忘護著原配。「

  謝漪瀾皺起眉頭：「這是兩碼事，我追求你，但我不會因為你的原因便劃爛她的臉。「

  姜如聽不下去了：「倘如果我說，你劃爛她的臉，我便答應你的請求呢？「

  謝漪瀾輕輕搖頭：「不可能，你換一個請求。「

  「那還談什麼？滾吧！「姜如不再看他，「不要白費心機了，我不會嫁給你的，你和江姜雲才是生成一對。「

  「一對牲口。「她增補了這一句，走上了高台。

  阿米和姜立經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他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兇險。

  武長老適才把他們拋過來的時候，部下留了情。

  姜如不會因此感謝武長老，被人莫名揍了一頓，莫非還要感恩對方沒有 攻擊她的關鍵嗎？

  她又不是受虐狂。

  催促阿米和姜立服用了傷藥後，她走到神殿裡頭，盤膝坐了下來。

  神殿靜暗暗的，沉醉在夜色中尚未醒來。

  並沒有人過問他們，一般也無人過問謝漪瀾。

  武長老不知又埋沒到何處去了，謝漪瀾走過來，推開正殿大門，向她發出邀請：「進入看看？「

  他一身黑袍，半邊身影藏在陰影里，半邊身影洗澡在大紅宮燈發放出的氤氳暖光里。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想要對著她笑，又習慣性地被壓下去了。

  乍一看，像是勾起角在諷笑。

  姜如掃了他一眼，仰頭看向大殿深處。

  大殿裡四處燃著長明燈，偶有明珠粉飾此間，莊嚴、神秘、仙氣繚繚。

  一尊極高的玉石神像拈花笑坐，溫柔地諦視著她。

  這是一個極年輕的男子，長得很俏麗。

  如果神像沒有誇張潤色太過的話，他不僅五官面容俏麗零壞處，身子也最好。

  寬肩，有力卻不粗蠻，填塞了功力和美感。

  白色的外袍寬寬鬆鬆的半敞著，露出形狀美麗的鎖骨，意態風流。

  他溫柔地看著她，角含著幾分風流笑意，是個有情的長相。

  姜如總算清楚，謝氏男兒的好長相是從何處來的了。

  祁樹、謝漪瀾，那種高高瘦瘦卻毫不顯得羸弱的身子，便是這位謝氏先祖的贈與。

  至於長相嘛，祁樹更偏溫潤一點，謝漪瀾更高冷一些。

  姜如不由得想起那位姜氏先祖，建國富寧女侯，又是什麼模樣的人？

  「富寧女侯，也是一位極端可貴的女人人，她很高，比其時許多男子都要高，博聞廣識，懷寬闊，經商更有許多奇思妙想，這一點，和你很像。「

  謝漪瀾負手而立，仰頭諦視著神像：「你我都應該感謝先祖的贈予。「

  姜如很想回他一句粗話--好臭的屁，但因為不想太過獲咎德長老，她計謀性地忍住了這句粗話。

  「嘎嘎……「一聲怪笑驟然響起，大殿深處「撲啦啦「飛出一隻黑色的胖鳥，迴旋了幾圈之後，不客套地抓了謝漪瀾的頭髮一把，再快收爪，落到姜如眼前。

  是那隻和玄金打架的怪鳥，姜如重要地坐直身子。

  她曉得這鳥是德長老養的，而且和積香乾系很密切。

  看它對謝漪瀾尚且如此不客套，很有可能也會不客套地給她兩下。

  「嘎嘎……「嘎嘎看出了她的重要，大笑兩聲，整隻鳥都透著囂張和自滿。

  「小娘皮……「它說，金色的眸子子裡閃著狡猾，「你腳踏兩隻船……「

  姜如毫不遲疑地一巴掌將它搧到在地。

  嘎嘎肥壯的身子圓潤滾了兩圈，爬起來甩甩頭，憤懣地張著黨羽朝她衝過來。

  謝漪瀾伸手掐住嘎嘎的脖子。

  他將手環在它的脖子上，淡淡地道：「嘎嘎，總是偷聽別人說話，再學人說壞話，特別是對著女人說這種動聽話，很沒有修養。「

  嘎嘎金黃色的眸子子看看姜如，再看看謝漪瀾，突然尖叫一聲，翻著白眼癱倒了。

  「你把它怎麼樣了？「

  積香尖叫著從裡面衝出來，從謝漪瀾手裡奪過嘎嘎，憤懣地說：「它只是一隻鳥而，神官大人怎能對它下此辣手？「

  謝漪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回答，不答理。

  積香紅著眼睛看向姜如：「你為什麼要打它？是因為我的原因嗎？「

  姜如很認真地道：「是啊，拾人牙慧，八哥也學舌。

  它只是一隻鳥而，再怎麼聰明，如果不是有人天天對著它罵人，說什麼腳踏兩隻船，它怎麼會反應這個？

  神官大人說得對，背後說人壞話，特別是這種動聽的話，很沒有修養。「

  積香目瞪口呆：「你，你怎麼能如此說話？「

  為什麼一點都不婉轉，一點餘地都不留？

  這不是望族閨秀們慣有的說話方法。

  姜如笑了笑：「實話實說而。姑娘這麼不贊同，是因為覺得背後說人壞話，行使無辜的鳥劈面凌辱人，其實是一件很有修養很聰明的事？「

  積香不能回復。

  她突然察覺，連續總是笑眯眯，會給她肉乾，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最多只是用離開這個行為表白憤懣的姜如，其實說話很動聽。

  「那麼，你是不是很有修養很聰明的人呢？「

  姜如不可能一世，一點都沒有「因為想請求見人，便要忍氣吞聲「的意圖。

  她莫明其妙被謝漪瀾咬了一口，還不能把他怎麼樣，心中的肝火早便抑制不住，既然積香自己找死，那她也不想客套了。

  她惡意地道：「看你的模樣，你便是人。「

  積香渾身顫抖，羞憤欲死：「你怎麼會是如此的人？「

  「我連續便是如此的人。姑娘長年關在神殿裡，不吃煙火食……「姜如笑了笑，「因此眼光如豆。「

  「你……你……哇……「積香不敵姜如，大哭著跑進去了。

  嘎嘎從她懷裡滾落下來，在行將落地之前分開黨羽，輕捷地滑翔著平安落地。

  它看著姜如，森嚴地說：「過分了，欺壓小孩子。「

  姜如的壞心境一掃而光，謝氏養的寵物，都挺有意圖的。

  她鄭重其事地說：「玄金讓我代它向你問好。「

  嘎嘎愣住，像是在思索她這話的其實性有多少。

  一隻衰老的手悄無聲氣地從背面抓住它，將它扔進一隻籠子，關了起來。

  德長老將一塊黑布蓋在籠子上，將籠子遞給侍從：「把它關起來，三天不許翻開蓋布，不許放出來。「

  竹籠里發出悽厲的慘啼聲和唾罵聲：「臭老頭，我會死的，我死了你便沒伴了……「

  侍從屢見不鮮，拎著籠子輕快地走遠了。

  德長老的眼光落在姜如受傷的手上。

  「你受傷了。「德長老清靜地闡述了這個事實，再看向謝漪瀾：「漪瀾，你讓我很掃興。「

  謝漪瀾微微點頭，卻沒有要回答或求得諒解的意圖。

  德長老嘆了口，招招手：「你走吧，近期都不要上來，我不想看到你。「

  謝漪瀾走到神像前跪下來，看著神像淡淡地道：「我需要在此冥想，我覺得，有大事將要發生了。「

  德長老怔住，嚴峻地道：「如此？「

  謝漪瀾淡淡地道：「我何曾在這種事上說過謊言？「

  德長老不再管他，而是邀請姜如：「你隨我來。「

  姜如施禮道：「我的兩個侍從受了點傷……「

  「有人會照拂他們的。「德長老比了個手勢，果有侍從出來，恭尊敬敬地將阿米和姜立領走了。

  姜如跟在德長老的背後往裡走。

  謝漪瀾抬起眸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便逢天亮，曙光凌晨，一縷陽光穿透重重暗影，落到她的身上。

  經由一天一夜的折騰，她的衣經有了褶皺，顏色也不那麼璀璨。

  可他仍然覺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他內心突然生出一種很目生的感情，讓他不由得想要淺笑，不由得愉悅。

  因而，他看著姜如的背影，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這才是定命。

  時隔多年，他再一次嘗到她的滋味，甘旨、溫柔，讓人不舍。

  融入身子之中，他重新感覺到了那種久違的，滂沱的，連綴連續的功力。

  真是人間至美至善。

  姜如隨著德長老進了第二重院落。

  天光大盛，室內特別亮堂，空氣特別冷冽清爽。

  「坐吧。「德長老隨意地指指地上散落的錦墊。

  姜如找了個離他不算遠的墊子，施禮，落座。

  「為什麼來？「德長老的表情不算好看，只能算是牽強保持著規矩。

  「我有疑問要討教長老，阿麟不懂，我找不到合適的人扣問。「

  姜如平安道：「我想曉得，為什麼阿麟通常那麼壓制惡感用我的血，但又時常掌握不住自己，恨不得把我的血吸光。「

  德長老的表情凝重起來：「你說得細一點。「

  姜如道：「他每次病，用了我的血，都會低沉不樂。

  憤懣起來，還是落空意識，便會喪失明智，恨不得將我吸乾。

  我覺得這是不正常的，我曾讓他向您請求贊助，可他說沒有用，他和其別人不一般。

  而且他回絕回復我的疑問，下意識地迴避遮蓋一些事實。

  特別是昨夜，謝漪瀾咬傷我的手，偷吃我的血，他一般很滿意我的血質，但他並沒有察覺阿麟那種失控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