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塵土飛騰

  有一天，江姜雲帶著她喬裝喬妝成男孩子，避開仆眾，暗暗翻出圍牆，在街上看到了謝漪瀾。

  江姜雲很大聲地喊謝漪瀾的名字，謝漪瀾回過身子來看了她們一眼。

  江姜雲把她推出去，鼓舞她和謝漪瀾說話。

  但她並沒有勇氣講話，她磨遲滯蹭的時候，謝漪瀾經被謝候府的人帶走了。

  她痛惜如果失，江姜雲卻說沒事。

  江姜雲讓她在街邊小茶館裡坐著，自己跑去找謝候府的人。

  過了一下子，江姜雲跑回來找到她，欣喜如果狂地說：「謝漪瀾對你很滿意，他覺得你很俏麗，是他以為的模樣。」

  少年不識愁滋味，對世情和對自己，總是短缺準確充足的校驗力。

  她曉得自己的確很美，對這個說法問心無愧。

  兩天後，她收到了謝漪瀾的信。

  他的語氣很淡，字也不多，內容只是向她表示感謝。

  感謝她供應了這麼好的藥丸給他，給他的修行和身子帶來極大的贊助。

  而後希望她能保重身子。

  只是寥寥數語，卻充足讓她欣喜如果狂。

  他們可能十天通一封信，信的內容逐漸從幾句話，通常問安，增加到說一些瑣事。

  她偶然候會送他一張紅葉做的書籤，偶然候也會送他一點自製的香。

  但給得最多的，還是她的血。

  他會回她一些女孩子都稀飯的精緻物品，例如說香雪樓的芙蓉霜，胭脂。

  例如說一塊玉佩，一對精緻玲瓏的簪子，無意還會有漂亮的衣料，以及給外婆的好藥。

  有一次，因為她在給他的信里提到，歷來沒有看到過曇花是什麼模樣的。

  過了幾天，他便送了她一盆行將開放的曇花，讓她夜裡一定不要，一定要守著。

  而後她便看到了曇花開放，那朵花今後開在心間，再難相忘。

  祁樹打斷姜如的話：「謝漪瀾送你曇花？」

  他的語氣最驚奇。

  姜如發覺到了：「是啊，怎麼了？」

  祁樹輕笑：「沒什麼，便是覺得，他那副活死人的模樣，看不出來居然也有芳華年少，滿腹花花腸子的時候。」

  姜如默然。

  他便哄她繼續往下說：「我沒有其他意圖，你繼續說。」

  姜如記得，當時江姜雲很羨姜她，總對她說，將來如果是做了神官夫人，一定不能忘了自己，不能忘了宗族。

  她矢語矢言，表示一定會報答宗族。

  有一天，她聽江姜雲身邊的婢女閒聊，說姜老侯爺給江姜雲看了一樁婚事，不是謝氏，而是一位親王世子。

  她問江姜云為什麼不嫁進謝氏。

  江姜雲回復她說，因為謝家沒有輩份年齡相當的男子了，再否則便只能嫁給那些旁支的人。

  還不如嫁給親王世子，將來做王妃來得風物自在。

  江姜雲還和她商定，將來一起扶持宗族，讓宗族榮光再續。

  其實時候，是江姜雲和謝漪瀾訂婚了。

  可她不曉得，她還以為江姜雲要嫁給宗室，從而沒有半點預防。

  姜如想起當時候的事，覺得自己夠蠢，蠢到說不下去了，便說：「我們不說這個了好嗎？讓我覺得很丟人。」

  都將近蠢哭了，放過我吧。

  祁樹卻連續聽得很認真：「你的意圖是說，你並沒有和謝漪瀾直接觸碰過？」

  姜如道：「府里管得很嚴，那次在街上見過面之後，便連續是書信來往，後來有一次，老侯爺過誕辰，他到府里恭賀，我們遠遠地見了邊……」

  她想找個機會，和謝漪瀾親口說幾句話，但被攔住了——因為外婆突然病重。

  祁樹冷哼了一聲：「是夠蠢的，人家隨便寫幾封信，隨便送點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你便挖心挖肝地對他好。」

  姜如低著頭，不能辯駁。

  祁樹道：「那你後來怎麼又突然察覺被騙了？」

  姜如小聲道：「便是老侯爺過誕辰之後，有一天江姜雲突然跑進入砸了我的東西，大罵了我一頓……」

  雖說江姜雲很快便道歉了，說自己是喝醉了，誤解了，讓她別介意。

  為此江姜雲送了她更多寶貴的鋪排和珍貴的金飾。

  但有些兇險和裂縫一旦形成，便再難修復。

  何況有一天，一個族妹暗暗溜進她的院子，填塞妒忌地和她說，她是一個傻子，江姜雲和謝漪瀾經訂婚，她將來過去也便是做妾的命，還以為自己有多高貴。

  話還沒說完，便被奉養她的嬤嬤察覺了。

  這個族妹其時便被拖下去，今後泥牛入海。

  她要去找江姜雲，被告知江姜雲出了遠門，僕婦們開始用種種捏詞不讓她出院門。

  與此同時，她再也沒有收到過謝漪瀾的信。

  她覺得不對勁，以絕食相鉗制，得以和外婆住到了一起。

  和外婆真正住到一起之後，她開始了真正意圖上的軟禁生活。

  江姜雲無意也還來看她，但每次都是向她顯擺，謝漪瀾送了什麼禮品給自己，在信上說了什麼動聽的話。

  「你只是我們養了取血的一頭豬而……」

  江姜雲捂著嘴笑，「你真以為他看上你了啊？你這種卑賤的出身怎麼可能配得上他？

  我們是閒得無聊，逗你玩兒呢。

  對您好，也是為了讓你心境愉快，血的品格也會更好，你曉得，漪瀾先天太好，需要的血液勝過凡人許多。

  我一個人的不夠，何況我將來還要給他生孩子，他捨不得我虧了完全……

  你如果是安放心心的，別搞那麼多么蛾子，心眼兒別那麼多，別那麼壞，別那麼痴心貪圖，別總想著勾引人，別那麼賤，你的日子一定比此時好於許多。

  看吧，民氣不足蛇吞象，便算會影響血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你太蚍蜉撼樹了。」

  她不平，卻常常在抵抗之後獲得更多更重的懲罰，這些懲罰多數時候都落在外婆身上。

  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降服。

  本以為這一輩子也便如此暗無天日的過了，直到有一天夜裡，她被人從床上拖下來綁在柱子上，江姜雲拿著一把鈍刀親身劃爛了她的臉。

  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捏詞。

  江姜雲只是反反覆覆說一句話：「你以為沒了你便不可能？你真以為你的血比我的好？我是嫡支嫡出，比你高貴純潔多了，賤人！賤人！你這麼不要臉，乾脆便別要這張臉了！」

  姜如想起這件事，仍然能感覺到那把鈍刀在臉上凌遲的感覺。

  她輕輕太息：「便算是如此，他們也沒忘了網絡那些血，一顆都沒浪費……」

  一塊絲帕輕輕覆上她的臉，溫柔地、來回地按壓。

  姜如這才察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經淚流滿面。

  祁樹將她擁進懷裡，歉地道：「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

  姜如靜靜地伏在他前，聽著他的心跳，嗅著他身上冷冽的藥香，感情逐漸悠閒下來。

  「是我自己喜悅說的。」

  她緊他，輕聲而堅定地說：「能說出來，我便經不怕了。你說，像如此的人，我會對他心軟嗎？」

  壓制太久的秘密，以如此輕鬆自在的方法，向自己最為密切熱愛的人吐露出來，並且獲得了對方的反應和撫慰。

  姜如輕鬆了：「如此品行拙劣的人，我只想要他們死，你記得，萬萬別想太多。」

  祁樹的回覆是溫柔地擁緊了她。

  因而她在他的身邊著了，臨前還記得將他的手放好，恍隱約惚地交待他：「離我遠些，我怕自己不當心碰到你的傷口……」

  「好。」祁樹拉起她的手，溫柔地遍了十根手指。

  她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安穩，他卻失眠了。

  他想起她剛醒來時的驚悸失措，想起她摸臉看本領的傻舉動。

  他的心不由得一陣陣地抽痛，好幾次想要撫摩她的臉，卻又因為怕驚醒她而作罷。

  明知事兒經由去很久，這張臉不是那張臉，他卻只想問她，還疼不疼。

  經由這麼多的事，仍能心存善意，他曉得這有多可貴。

  他翻身下床，走到外間，讓蒼松奉養他換了一身正式的長袍。

  再去到一間房子裡，對著捲菸縈繞里拈花淺笑的謝氏先祖膜拜下去，喃喃低語。

  多謝先祖保佑，讓他碰到了姜如，讓她始終心存善念，沒有嫌棄他，真心對他好。

  這也是定命的一種。

  可能說是運道。

  他獲得了姜如，而謝漪瀾錯過了姜如。

  至於那些往事，他不會再去窮究，更不會幫著姜如剖析短長。

  他只需要確認，他是她的愛人，謝漪瀾是她的敵人，便經充足。

  第二天姜如醒來，天經江江亮。

  祁樹的顏在微曦的晨曦里特別養眼，怎麼看怎麼好看。

  她不由得心生愛意，溫柔地親了他兩下，躡手躡腳地下床穿衣，再替他蓋好被子，戀戀不捨地走進了衣櫃。

  祁樹愛潔，密道被修理得整潔潔淨，每隔一段距離便有夜明珠照亮。

  姜如覺得應該還決策得有一個出風口，因為密道里的空氣連續都很清爽。

  她希望什麼時候抽空探個險，說不定什麼時候便用上了也不一定。

  回到順城街這邊的宅子，裡頭便好響起僕婦掃地的聲音。

  姜如爬到床上躺著，直到阿米進入叫她，才裝作剛醒來的模樣。

  她其實覺得阿米可能是曉得點什麼的，小丫環聰明，識破不說破，該加月錢了。

  吃過早飯，姜如便帶著白庸碌等人出了門。

  這是姜侯府的事件發生之後，她第一次出門。

  其實還早，街上沒什麼行人，但她是曉得的，這幾天連續都有人在她的宅子外頭盯梢。

  因為這個原因，她不得不把給壽王的稱心茶交給阿米，換個地方和周子來晤面。

  此時，馬車才駛動，便又有人跟上來了。

  阿米很重要：「店主，要不我們過些日子再去？萬一他們在城外著手怎麼辦？」

  姜如清靜得很：「他們不敢，繼續前行。」

  如果那些人以為，用這種小伎倆便能嚇住她的話，那便大錯特錯了。

  天子吹了一股東風，她務必藉助這股東風，先把藥膳堂立起來。

  跟蹤他們的人，連續跟到城外。

  天色是陰的，刮著小冬風。

  一路上草木枯黃，塵土飛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