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聽錯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姜立以為這是嫌少,便又換了一塊更沉的,門子卻嚇得一個箭步跳進門檻里去了。
姜立還要再接再厲,姜如喊了他一聲,板著臉走過去,對著門子道:「告訴祁樹,他如果要躲,便一輩子都躲著好了!」
也不多言,轉過身便走。
門子表情都變了,低著頭不敢作聲。
是人的家。
姜立眼神微黯,很認真地審察了這座府邸一番,低眉垂眼地隨著姜如離開。
姜如內心憋了一口鬱氣,悶著頭在街上狂走一氣,才算把鬱氣去了些。
鋪子裡走了一趟,把該決計的事都決計好了。
白庸碌和她商議招人的事:「……環節地位,便放我們從留仙帶來的人,其餘打雜的,大概多招一些京里的人……」
多招內陸人,一來可以很快融入內陸,二來內陸人清楚京城習俗,曉得怎麼和內陸人打交道。
姜如早有希望:「招人的事,臨時不忙,我來做。」
阿米道:「咦,下雨了,我們還去京郊看田莊麼?」
姜立看看天色,道:「這雨生怕反面會下大,以防萬一,還是改天出城比較好。」
姜如要看的這個莊子沒兩個時候走不到,下雨天著實未便。
姜如便道:「那便改天,姜立,你跟我走個地方。」
城西,姜氏族人聚居的冷巷。
淅淅瀝瀝的雨水將青石板路沖洗得濕淋淋的,道旁人家院牆裡探出來的花木經枯黃凋零。
姜立跟在姜如背後走著,鑑戒地調查周圍的情況。
他看到有好幾雙眼睛在門窗背面偷看他們,等他看過去,他們又藏了起來。
有一戶人家的院門敞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悶著頭跑出來,看到他們這一行人,略停了停,繼續往前跑。
一其中年男子從背面追上來,大聲喊道:「死丫環,你能跑到何處去?不吃藥便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懂不懂?」
小女孩遲疑了一瞬,還是選定悶著頭繼續往前跑。
一個瘦高的少年劈面跑來,攔腰將她起,悶聲往回走。
小女孩用力踢打他,大聲道:「攤開我,我不要喝噁心巴拉的藥……我不想去姜侯府……我不想死……」
少年表情大變,匆忙捂住她的嘴,重要地看著姜如等人。
姜如毫無停下地往前走,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發生了什麼事。
阿米和姜立見狀,便也和她一般埋著頭繼續往前走。
中年男子從他們身邊跑過去,揚起手掌在小女孩臀部用力打了兩巴掌,低聲罵道:「你這個討帳的!讓你去吃香的喝辣的,你還挑三揀四,他人想去還不能去呢!」
小女孩放聲大哭,被捂住嘴之後,造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一個瘦弱的婦人站在門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這番場景。
便連姜如等人從她眼前經由,她也懶得多看他們一眼。
很快,這戶人家便被姜如等人拋在背後了。
阿米聳聳鼻子:「姑娘,這條街上有股藥味兒……」
她突然想起,這種滋味很像這些天姜如在熬的藥,表情便變了。
姜如點點頭:「便是藥。」
便是生氣的滋味。
到了深秋,也便到了姜氏一年一度,提拔血液純潔的女孩子的時候了。
先餵之以生氣秘藥,再統一放血,經由考試,挑出血液最純潔的女孩子,統一接到姜侯府修養。
而後優當選優,挑出最完善的那一個。
姜如昔時便是如此被哄騙進去的。
可她當時候並像今日這個女孩子這般不甘心,她是懷揣神官夫人的夢想去的。
她記得當時也有不甘心進去的女孩子,但一般都是怕疼,怕放血,怕離家,沒人說自己不想死。
莫非在她離開的這些年,形勢又發生了變更?
姜如內心想著事,不知不覺走到了木樨嬤嬤家的院門外。
空氣里僅有嚴寒的滋味,再無木樨香。
木樨嬤嬤家的木樨,這些日子經被狗剩兒一天買一點,一天買一點,全都賣光了。
胖嬸給木樨嬤嬤請了醫生,又買了好多藥,天天都熬給木樨嬤嬤吃。
可木樨嬤嬤的病卻越來越重,據狗剩兒說,可能活這個冬天。
姜如將手放在院門上,想要進去,卻又擔憂刺激到木樨嬤嬤。
隔鄰的院門「吱呀」一聲翻開,胖嬸走出來,看到是她,便道:「進去吧。」
姜如戴著幕笠的,見胖嬸直接便讓她進去,有點不習慣:「你認識我?」
胖嬸指指阿米:「我認識她呀。」
姜如一笑,倒是自己犯蠢了。
木樨嬤嬤的院子裡便有人,根寶和平叔都在。
二人拿著一床破氈子,對著那棵木樨樹比畫過來比畫過去,怎麼都覺得不穩健。
胖嬸道:「這不,眼看便要入冬了,的天色彷佛比往年都要冷,得給這木樨樹弄一弄,以免凍死了。」
她半尋開心半認真地道:「樹在世,好歹姑娘還會使人過來買木樨,也算一個進項,可以給老人家買米買藥不是。」
姜如笑而不答。
沒有誰是笨的,她讓狗剩兒過來買木樨,這些鄰里都看在眼裡呢。
只他們可能以為,她是看上了這株木樨樹。
今日這麼爽利地把她讓進入,生怕還是想要做成這筆生意,贏利給木樨嬤嬤放置後事。
姜如內心特別難受,給木樨嬤嬤養老送終,本便是她應該做的。
可她偏巧不能光明正地面做,只能用如此的方法,鬼鬼祟祟的做。
胖嬸見姜如不接話茬,不由有些發急,湊過來小聲道:「這位姑娘,我曉得您一眼便看上這株木樨了,便是想要它,您家裡的mm也愛吃木樨糕是不是?」
姜如道:「是呀。」
胖嬸便道:「那我和您說,這木樨啊,過了這個冬天便賣給您。」
姜如存心道:「為什麼要過了這個冬天?我記得這花的主人不是你,而是一位妻子婆?」
胖嬸眼圈一紅,長吁短嘆:「她不幸啊,可能是活這個冬天啦……」
巴拉巴拉說了一長串,說的都是木樨嬤嬤如何不幸,如何孤獨無依。
「……她很早過去也是有兒有女的,一場瘟疫,男子和後代都死了,她只好隨著素芬過。
素芬一家子都是吉人……惋惜命不好,年輕一輩很早便死了,死得只剩一根獨苗苗……
那姑娘俏麗又聰慧,心地又善良,原期望著她燦爛門楣,給兩個老人家養老,可她也病死了……素芬又氣又難過,也死了……
都沒信息傳出來,木樨嬤嬤卻說自己做了噩夢,非得找上門去問,剛開始都說不曉得啊。
好不容易打聽到,木樨嬤嬤當時便昏厥了,醒來,便不甦醒了。著枕頭一下子叫素芬,一下子叫如兒,不幸啊……」
胖嬸本是想要感動姜如的心,哄她多給點錢,可自己說著,也不由得哭起來:「太慘了……」
姜如淚如泉湧。
她曉得胖嬸謝忌姜侯府,必定不敢說細節,好多事兒都被隱了。
但她設想獲得,木樨嬤嬤當時到底有多無望。
「太慘了……」阿米也不由得紅了眼眶,拉著她的袖子道:「姑娘,我們幫幫她吧?」
姜如問胖嬸:「她可有什麼未了的宿願。」
胖嬸痛惜長嘆:「這個宿願,不提也罷。既然您今日來了,我們便談談這樹的價好不好?」
胖嬸見姜如站著不動,眼睛一亮:「他家從前還是有些好東西的,要不,姑娘您看上什麼便買幾件?」
姜立看了姜如一眼,問:「又不是你家的東西,怎麼便做主了呢?」
胖嬸為難地道:「可以買個小丫環啊。」
姜立不可能一世:「買小丫環幹什麼?」
「是奉養木樨嬤嬤了。你這個人,什麼意圖啊?怎麼說話的?」
根寶虎洶洶地靠過來,著膀子道:「以為我們是賊啊,如果要做賊,早便把這些東西搬出去賣了,能此時?」
姜立能伸能屈,立馬垂頭道歉:「這位小哥說得對,我不會說話。」
根寶瞪他兩眼,見他低眉垂眼的,也是拿他沒轍。
姜如在床前坐下,看著木樨嬤嬤衰老枯竭的臉,江江道:「聽你們這麼說,這位老嬤嬤認真是個多情有義的,其實可貴。」
「我誤打誤撞走進了她的院子,也算是機緣。我的母親因故失蹤,至今未曾找到,我有心為她積德祈福,這位老嬤嬤的事,我包了。」
胖嬸和平叔對視一眼,都是不敢信賴的模樣。
根寶揉揉耳朵:「我沒聽錯吧?」
姜如道:「沒聽錯。但我也是有前提的。」
根寶露出一副「我早曉得你沒那麼美意」的神態:「殺人縱火我們可不干。」
「便算你敢,我也不敢。」姜如不由好笑。
這個根寶,她離家時還是個光屁股流鼻涕的臭小子,長大了還是這麼二。
「我要這院子裡所有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放著,有我幫老嬤嬤的事不能往外透露半個字。」
「為什麼?」平叔比較穩得住,卻也覺得蹊蹺不解。
「風水好。可以聚財。」姜如審視三人,「你們便別想了,我曉得這地方煞氣重,死了好些人,你們鎮不住。」
平叔和胖嬸便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阿米塞了一錠五兩的銀子過去:「這是定金,翌日我們會派人過來照謝老嬤嬤,同時監視你們,不許把木樨樹養死了,否則你們得賠。」
「憑什麼讓我們賠?」根寶大為憤怒:「你們講不講道理,錢還沒給便開始耍賴?」
阿米又給出五十兩銀子:「夠了麼?此時是不是我們的了?」
根寶癟癟嘴,拿著銀子翻來覆去地看,他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平叔嚴峻地收起銀子:「你們稍等,我這便去制定尺簡。」
姜如坐在木樨嬤嬤的床前,哪兒也不想去。
她很想親手為木樨嬤嬤剪指甲,洗頭,梳頭,沐,更衣服,可她什麼都不能做。
平叔很快拿著寫好的契書回來,拿給姜如看。
大意是,木樨嬤嬤將近老死了,背後無人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