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陰魂不散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他分開她,用力地擠。

  卻又彷佛不曉得該怎麼辦,因而胡亂戳著,戳得生疼。

  漆黑里,姜如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模樣。

  但她曉得,他一定墮入了某種混亂之中,成了他口裡那種被獸性放置的牲口和野獸。

  姜如從未如此難受過,她無望地想,她可能將近被狐狸精吸盡精血,造成一具可駭的乾屍了。

  她用盡所有力氣,死死攥住祁樹的頭髮,用力地拽。

  「喵嗚~」玄金髮出一聲悽厲的慘叫,躍上祁樹的頭頂,毫不客套地抓了下去。

  亂抓一氣無果之後,它又跳到他的背上,毫不珍視地在他身上亂抓亂咬。

  祁樹的行動慢了下來。

  他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她身上,將臉靠在她的肩上,便連呼吸也清淺到險些感覺不到。

  姜如不想轉動,不想說話。

  她便像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玄金憂愁地舔著她的臉,小聲地叫喚著她:「喵嗚~喵嗚~」

  她的頸邊一陣濡濕,是祁樹的眼淚。

  他在漆黑里無聲地墮淚。

  姜如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撫慰地輕拍他的背。

  他用力住她,似乎想要把她嵌入他的體內,與他合為一體。

  兩個人都沒有作聲,因為此時此景,說什麼都是有餘的,說什麼沒有用。

  他的悵恨和自我厭棄,不必說她也曉得。

  她的驚怖和擔憂,不必說他也曉得。

  玄金舔舔姜如的臉,又當心地舔舔祁樹的臉。

  它硬擠進他們之間,心安理得地躺下來,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姜如突然哭作聲來,哭得聲嘶力竭。

  祁樹想去她,被她躲開了。

  他便跪坐在一旁,弓著背,垂著頭,一動不動。

  姜如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顆蠶繭,悶在裡面盡情墮淚。

  他其實並沒有太兇險到她。

  哪怕便是在那種景遇下,他也沒有真真正正的兇險到她。

  也可以在他的潛意識裡,本身便有這些警覺,不能兇險她。

  可她便是覺得悲傷,覺得難過,覺得委屈。

  她曉得他為什麼會突然發瘋,因為妒忌。

  他妒忌她過量眷注謝漪瀾,乃至妒忌謝漪瀾攔住她這件事。

  姜如哭到哭不動了,便打著嗝兒著了。

  醒來,天江江亮。

  她眯縫著哭腫了的眼睛,看到祁樹仍然跪坐在一旁,弓背垂頭,一動不動,是請罪的架勢。

  她突然又心軟了,從被子裡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他一下,說:「喂,牲口?」

  祁樹抬開始來看著她,眼裡儘是血絲,枯竭而蒼白。

  他看著她,擠出一個比哭還丟臉的笑容。

  「你說得沒錯,我是牲口。」

  祁樹看著姜如,「我是兩隻牲口生出來的小畜牲,因此獸性比誰都強……」

  他聲音沙啞,語氣里有著顯而易見的厭棄。

  兩隻牲口生出來的小畜牲?

  姜如被他的形貌震悚了,他以往提起靜夫人,並不是如此的口。

  雖說淡漠,但並不冤讎。

  此時卻如此說……

  「阿麟,你……」她坐站起來,試圖撫慰他。

  祁樹卻將手捂住臉,不肯和她對視。

  指縫下,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動著,聲音無望而疲鈍。

  「你看到了,隨著我用那種能力越多,我對你血液的渴求會越來越強,許多時候,我完全掌握不住自己,想到你可能會離開我,我便只想占有你,不想放你走……」

  姜如不曉得別神官伉儷到底是怎麼相處的,但她覺得一定有秘訣:「你可以去問德長老,一定能辦理。」

  祁樹搖頭:「沒有用,他們和我不一般。」

  姜如被他說得心慌:「怎麼不一般?何處不一般?」

  眼淚連續地在他的指縫中流滴下來:「你不要問了,不一般便是不一般。」

  祁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快往隔鄰而去。

  姜如跳下床,想要去拉他,卻被劈面砸來的門阻遏在裡頭。

  她好不容易翻開門進去,祁樹經不在裡面了。

  她翻開衣櫃,用力去掰密道的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門被他從裡面封死了。

  「阿麟,你開門,我和你說一件事,說了你便不會擔憂了。」

  她一遍一各處小聲重迭這句話。

  總覺得如果她告訴他,有關謝漪瀾和她的那些事,他便不會這麼妒忌擔憂了。

  如果他曉得她和謝漪瀾絕無可能,他的心態平和,便一定不會再犯這些錯。

  門始終關得牢牢的。

  姜如疲乏地跌坐在衣櫃裡,茫然地等待天亮。

  重生到此時,她從未像此時如此無助,迫切地需要人贊助。

  但她殊不曉得應該找誰,不曉得誰能力幫她。

  裡頭傳來錦繡等人站起的消息,她強迫自己站起來,整理好柜子,關好門,快躺回床上,裝作如果無其事的模樣。

  玄金仍然趴在她的床頭上,見她來了,便嗲嗲地叫了一聲,用身子去蹭她的頭,以表慰籍。

  「你去照看他吧,他比我更需要你。」

  姜如著玄金,它暖暖的身子給了她莫大的慰籍。

  玄金叫了一聲,輕輕晃悠尾巴,並沒有按照她的交託離開。

  「他叫我照看你,你比他更需要我。」

  它不會說話,但姜如便是懂了它的意圖。

  她將臉埋在枕頭上,無聲墮淚。

  阿米進入叫她起床:「好些事兒等著姑娘決計呢,那兒的鋪子也將近開幕了,白掌柜說,打聽到城郊有個要出手的莊子,姑娘有空得去看看……」

  姜如翻身坐起,露出一張哭腫了的臉。

  阿米看到她那雙哭得和核桃似的眼睛,嚇了一跳,隨便便有些想笑。

  姜如抓起枕頭丟過去:「你敢笑,沒良心的。」

  阿米用冰凍過的玉碾子,當心地在姜如的眼睛上來回滾動,小聲撫慰她:「還以為姑娘不會哭呢,這一哭,反而更接地氣了,楚楚不幸。」

  「呸……油頭滑腦……好的不學學壞的……」

  姜如的眼睛又澀又脹,難過得厲害,聽到阿米的話,內心酸酸的,莫名又有些想笑。

  阿米也笑,等她感情鞏固了,便問:「為什麼哭?總不會是因為被嚇壞了吧?」

  姜如輕視:「我又不是嚇大的。」

  阿米又猜:「那便是生氣謝少爺昨天沒來看您?」

  「不是,別亂猜了。」姜如道:「去給我挑一身衣,我要出門。」

  阿米道:「其實奴婢覺著,姑娘何不斷息一天?這個模樣出去,並不怎麼好。」

  說不定朋友們都要猜她是被姜侯府欺壓慘了,回到家裡哭瘋了呢。

  姜如道:「不是有幕笠麼?我戴出門。」

  阿米無奈,只好給她尋了一身月白色的錦過來,又給她敷了一層薄薄的粉。

  姜如對著鏡子看,楚楚不幸是,但的確瞧著太枯竭。

  錦繡帶著人送早飯進入,姜櫻也隨著過來請安了。

  看到她的模樣,全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多問,反而勉力說些輕鬆風趣的事逗她高興。

  姜如平安受了,也不多作回答,讓人把辦事叫來,站在帘子外頭聽訓。

  該放置的事逐一放置下去,問姜櫻:「家裡的事都曉得該怎麼處理了?」

  姜櫻沉穩地道:「都曉得了,拿不住的便留著等你回來處理。其實是很緊要的事,便派人去江家。」

  姜如摸摸她的臉蛋:「功課不要落下,不要隨意出門,不管是誰叫你,都別去。我將姜傑留在家裡,有供奉們在,你不要怕。」

  姜櫻笑道:「姐姐還不安心便是嗎?多事之秋,我曉得的。」

  吃好早飯,姜如戴上幕笠,大步往外走去。

  二門外蹲著一個人,看到她便快站起來,長長一揖:「店主。」

  是姜立。

  姜如腳下連續:「你回來了,累不累?」

  姜立緊隨她的腳步快步走:「回店主的話,下仆不累,昨天便回來的,夜裡您回來,見您累了,沒敢過來回話……」

  姜如便道:「那便好,跟上來,邊走邊說。」

  姜立之前被她留在朴城,徹查那兩個鋪子倒賣貨品的事。

  她不什麼期望,望能藉此鍛鍊一下他,看他這個神態,似乎是做得很不錯。

  姜立簡短地說了一下情況:「這個月,枚州那兒還是按著份例配貨過來,當天僅有幾個人買到貨品,第二天早上再去問,便沒有了。

  第三天,去了幾個人,先去的藥膳堂,又去了酒鋪子拉貨,往甘州方位去了,下仆連續隨著他們的車走,察覺甘州也有一個藥膳堂……」

  姜如吃了一驚。

  甘州是通往西北的要道,她連續想在那邊開鋪子,卻因為力有不逮而作罷。

  此時,居然有人假冒她,便將她的貨,在甘州開了一個藥膳堂?

  姜立道:「下仆想要搞清楚他們背後的人都是誰,便在那邊連續守著。但他們很當心,直到前些天,才曉得他們掌柜姓江。」

  又是一個姓江的。

  姜如停下腳步,內心「咯噔」一下。

  還真是陰魂不散。

  說不得,這事兒可能又和蔣家有干係。

  贏利賺到這個份上,也真是夠不要臉的。

  「此事臨時按下,你去敲那家的門,把這個帖子遞進去。」

  姜如此時經站在祁樹家的門前了,看著那關得牢牢的兩道大門,她內心的怒氣便不打一處來。

  犯了事,把門一鎖便跑了,這算什麼啊。

  姜立拿知名帖,彬彬有禮地敲開了謝府的門。

  門子一臉傻樣,最奇怪居然會有人敢找上門來。

  拿到名帖之後,再往姜如這邊一瞟,便快速地道:「煩勞稍等,便刻通傳。」

  態度最好。

  這讓姜如不得不質疑,他是獲得過某種交託的。

  這種認知讓她多少有些高興。

  可接著,她便笑不出來了。

  門子很快折返,低著頭道:「我們大人不在家。」

  姜立有些不高興。

  既是不在家,那便該早說啊,進去一趟再出來說不在,總感覺是存心隱匿。

  他一笑,露出兩排整潔的牙齒和兩個大梨渦:「老哥,會不會是其實在家,您聽岔了?」

  門子道:「怎麼可能,倘如果這種事都能搞錯,早被掃地出門了!」

  姜立借著袖子掩蔽,暗暗滑過去一塊銀子:「老哥,我不會說話,您別生氣……你家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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