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七個字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兩個小吳夫人面面相覷,都不曉得她們祖孫在打什麼啞謎。

  另邊,江老漢人也在問姜櫻:「看懂沒有?」

  姜櫻冷著一張小臉,眼圈紅紅的,拳頭握得牢牢的:「他們欺壓我們。」

  因此她要變強,變得很強很強,總有一天,能像哥哥那樣幫上姐姐的忙,而不是成為負擔和軟肋,被人拿捏著威逼姐姐。

  太壞了,這些人!

  江老漢人皺眉:「別走了極端。」

  忽見老三靠過來,小聲道:「江夫人啊,你和我說實話……」

  江老漢人不雅觀地翻了個白眼送給她:「我不想和你說話。」

  老三很生氣:「你這個人怎麼如此?」

  江老漢人淡淡地道:「老不死的,甭給自己也甭給別人找困擾。」

  老三忍了又忍,最終嘆了口:「你說得是,你總得安安我的心吧。」

  江老漢人性:「後代雙全了還要如何?」

  老三便紅了眼圈,默默地走開了。

  姜櫻和江老漢人說暗暗話:「這個老人家好奇怪,我有些怕她。」

  江老漢人輕笑:「那便躲著她些,別理她。」

  忽聽鄒倩倩道:「彷佛出事了!」

  大夥一路往台上看去,只見壽王黑著臉,拿著族譜,手指在上頭用力點著:「這一頁為什麼是假的?」

  大夥看了這半天的戲,對「假」字特別敏感,「轟」地一下研究起來了。

  難不可能,這姜侯府還真在族譜上作秀了?

  姜老侯爺和江姜雲的表情有了變更。

  姜老侯爺幾次試圖撫慰壽王:「殿下,您聽臣回答……這不是假的呀……」

  壽王嘲笑著股慄族譜:「這本書,從舊到新,每年都有竄改。別家是分冊的,你們姜氏差別,為了好看,顯出內涵,是在舊紙後再加新紙。對不對?」

  姜老侯爺不想認可「為了好看、顯出內涵」這八個字,卻不得不點頭:「是。」

  壽王便道:「那麼,這些紙張便是從舊到新了,最早過去的紙張都是扶風桑麻白紙,用的紙張和姜如這封信的紙千篇一律。

  到了背面,這批扶風桑麻白紙用完了,便換了另一批紙,這紙經由改善,防蟲,更白更細更堅韌……對不對?」

  姜老侯爺沉穩地道:「殿下慧眼如炬,您說這一頁是假的,臣不平,它的紙有疑問嗎?」

  壽王道:「沒有疑問,雖說它是背面拆了再補上的,但用的還是很早那一批舊紙,因此光從紙張來看,它沒有錯。

  書寫的人也用了老墨,還特意做了舊,他該當是臨摹這字體許多年了,險些亂真,乍一看,十全十美。但,你們馬虎了一個地方……」

  壽王直視著姜老侯爺的眼睛,篤定地道:「這個人,在書寫最後一筆的時候,因為太過自滿,寫崩了。

  建國富寧女侯寫這些字的時候,是行將便木,筆意溫和,末端處往往疲乏飄忽,但摹寫這頁紙的人,是個青丁壯。

  年富力強,遲疑滿志,寫不出那種冷落之感。」

  姜老侯爺否認:「怎麼可能,殿下別尋開心……」

  壽王冷冷一笑,將手敲打著那一頁紙:「你敢質疑本王的觀賞能力?還是你也要說,本王得了好處,與人聯手讒諂你家啊?」

  「老臣不敢!」姜老侯爺跪下去,連聲喊冤:「老臣委屈啊,請殿下明鑑!」

  壽王嘆了口:「本王鑽研建國富寧女侯的書畫許多年,她每個時期的書畫,以及筆划走向,都在本王腦子裡裝著,是真是假,本王還看得出來。

  既然老侯爺不認,本王又覺著丟臉,說不得,只能稟告父皇,請出宮中珍藏,再讓朝中有識之士一起判定。」

  姜老侯爺不答他的話,儘管苦楚地喊著委屈。

  因而姜侯府的女人們也隨著哭了起來。

  江姜雲恨恨地瞪著姜如:「此時你稱心稱心了?我們貴寓和你有什麼仇,讓你如此費盡心血地讒諂我們?」

  姜如覺得太可笑了,她們自己作死找她困擾,此時又因為作假被人察覺,居然還要怪她?

  這是什麼邏輯?真是活見鬼。

  對方既然是個瘋子,她也不必裝文雅。

  姜如往壽王身邊一跳,畏懼地叫道:「夫人,不關我的事啊,這個族譜真不是我讓人作假的。我也不曉得它是假的啊。」

  江姜雲恨得牙痒痒,裝腔作勢的賤人,不要落到她手裡,否則……

  壽王厭惡地看了江姜雲一眼,叫過內侍:「你在這看著,不許他們糊弄,本王這便入宮將此事稟告陛下。」

  言罷叫上黃石老人和放澹隱士:「一起去。」

  姜侯府頓時大急。

  便在此時,突見一人飛奔而至,身上還穿著血色的官服。

  「殿下,臣來遲了,還望殿下恕罪!」姜改過衝到壽王眼前,老成持重地拜倒下去。

  總算是見著廉價爹了,姜如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震動都沒有。

  反倒是在客觀剖析,不胖不瘦,骨血均勻,頭髮油黑髮亮,梳得整整潔齊,脖子上露出來的肉皮挺白皙的。

  看起來,渣爹通常很留意保養,而且皮囊生得不錯。

  正想著,便見姜改過苦苦哀求壽王:「陛下全力以赴,太費力了,讓臣拿家裡的瑣事去打攪他老人家,臣內心不忍。殿下孝敬,想來也不肯意打攪陛下……」

  姜如聽下來,姜改過便是表白三層意圖。

  一是他家老父親懵懂了,昏聵不清,族裡的事兒一團糟,讓朋友們看了笑話,他很愧疚,都是他沒盡孝的原因。

  二是壽王執意驚動天子,那是不孝敬,不體恤天子。

  三是懇請壽王給個機會,讓姜氏自己查明,把背後拆台的人找出來逍遙法外。

  因為這種陰謀讒諂的事,姜氏是全部不會做的。

  姜如總結下來覺得,姜改過的談鋒蠻不錯。

  隨著他的哀求示弱,姜老侯爺成功地「暈」倒了。

  江姜雲也隨著哀哀飲泣:「都是我的錯,我太好強了,可我是美意啊,想著她們姐妹孤獨無依,父老逝世之前又有交待……」

  壽王厭惡地擺擺手,讓她快別說了。

  掛懷留仙那邊的遠房族人,怎麼從不派人過去接濟呢?

  非得看到人家孤女入京,血脈純潔又有錢,這才要認親,真噁心。

  姜改過審時度勢,立馬使了個眼色,大聲呵斥江姜云:「還不趕緊給殿下道歉道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被慣壞了!」

  江姜雲愧疚地施禮,內心的恨意和不甘突破天空。

  壽王淡淡地道:「你是神官夫人,地位超然,本王也不好說你什麼,退下去吧。」

  江姜雲這才板著臉退下去,臨行前掃一眼姜如,眼裡儘是怨毒。

  姜如回之以光耀的微笑,趁便翹起大拇指,指向自己。

  江姜雲氣得臉都歪曲了,轉過身快步離開,否則再多待一刻,她怕會不由得衝上去弄死姜如。

  怎麼便好似許可憎的人呢?

  姜改過又去求姜如:「你看,他們辦的這懵懂事兒,本是美意,卻鬧成一團糟。論起來,我們真是親人,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姜如平安受了他的禮,淡淡地道:「姜大人好談鋒,一言半語便把一件謀財害命的惡事說成了誤解。

  我是勢單力薄的孤女,斗你們,這短長曲直,是一定不能含含糊糊帶過去的。」

  她跪到壽王眼前,大聲道:「今日之爭,全為分宗與否一事而來,尚未證實之前,姜侯府大夥要對民女喊打喊殺,說要打死民女,收走民女的私產,餓死民女全家人……

  民女拿出書信力證分宗之過後,他們便費盡心機破壞證據,神官夫人不吝動用衛隊圍捕毆打民女!倘如果殿下來得再遲一些,想必民女經命喪便地!

  民女在留仙時,曾聽聞天子賢能,京城是天上人間,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自教養,達官朱紫更所以身作則……

  卻沒想到,堂堂天子腳下,竟有如此濫殺無辜,罔謝國法之事!只差一點,民女和民女的族人便要因為他們的貪圖,承擔溺死之災!

  倘如果殿下輕輕放下,民女便算告御狀,捨去這條命不要,也請求個公道!」

  姜改過語重心長:「不是這麼說的,小姑娘,做人留一線,遙遠好晤面……這個道理,你家父老想必一定教過你。」

  他不提「你家父老」四個字還好,一提這四個字,姜如差點便瘋了。

  她不能忘掉,便是這個道貌岸然的男子,和他口中昏聵懵懂的父母親一起,和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一起,對著姜二娘子和年幼的孩子下毒。

  姜如用力地揮了一動手臂,冷聲道:「你每多說一個字,我便會問你們多收一分利錢。」

  姜改過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麼意圖?」

  「七個字。」姜如回頭看向壽王,懇請:「我要姜家人當眾給我叩首認錯,起碼七個!」

  「你……」姜改過多了幾分怒意,一甩袖子:「莫明其妙!」

  壽王諦視著姜如,眼光深深,不見喜怒。

  姜如剛正地看著他:「殿下,如此放縱世家富家,讓他們無視國法,任意妄為,好嗎?」

  壽王突地笑了一聲,朗聲道:「來人,把這些東西全部打包,送進宮去。」

  他站站起來,讓做客的人盡數散去:「都回吧,天色也不早了。」

  又交託姜如:「你回來等信息吧。」

  姜改過簡直不敢信賴自己所看到的,他倉促忙忙地去追趕壽王,哀哀求憐:「殿下,殿下,您高抬貴手啊……」

  何必和自己個兒過不去呢,要曉得,從前壽王府和姜侯府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啊。

  壽王淺笑著,淡淡地道:「姜卿,不是本王冷血,而是,機遇不巧啊。」

  姜改過一揣摩,便曉得壞了。

  如果是通常,天子可能是懶得管這種事的。

  也不算特別,最多算個敲榨打單。

  姜氏把謝氏的血供好了,別和皇親朱紫們瞎攪和便行。

  這幾天壞便壞在,謝大老爺將祁樹刺傷這件事上!

  天子齊心要用祁樹,謝家居然便敢跳出來對立。

  用的還是老子管兒子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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