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倒大霉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荒唐!」德長老指著裡頭:「你來告訴我,這世上,有幾對伉儷是因為兩情相悅才走到一起的?不都是盲婚啞嫁,做了伉儷逐漸便有了感情嗎?」

  祁樹清靜地道:「可我的父母,始終都沒有感情。我不想造成那樣,也不想積香造成那樣。」

  德長老突然便啞了。

  那許多的說辭,對著他人可以有用,可以義正辭嚴。

  唯一對著祁樹,沒有用。

  他只好放軟聲音:「你和你父親差別,你總要有孩子的,積香是最合適的人。」

  祁樹苦笑:「長老,您對我,比親生父親也不差,倘如果我不能善待積香,便如殺你,求您,別逼我,讓我們連續如此好不好。」

  德長老怔怔的:「阿麟……」

  祁樹站起來:「夜太深了,您老早些去,總是熬夜不好,也可以將來……」

  他頓了頓,存心轉移話題:「也可以將來還需要您再培植幾個孩子出來。」

  彩雲易散琉璃脆,德長老的心猶如被重錘擊中。

  他這平生,毫無先天,唯一對經典釋義頗有鑽研,教訓人更是有一套獨到的工夫。

  故而被挑選出來,逐漸做到長老會的首級。

  唯一的職責便是照謝、教訓族中先天高強的孩子成才。

  在他手裡,經送走了好些個優秀出眾的孩子。

  倘如果謝漪瀾、祁樹死去,族中便只剩下謝鳳源,而新的優秀備選人物,卻還未曾選出。

  德長老剎時悲從中來:「你不肯生孩子,你小叔也不肯生孩子,老天要絕謝氏。」

  祁樹看他老淚縱橫,內心可貴有了幾分負罪感。

  乾咳兩聲,拿了帕子給他擦淚,慰籍道:「不是有二弟麼?」

  「他?」德長老把帕子搶過去,自己胡亂擦,恨恨地道:「沒什麼用!」

  謝鳳源十五歲便有了通房丫環,族裡實期望他早些繁育。

  惋惜,通房丫環收了十多個,這好幾年了,別說生孩子,便連蛋殼都沒見半隻。

  祁樹佯作驚奇:「不是說他還是童子身麼?」

  德長老不屑地道:「那都是他娘想釣個望族閨秀,提升他的身價,自己假造的。」

  祁樹皺眉:「望族閨秀誰會嫁進入?」

  「是啊!因此我說她是想入非非!」德長老嚷嚷完,突然悟了:「你逗我玩兒?」

  祁樹笑著往外走:「好睏了,我要了。」

  德長老脫下鞋子朝他扔過去:「臭小子!」

  嘴裡罵著,不由得又笑了。

  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心再野,也是想著好,孝敬。

  捨不得自己悲傷,便拿了謝鳳源的事來作弄。

  德長老搖搖頭,閉上眼睛念念有詞。

  積香從裡頭走進入,眼巴巴地看著他:「外祖爺爺,阿麟怎麼說?」

  德長老睜開眼睛:「你斷念吧。」

  積香一下子呆在那邊,怔怔地道:「您說什麼?我一定聽錯了是不是?」

  德長老嚴峻地道:「阿麟不是第一次回絕你了,我之前連續想拉攏你們兩個,是覺得你們最合適……」

  話未說完,積香經哭喊著打斷他的話頭:「此時便分歧適了嗎?你們看到了姜如,她的血對阿麟最好,比誰都要好,因此你們為了她,為了族裡,要摒棄我?外祖爺爺,您不疼我了嗎?」

  德長老斷喝一聲:「閉嘴!你的規矩呢?你的禮儀呢?你的修養呢?」

  積香死死咬住嘴,冒死不讓自己哭作聲來。

  德長老背著手,慘重地房裡來迴轉了幾圈,道:「你還記得靜夫人嗎?」

  積香記得,那是祁樹的生母。

  德長老道:「阿麟說,他不想要造成他父親的模樣,也不想要你造成靜夫人的慘樣。因此,我被他壓服了。」

  積香大聲道:「他怎麼會造成大老爺的模樣?我怎麼可能造成靜夫人的慘樣?除非,姜如便是老夫人!可她能嗎?她是鄉下來的商女,姜瑤都不在乎,她憑什麼不容人?」

  「啪」的一聲輕響,她的臉挨了一記耳光。

  她止住喊叫,捂著臉,瞪大眼睛看著德長老。

  這一下其實並沒有用力,可她便是覺得挖心挖肝地疼。

  德長老嚴峻地道:「我看你走火入魔了!你這個模樣嫁進去,不出半年便會死在裡頭!」

  「來人!」他暴喝一聲,「把大姑娘請回屋去,不經我的容許,不許她出來!」

  「大姑娘請。」僕婦必恭必敬。

  積香表情蒼白,白費地道:「外祖爺爺……」

  德長老背轉身,不肯看她。

  她頹然垂下肩膀,被僕婦扶著,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銀河倒垂,長長的漢白玉石階上行走著幾個人。

  翠柏輕聲道:「大人,我們要搬到京城裡長住了嗎?」

  祁樹一身白衣如月練,肩上馱著玄金這隻懶死了的肥貓,腳步輕快地走在前方。

  聽到翠柏的問話,他翹起角淺笑著:「是啊。」

  從前他雖說做了「福卿」這個官職,可並不需要上朝什麼的。

  名望大於實權,唯一的作用便是和謝漪瀾鬥法。

  太子有事,也只是派人暗暗來往,並不敢所行無忌地湊在一起。

  以後,他要常住京城了。

  想到姜如便在那座冷颼颼的城裡等著他,他便不由得熱血滂沱,美滿無比。

  寒松和翠柏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得為積香嘆了口。

  午時時候,姜如走出安謐侯府的大門,猶自回頭朝站在門口的小少女揮手:「回來吧,回來吧。」

  吳晨曦眼巴巴地看著她:「您還會再來看我嗎?」

  姜如淺笑:「會,你的父親托我照拂你的,你如果是不高興了,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派人去找我。」

  吳晨曦稍許高興了些:「吃的玩的我都有,我便是想出門走走看看,沒有人陪,這個也可以找你嗎?」

  姜如笑道:「你的祖母容許,可以。」

  吳晨曦便笑著朝她揮手絹:「姐姐慢走。」

  姜如的車走了很遠,還瞥見那條小小的身影呆呆地站在門口。

  她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從小便沒有母親,父親遠在異域,可貴回來一趟,陪著祖母生活,便連撒嬌都不能。

  對外提及來也是含著金湯匙出身,金衣玉食,可誰又活得容易呢?

  阿米也嘆息:「吳姑娘真不幸。小小年紀便這麼懂事有禮,想必吳將軍一定很欣喜。」

  姜如輕笑:「吳家家風不錯。」

  她才回來時登門拜望,吳家祖孫倆不在家,等她回來,管家便經來過了,邀請她今早過來。

  她按著點過來,獲得吳老漢人的熱情迎接。

  老人家森嚴得很,行事一板一眼,和錢子謄沒啥差別。

  但心是極好的,待人也很客套殷勤。

  很想曉得錢子謄的近況,卻思量到她是個年輕姑娘,問得太多怕她有心思,也怕他人誤解。

  在這京中,能這麼體恤的人不多。

  想到錢子謄對她的多般照拂,她也很想為這寥寂的祖孫倆做點什麼。

  可錢子謄有兄弟,一朋友們人住在一起,輪不上她費心。

  因此也只能是時時送些新鮮玩意兒,種出新鮮蔬菜,再特供過來,讓這家人身子健康,不讓錢子謄憂愁。

  馬車駛過長樂街,倏地聽到爆竹聲音,車夫道:「店主,前面有一戶人家搬家。」

  姜如以為來賓太多,把路給堵了,便道:「那我們繞路走罷,反面他們擠。」

  車夫笑道:「不是擠,而是好生蹊蹺,居然沒有一個賀客,便僅有小廝在那放鞭炮。」

  在京城這種地方搬家,居然都沒有人上門賀喜,那也是怪哉了。

  要曉得,便是在小地方,左鄰右舍也要上門道一聲賀的。

  姜如打起車簾往外看,看到朱漆大門,石獅猙獰,約有二十來個青衣小廝整整潔齊站成兩排,心神專一地看著幾串爆竹轟炸。

  而周圍,冷冷靜清,別說慶賀的人了,便連看熱烈的人都沒有半個。

  「不應該啊,這便是大戶人家。」阿米周密算了一下:「一條街倒是沒占著,半條街是占著了。」

  姜如道:「也可以人家不是搬家,而是沖喜呢。你看那幾個小廝,臉上都沒笑容。」

  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話,那些小廝齊刷刷地揚起一個笑來。

  姜如:「……」

  忽聽車後方有人啐了一聲:「和這種人做朋友,真糟糕!」

  狗剩兒便好跟車,聞言立馬問:「這誰家啊?看起來真派頭!」

  那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派頭?派頭你來和他做朋友啊!真是的!」

  到底也沒告訴這到底是誰家。

  姜如便不讓狗剩兒多問了:「快回家吧,下午和江四哥約了去看鋪子的。」

  繞過兩條街,回了家,又聽家中僕婦訴苦:「後牆那家不曉得在幹什麼,一成天都弄得叮咚響。」

  姜傑告訴:「是在拆牆,消息是有點大。」

  姜如沒放在心上,只叫他們留意盯著,萬一消息太大,影響了自家的屋基,那便一定要制止。

  幾個伶俐的少年立馬認領了這個差事,盡職盡責地去守著了。

  姜如回到房裡,洗手更衣,舒舒適服在搖椅上躺下來晃啊晃。

  這把搖椅是小心祁樹在守山鎮那把做的,也是白藤的,放在窗邊,累極了的時候躺下去晃一晃,別提有多舒適了。

  搖著搖著,她便困了,突然覺得地下霹靂隆作響,嚇得一個縱身跳起來,大聲道:「地震了!」

  這京城不比其他地方,重甲兵是全部不會縱馬狂馳的,因此只能是地震。

  阿米等人都聽見她叫,全都嚇得跑到院子裡站著。

  姜如很快冷靜下來,彷佛,除了她這裡,其他院子裡的廝役全都很安靜?

  錦繡臉都嚇白了:「姑娘,奴婢去通知其他院子的人全都從屋裡出來?」

  姜如搖搖頭:「先暗暗去問四平八穩的,看他們是否也有感覺。特別二姑娘那兒周密地問。」

  京城啊,天子腳下,不能亂叫喊的。

  神官宮都沒說有地震這種大事發生,她一個沒背景的女人胡亂嚷嚷出來,擺盪民氣,是要倒大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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