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無子

  姜如收了無數晤面禮，也送出無數回禮。

  江相乃至還把幾個至好密友說明給她，請求這幾個人照看她。

  姜二夫人看得酸溜溜：「一個乾女兒，倒搞的像是認祖歸宗的親女兒似的。」

  正說著，便見江劼和江睿兄弟倆快步進入，東風得意地道：「太后、皇后、太子妃劃分賜下稱心來了。」

  江相精力一振，大聲交託：「翻開中門！設香案，迎朱紫！」

  大夥俱都滿面驚奇。

  是收個乾女兒罷了，江相伉儷倆隆重認真，尚可看作他們缺女兒，還是別有所圖。

  這太后、皇后、太子妃都賜稱心，那是什麼意圖？

  可不管怎麼說，這實其實在是一件很長臉的事。

  江姜雲看著姜如東風得意的模樣，莫名覺得牙疼。

  如此，便算是用宗族之力壓住她，也不好隨意磋磨她了。

  三柄稱心的重量並不輕。

  正想著，又聽有人來報：「神官宮送來玉璧一雙！」

  大夥齊刷刷地看向江姜雲。

  為什麼謝漪瀾送賀禮，不是由她這個媳婦帶來，而是獨自派人送達？

  江姜雲臉上的血色剎時褪去，身子掌握不住地晃了晃。

  這是第一次，謝漪瀾如此不給她臉面。

  同等於將他們伉儷反面的事，赤果果地表示在人前。

  她不敢看他人的眼光，只起勁笑得愈加明朗，將頭仰得高高的，腰板挺得筆直。

  大夥看不出什麼，便又回籠眼光，只是內心始終留下了懷疑的種子。

  江姜雲很憋屈，她有無數個原因，可以回答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例如說，她沒和謝漪瀾說這事兒，陰錯陽差什麼的……

  可她曉得，越是回答越是掩蓋，不如什麼都不說。

  內心便像破了一個大洞，無著無落，恨意沖天，懼意滔天。

  又聽有人報導：「福卿府送玉璧兩對。」

  比神官宮的還要多一對，便像是存心壓著神官宮似的。

  因而又激勵了另一波談資，朋友們都不再眷注江姜雲和謝漪瀾的伉儷干係了。

  江相伉儷才不管這些閒事，高高興興地命人擺宴席，再叫台子上的藝人吹拉彈唱起來。

  大夥很快忘了姜侯府帶來的不興奮，熱熱烈鬧連續持續到黃昏，才連續散去。

  姜老漢人等人離開時，江老漢人裝作不曉得，都沒放置人送，氣得姜老夫人直咬牙。

  姜老漢人板著臉教訓她：「既然有上門來討嫌的膽子，便要有被人打臉的覺悟，生個什麼氣！」

  江姜雲是一聲不響，出了大門便直接登車走了，招呼都沒和她們打一個。

  姜二夫民氣里很不爽，覺著今日丟臉都是她們幾個搞的，連累了自己。

  不敢明著說，便隱隱地道：「小姑不會有事吧？看她都忘了和老漢人打招呼便走了。」

  老漢人瞅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

  姜二夫人垮了臉，內心恨恨。

  偏幸！便連續偏幸吧！

  別家都是兒子貴重，唯一姜家，生個女兒和寶似的。

  不便是有一腔子血奇怪，可以提供謝家人麼？

  可也沒見人謝家多看重，看謝漪瀾把江姜雲的臉搧得啪啪響。

  江姜雲還一副「我是神官夫人我了不得」的面容，德行！

  姜瑤卻是道：「不知你們有無覺得，今日的事有些分歧意？」

  老漢人性：「什麼分歧意？」

  姜瑤道：「請我們來觀禮，本身便有些分歧意。」

  姜如名聲如此嘹亮，朋友們都曉得她威逼到了姜侯府，也曉得姜侯府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按理，如此的慶典，便不該請姜侯府了，以免添枝加葉，朋友們都不高興。

  例如說，蔣家便沒收到帖子嘛。

  可江家偏巧給姜侯府下了帖子。

  倒像是，存心在那等著，看姜侯府會有什麼反應似的。

  老漢人一凝：「那以你的意圖？」

  姜瑤道：「要不，和姑姑說說，那什麼識別族譜的事別做了？」

  老夫人性：「適才經當著朋友們的面放了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老漢人也是否決：「你姑姑不會答應的。」

  姜瑤便垂了眼，不再說話。

  姜二夫人突然道：「不曉得你們有無察覺，姜如，瞧著很眼熟啊。」

  「眼熟？」姜老夫人一臉茫然，「沒覺得啊，只覺得她太可憎了，生了一張狐狸精臉！」

  姜老漢人如果有所思，彷佛，是有那麼一點眼熟，可她也不斷定。

  姜二夫人得不到支持，便問姜瑤：「瑤瑤，你覺得呢？」

  姜瑤清靜地搖搖頭，姜二夫人泄了氣：「我覺著便是眼熟嘛……」

  她瞅瞅姜瑤，有心想說和姜瑤有兩分類似，但曉得這話說出來，一準兒全家都不高興，乾脆便不說了。

  姜老漢人性：「都上車，在這杵著讓人笑話。」

  車簾放下，姜瑤目視前方，雙手牢牢交握在一起。

  沒錯，姜二夫人說得沒錯。

  她第一次看到姜如，便覺得姜如有些眼熟。

  回來後對鏡裝扮，她突然察覺，姜如似乎與自己有些類似。

  美貌的人通常總有類似的地方，又都同屬一個家屬，有一點點像也屬正常。

  可這內心，總有些莫名不安，她問婢女：「我們像麼？」

  婢女少見多怪：「大姑娘是天上的明月，她是草叢裡的螢火蟲，除了都姓姜，沒何處像。」

  姜瑤一笑，不再語言。

  江府。

  來賓經散盡，族中的女眷們說笑著，批示監視仆眾們掃除修理，空氣仍然很歡暢。

  笑聲傳入後堂，姜如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

  她稀飯江家這種歡暢從容的空氣。

  因此江嘉為什麼會養成那麼一個跳脫性質，是有原因的。

  江老漢人連續調查著她的表情，見她笑了，便道：「在想什麼？」

  姜如照實說了：「很稀飯家裡，輕鬆從容。」

  江老漢人也笑：「我年輕時便稀飯熱烈，老大了便更稀飯。家裡人少，孽障又不在，我便時常叫族裡的年輕人過來玩，一個個都被我養皮了，不怕我，成日混鬧沒規矩。」

  江相瞪她一眼：「你還美意圖說，家裡天天吵得和菜情況趨勢一般，鬧得我沒辦法埋頭思索。」

  江老漢人反瞪回來：「心靜自然涼，老爺自己心不靜，怎能怪家中婦孺呢？」

  「我吵你……我服輸。」

  江相打發著完辯論，厲色扣問姜如：「你所請求的，都做到了，接下來，你希望如何？江姜雲既然敢提出當眾追溯族系，說明經做好計劃，你的對策是什麼？」

  求稱心，請姜侯府，都是姜如的懇請。

  江相多方思索，覺著不是不能做到。

  光憑姜如將太子伉儷從邊境接回來這一遭，皇后和太子妃便不會回絕。

  至於太后，他是沒敢想，可祁樹加入了，所以才會有了那三柄稱心，才會有今日的風物。

  但關於族譜這件事，江相是不看好的。

  姜如從從容容道：「女兒進京前，曾便如何與姜侯府打交道一事多方推演……」

  對方是雄踞京城百年的碩大無朋，她卻只是一個一般販子，不能不穩紮穩打，當心為上。

  關於宗族干係這件事，她亦有所計劃。

  早晚，她要回來姜府，卻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回來並受制於人。

  「倘如果你說的是，那我便不擔憂了。」

  江相捋須淺笑，語重心長地道：「路經給你鋪好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去走，莫要讓我們掃興，莫要讓江氏江羞。」

  沒有什麼聲譽是可以容易獲取的。

  特別江氏的聲譽是靠每一個江家人，一步一步，真刀真槍地拼殺並積聚出來的。

  它屬於每一個江家人，需要每個江家人愛護並保護。

  姜如只是一個外人，江氏給了她呵護，她便務必給出響應的代價，在這聲譽上添磚加瓦，而不是連累江氏。

  否則，江家給了她多少，便會回籠多少。

  這會兒有多熱情，屆時便會有多絕情。

  姜如聽懂了，周重其事地施禮鳴謝：「多謝乾爹義母給女兒這個機會。」

  江老漢人性：「你不怪我們話說得動聽？」

  姜如淺笑：「我為什麼要怪？有多少人夢寐以求這麼一個機會，卻窮盡平生都得不到，而我，垂手可得便獲得了，經充足走運，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江老漢人點點頭：「有空多來坐坐。」

  此時雙方剛建立干係沒多久，雖說彼此都有好感，感情卻深沉不到何處去。

  她也希望能在今後的相處中，真正相處出感情來。

  姜如認真地道：「我會的。」

  江相事多，今日抽空做了這麼一件事，經是堆了一大堆事，當便倉促忙忙走了。

  姜如又陪江老漢人坐了一會兒，才讓去叫姜櫻回家。

  姜櫻在江家時還笑，出了門板著小臉，氣沖沖的。

  姜如逗她：「誰搶你的糖了？」

  姜櫻眼圈一紅：「我是替姐姐憋屈難過！這京城裡的暴徒怎麼那麼多呢？晨姐姐也和我說，她們家那些族人，總是費盡心機想塞兒子給她家，說她算不得人。」

  錢子謄無子，他那些族人比他還發急，成日便想把自家兒子過繼過去。

  而後呢，他的兩個兄弟裡頭一團和善，內心也在暗自較量。

  吳晨曦雖說年幼，卻是最懂事敏感，加上父母不在身邊，心思極多。

  「暴徒何處都不少，可更多的也是吉人啊。例如說江老漢人，吳家，鄒家，他們都在幫我們呢。」

  姜如淺笑著道：「晨姐兒告訴你這些事，你倆玩得最好？」

  姜櫻用力點頭：「她最好，不像有些人，覺得自己是京城裡大姑娘便看不起人。」

  姜如聽出了些滋味：「誰看不起人了？」

  奉養的婢女要上前回話，她搖手止住：「讓二姑娘自己說。」

  姜櫻垂著眼道：「是江家有幾個小姑娘，說我們是抽豐的趨炎附勢之輩。」

  姜如反倒鬆了一口。

  這才正常，倘如果全部江氏都和江劼一般的熱情，反倒透著假了。

  姜櫻有些難過：「姐姐，販子便這麼見不得人嗎？」

  姜如淺笑：「不管什麼人，都會有被人看不起的時候。這是正常的，等我們充足壯大，情況便會變更了。你想不想和姐姐一起變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