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藥丸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祁樹可以說是桀騖不講理了,他指著他受傷的左,愁眉鎖眼:「很痛的,你曉得麼?我能活過來,全靠有你。」
姜如內心的那些不斷定和辛酸,這會兒全被熨平了。
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難怪朋友們都稀飯嘴巴甜的小白臉。」
祁樹朝她分開手臂:「過來。」
她不想:「你的傷很重。」
他不耐性,用傷病員專有壞性格冷聲道:「過來!」
她只好當心翼翼地靠在他的右上,輕聲說:「我不稀飯你如此,便到了境界,需要用人命去搏嗎?」
祁樹道:「你不懂,不搏命,哪能殺出一條血路。」
他輕輕地笑著:「從今日開始,謝氏那兒不會再有人敢劈面找你的困擾。」
謝大老爺便是前車之鑑。
瘋子嘛,倘不能一擊致命,那便不要容易去動的好,這個道理,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懂。
姜如一陣心傷:「……」
「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事了好不好?我不想為了這種事和你不高興。」祁樹軟語相求。
姜如無可如何。
對著如此羸弱蒼白的她,她硬不起心地。
何況,他是用如此的方法來保衛她的莊嚴。
她垂下眼,晶瑩的淚珠連續歇地往下游淌。
「好了,好了,別哭了,再哭我便要痛死了。」祁樹給她擦淚,又如之前那樣豁達俏皮了。
似乎,因為謝漪瀾惹起的陰暗,經盡數消失無蹤。
姜如擦了眼淚:「你餓嗎?」
「不餓,適才經吃過了。」太子府把祁樹照謝得最好。
姜如有個問題:「謝漪瀾說,我是死過兩次的人,他讓我摸那隻鸚鵡來著,他真能看得出來嗎?那他會不會認出我是誰?」
「他如此和你說?」祁樹皺眉尋思一會兒,最終一笑:「你不認可,他完全沒有證據。至於那隻鸚鵡……」
那隻鸚鵡經活了許多年,他如果沒記錯的話,起碼有八十多歲了。
它是歷任神官的保衛靈禽,見地寬闊,曉得的事也許多,是神官的一大助力。
謝漪瀾便是有了這隻鸚鵡,才會為虎傅翼。
有關鸚鵡的事,是神官宮的不傳之秘,務必是下一任神官傳承者能力了解。
因此謝漪瀾反應的一些秘術,他是不曉得的。
也欺詐,也。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所謂,因為沒有任何證據。
姜如嚴峻地道:「你確認?」
「確認。」祁樹看著她的眼睛,「你的內心充足堅定壯大,他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姜如鬆了一口,別也可以不可能,裝聾作啞誰不會呀。
忽聽寒松在外輕聲道:「金總管……」
二人便不再說這些事,而是提及瑣事。
金太監在門口通傳了一聲,笑眯眯地道:「陛下派人來看望謝大人了。」
「?」姜如當令露出驚喜的神采,還好,祁樹這一刀沒白挨。
「那有假?」金太監笑道:「還請姜姑娘快些幫謝大人修理一下。」
姜如便和寒松等人一起,輕巧而快速地給祁樹換了一身潔淨的衣服,又整理了房間,退到一旁。
受命來看望祁樹的是天子身邊的大太監李士良,李士良周密驗看了祁樹的傷,又叫太醫過來查詢,確認祁樹經走開兇險,便轉達了天子的慰勞。
大意是,事兒經由天子經曉得了,讓祁樹放心養傷,其他事兒都不必管,也不必多想。
祁樹謝了皇恩,使個眼色,寒松便趁著送李士良的機會,暗暗塞了一個荷包過去,小聲道:「李爺爺,我們少爺很擔憂。」
擔憂什麼呢?是擔憂太常寺少卿的位子還沒得手,人便受重傷躺著了,怕被人搶走。
李士良淺笑:「浩劫不死必有後福,沒有擔憂。」
這算是給了祁樹一顆放心丸,起碼,太常寺少卿的位子跑不掉。
待得宮使離開,天色也不早了,姜如和祁樹告別:「我該走了。了解的事,我還得去計劃一下。」
祁樹也不留她,只叫李老漢送她回來。
一路無事,將至順城街姜宅時,馬車又停下來了。
李老漢陰沉著臉道:「姑娘,人又來了。」
姜如從車簾縫裡看出去,只見謝漪瀾的青幄小車停在道旁,武長老一如既往地坐在車轅上打打盹。
好歹這一次是沒有攔住路,而是很當心地靠著牆根停放。
姜如不由心生厭惡,將藥丸遞給阿米交待了幾句。
阿米托著藥丸下了車,朝謝漪瀾的車走去。
車簾半開半闔,謝漪瀾靜靜地坐在裡面,面色清涼,見她過去也不問話,只淡漠地看著她。
阿米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她不從容地行個禮,雙手奉上藥丸,輕聲道:「我家主人讓奴婢將這枚藥丸還給大人。」
謝漪瀾不錯眼地看著那枚藥丸,久久不發一言。
阿米也不多言,連續恭尊敬敬地舉著那枚藥丸。
便在這個時候,姜如的馬車突然動了,精準無誤地擦著他的青幄馬車駛進了街口。
武長老擺盪了一下馬鞭,李老漢便飛身躍起,與他剎時鬥了十幾個回合。
姜如的車夫嚇壞了,不要命地往前趕車。
姜如回頭看了一眼,皺眉:「停下來。」
李老漢經處於下風,阿米還在人家手裡,跑什麼跑?
跑得了沙門跑得了廟麼?
她跳下車,快步走過去,對武長老和李老漢大聲道:「住手!」
沒人理她。
她揚起手臂,毫不客套地朝那二人轟出鋼珠。
這鋼珠的威力李老漢是曉得的,當便一個鷂子翻身隱匿過去。
武長老不知厲害,反手便將鋼珠抄在手裡。
「握不得,快扔掉。」姜如喊道。
武長老撩起眼皮瞅她一眼,用力將那兩枚鋼珠扔在地上。
「轟」地一聲,青石板路面被炸了兩個小坑。
武長老神采微變,狠戾地看向姜如。
姜如摩登地回視著他,分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可如何的表情。
武長老冷哼一聲,朝她跨了一步。
無形的威壓和煞氣鋪天蓋地而來,姜如能感覺到,衣袍袖無風自動。
方圓有一種無形的功力,連續往下壓,壓得她氣短悶,無法呼吸。
體內更是氣血翻滾,似乎所有的功力和勇氣,都被壓迫得要從毛孔和任何一個孔竅里逃逸出來。
「姑娘……」謝老甲第人神采大變,計劃著手。
姜如用盡所有功力江江抬起右手,對著謝老甲第人做了一個「止」的手勢。
只是一個很尋常很容易的小行動,她卻覺得耗盡了她所有的功力,骨骼和肌肉不堪重負,險些要被扯破。
痛不欲生,驚怖感鋪天蓋地,無法喘息。
武長老看了她抬起來的手臂一眼,她便覺得那隻手受到了重重一擊,在未曾反應過來之前,整隻手臂經軟綿綿地垂落下去。
她便連眸子子也無法滾動,只能用眼角餘光,看到謝漪瀾面無表情地坐在車裡,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邊。
突然之間,一種難言的憤怒之情,自姜如臆之間油生。
她用盡所有功力,大聲喊道:「欺凌消弱,便是謝星留給你們的全部傳承嗎?」
武長老斑白的眉毛動了動。
他很驚奇,在這種景遇之下,她居然還能叫作聲來。
要曉得,當初江姜雲第一次見到他,試圖在他眼前擺主子的款,被他一個眼神,嚇得悲啼流涕。
江姜雲至今不敢和他面臨面,其實避不開了,她都不敢看他一眼,能躲多遠便躲多遠。
這個小丫環,竟敢對著他射鋼珠,還敢和他叫板。
說她是白大膽吧,她偏巧能抗衡這麼久,居然在他有意釋放威壓之際,還能喊作聲來。
而且還敢叫出謝氏老祖宗的名號。
武長老眼裡閃過一絲意味,卻不回籠威壓,繼續面無表情。
「你務必回籠適才的話。」謝漪瀾下了車,朝姜如走來,行規步矩,精打細算。
姜如看到他那張「規矩」得不能更規矩的臉,內心莫名便填塞了肝火。
這種憤怒讓她忘掉了一旁虎視眈眈的武長老,她諷刺作聲:「莫非我說錯了?倘如果這些陰毒的行動不是謝星教給你們的,那他豈不是要被你們這些不肖子孫氣得從地下爬起來?」
「你不能提老祖宗的名諱,我是為您好。」謝漪瀾一拂袍袖。
一股冷冽的梅花香拂過姜如的鼻端,她一窒,再張口,察覺自己經不能作聲。
她曉得,他可能是封了她的啞穴。
可也並不在乎,諷笑著朝阿米招手。
阿米艱苦地挪到她眼前,將藥丸遞給她。
她拿起那顆藥丸,不屑地砸到謝漪瀾的臉上去,而後做了一個手勢。
大意是,她便是要給祁樹喝她的血,和他沒有任何干係。
他沒有任何資歷過問她的事,否則便是臭不要臉。
這一套,她做得輕車熟路,當初陪在祁樹身邊,他那一套氣死人不償命的眼神、表情、行動,熟得不能更熟。
藥丸沒能砸到謝漪瀾的臉,他爭先接住了它,而後皺著眉頭,緘默地看著她。
姜如比了個手勢,示意大夥跟她走。
她有意識地紕漏了武長老,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感覺。
她察覺如此,可以極大程度地抵抗來自於他的可駭威壓。
因而,主僕幾人以風趣卻毫不狼狽的架勢,艱苦而自豪地離開了街口。
武長老諦視著她的背影,突然道:「阿麟看女人的眼力比您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是我選的,是他們給我的。」謝漪瀾握緊藥丸,輕聲道:「我要獲得她,你能幫我麼?」
武長老淡淡地道:「我會幫你三次,這是第二次。三次之後你如果還是做不到,我便不會再干涉。」
這也是規矩之一,要盡力與天抗爭,卻要在適用的時候服從定命。
三次之後還不可能,那便說明謝漪瀾和姜如不是有緣人。
謝漪瀾冷聲道:「倘如果我不肯摒棄呢?我還年輕,能做的事還許多,我並不想讓賢。」
武長老一笑:「我說了,我不干涉。」
他尊敬地給謝漪瀾行了個禮:「天色不早,您該回來了。」
謝漪瀾緘默地上了車,垂眸看著掌中那顆藥丸,慢慢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