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話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祁樹挑出一雙玫紫鑲金扣的小皮靴和一身蜜合色的錦衣,要姜如穿給他看:「徹夜要變天,你穿這個便好。」

  姜如默默換上這些衣物,再被他拉到邊龐大的銅鏡眼前。

  「好不好看?」他在她耳邊輕聲問。

  鏡子裡的少女,少了通常的凝重威壓,多了幾分嬌俏溫柔,最美貌端莊。

  「舊友之女,江老漢人該當更樂意看到如此的你。」

  祁樹挑了一套金鑲珍珠的金飾,給她戴上後,輕輕擁住她,在她臉頰上落下一。

  連續以來,他便想如此裝扮她,把她身上那些慘重的青色去掉。

  但機遇連續不可能熟,他連續以為她不稀飯那些金玉金飾之類的。

  直到她和他一起列入浣游光競價會,看到她買了許多金飾,他才清楚,她是稀飯的。

  姜如眨眨眼,掩去眼裡的酸澀:「為什麼沒有血色?」

  祁樹淡淡地道:「你又不稀飯,為什麼要給你買?」

  姜如不由得淚意,她稀飯的,不稀飯的,他都曉得。

  適才那一句問話,是為了證實,這不是偶合,而是他的情意。

  祁樹捧起她的臉:「看著我。」

  他直直地看到她眼裡去,一字一頓地道:「姜如,你聽好,我對你是真心的,你始終不要質疑我是因為別什麼原因,才和你在一起。」

  「我和其他謝家人不一般,便算你此時不曉得,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曉得。」

  姜如輕輕點頭。

  她不缺錢,缺的只是情意。

  祁樹確認她聽進去了,便道:「我要走了,翌日會有人過來接你……」

  他挑了一套青蓮色的錦衣,加一套羊脂玉的金飾:「翌日穿這個。」

  姜如苦笑:「是不所以後我要穿什麼,都得你放置?」

  他也笑:「你不樂意?」

  能天天見到他,她是樂意的,姜如歉地道:「你看,我的女紅不怎麼好……」

  原主其實是很不錯的,只是她沒心理也沒時間在那上頭花消精力。

  祁樹道:「我看還是不錯的,你從前不也靠做針線養活一家子麼?什麼時候得空了,給我做一身裡衣。」

  姜如沒辦法回絕,不得不心虛:「好,只是我太忙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做好。」

  祁樹不容回絕:「不急,慢慢地做。」

  他轉過身,悄無聲氣地離開了。

  看著這滿屋的箱子柜子,姜如的心境相配好,輕快地裝扮結束,又去給姜櫻修理。

  姜櫻穿銀紅錦襖配鵝黃子,戴一隻金鑲八寶的瓔珞,一對小小的金耳墜子,花苞髻只用絲線系了,沒戴簪釵,喜慶又便當。

  姜櫻有些小重要:「他們家禮貌重嗎?」

  姜如寬慰她:「你的禮貌學得最好。」

  姜櫻便笑了:「都是娘親教得好……」

  提起至今泥牛入海的姜二娘子,姐妹倆都有些黯然。

  說話間,江家的車馬到了。

  來接人的是江老漢人眼前最得臉的楊嬤嬤,看到姜如的那一剎時,眼裡閃過驚奇之色,嘆息道:「真是氣宇斐然。」

  這又是京中勛貴之家的差別之處,見到年輕的小娘子,不夸美貌,只夸氣宇。

  氣宇意味著門風,門庭,修養。

  美貌和這些東西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不熟識的人一晤面便夸對方美,那是藐視,誰家沒養著幾個女人人啊。

  姜如大摩登方地謝了誇讚,笑道:「有勞嬤嬤親身來接,坐臥不寧。」

  「這算什麼?應該的。」

  楊嬤嬤想起姜如的其實身份,不禁嘆息人生無常,見姜櫻安靜靈巧地站在一旁,便笑:「這是二姑娘嗎?」

  姜櫻略帶羞怯的笑著點頭:「有勞嬤嬤來接。」

  楊嬤嬤看到她的樣貌,又是一怔,遲疑一會兒,問:「不是有一位少爺麼?」

  「舍弟留在老家念書。」姜如回復得點水不漏,卻是把楊嬤嬤的不同記在了內心。

  楊嬤嬤話不多,舉手投足之間顯然世家貴族的風度禮貌,人又是極可親謙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行動,都能讓姜如姐妹感覺到尊重。

  姜如輕聲教訓姜櫻:「這便是簪纓之家的氣宇。」

  這便是為什麼,她要買罪奴,容易拿捏,懂禮貌,環節場所不會露怯。

  姜櫻坐得筆直,目不斜視:「我一定不會給姐姐和娘親丟臉的。」

  江相深得帝心,宅子卻不在湊近皇城的地方。

  因為皇城左近的房子其實太小了,不夠騰挪。

  因此,江家住在城南的竹節巷,整整一條街都是他家的,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馬車才駛入巷口,姜如經感覺到來自權傾朝野的「江半朝」的高聳氣象。

  院牆修得極高,白牆黛瓦,牆邊一概不植樹木,這是為了防止有心人藉機窺視。

  朱漆銅釘大門,兩隻石獅橫目而張,門房有五六個,清一色的灰色長衫,帶著便到好處的笑容。

  出乎姜如的料想,並無太多的車馬來往。

  馬車從側門駛入,又在垂花門外停了。

  一個裝扮得端莊大氣、樣貌只是清秀的年輕婦人帶了幾個婢女婆子站在門口,笑吟吟地迎上來:「嘉賓到了。」

  楊嬤嬤和姜如姐妹二人說明:「這是睿大。」

  姜如一聽這說明,便曉得是江家屬里的女眷。

  江家是分了家的,江相這一支生齒單薄,江嘉尚未受室,江老漢人年紀大了,許多事都是讓族裡的侄兒、侄媳婦幫著處理。

  這位睿大,可能便是江家贊助理事的人了。

  姜如拉著姜櫻給睿大施禮,睿大回了禮,熱心地拉著她們往裡走,一路噓寒問暖,並無驕奢之氣。

  這也讓姜如鬆了一口,倘如果江家這些人不好打交道,看不起她這個商女,那是很困擾的事。

  便如此挺好,沒有去管彼此內心到底怎麼想,面上過得去便行了。

  走了一炷香後,到了正院。

  江老漢人約有五十多歲,比姜二娘子大了十多歲,看起來卻和姜二娘子差不多年紀,眼光銳利,下頜線條堅毅,和江嘉約有五六分像。

  姜如帶著姜櫻行了後輩禮,關於這麼一個課本氣的老人家,她是很尊重的。

  江老漢人親手扶二人起來,讓在自己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嘆道:「多虧你和你母親,我孽障……」

  說著,便有些哽咽。

  姜如姐妹二人連忙站起,垂手立了。

  睿大笑道:「伯娘快打住,嘉兄弟此時可出息了,不是說才立了幾個大功麼?」

  江老漢人便笑道:「得了吧!他立的什麼大功,還是小孩子玩樂的那一套罷了。好孩子,快坐。」

  拉著姜櫻問了幾句,便讓睿大把人帶下去:「不幸見的,小姑娘隨著我們沒意圖,帶她去和楣兒她們玩。」

  隨著姜櫻離開,房間裡奉養的婢女婆子也只剩了楊嬤嬤一人。

  江老漢人嘆道:「好孩子,沒想到咱娘兒倆還能再晤面。」

  姜如站起立了,重新施禮:「見過姨母。」

  她希望,江老漢人如果是只按「恩人」的禮數來待她們,那她便不揭露過往。

  但既然江老漢人揭發了這一層,她便要真真正正把人敬起來了。

  江老漢人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端端正正受了她的禮,又拉她起來在身邊坐了,仔周密細看了一遍,嘆道:「如此的善人才……」

  背面的話卻是沒說了。

  姜如心知,背面一句勢必是:「真是惋惜了。」

  她含笑著半垂了眼,靜靜地聽著,事實如此,世情如此,其實沒什麼好生氣好慷慨的。

  倒是楊嬤嬤道:「老奴瞧著,姜姑娘不僅人才好,風度伎倆也是一等一的強,比那滿府的姑娘姑娘好許多。」

  得,又是一個知戀人,姜如回了楊嬤嬤一個笑,算是謝過她的獎賞。

  江老漢人嘆息半晌,哭了起來:「你娘還是甘願自己虧損,也不樂意困擾人的性質,都怪我,沒教好這孽障,生生害了她……」

  楊嬤嬤連忙勸道:「好生生的又哭什麼?此時幾個孩子都在面前,好好待他們也便是了。」

  江老漢人怒道:「你懂什麼!還不許我悲傷?」

  「是。」楊嬤嬤和姜如賠笑:「自從少爺回來,說起此事之後,我們老漢人便連續頗為忸怩,本是要派人去尋你們的,但又想著那些人盯得緊,做在明處不如做在暗處……」

  江嘉不在的這兩年,江氏這邊對姜如的照拂的確不少。

  姜如趕緊謝了,又道:「姨母快別哭了,我娘的性質便是如此,她通常教訓我們姐弟三人,都是說,人要記情要記恩,此事因我們而起,她如果不如此做,一輩子都會不放心。」

  「這是虹茹的性質。」江老漢人止住眼淚,自嘲道:「老了老了,眼淚便多了,年輕時我可不愛哭。這麼多年,你們過得很不容易吧?」

  姜如笑道:「有勞姨母掛懷,我們還過得不錯。特別是這幾年,有了姨母的照拂,我那生意做得可順當了,您瞧,這身上穿的,戴的,可都是自家的錢買的。」

  祁樹買的,便是她買的,這可沒錯吧,哈哈。

  江老漢人性:「你是個有出息的,叫你們姐妹來,也沒別意圖,便是怕你初來乍到,沒有基本,被人欺壓。你弟弟是叫姜羽吧?何不寫信讓他來,要做什麼,總能給他個出路。」

  姜如道:「舍弟留在故鄉念書,他有志氣,做姐姐的自然要周全他。」

  江老漢人歌頌了幾句,給楊嬤嬤使個眼色。

  楊嬤嬤便退到外頭守著,只留她二人在房內。

  江老漢人拉了姜如的手,輕聲道:「你是個爽直的,這話本不該我和你說,但你父母都不在了,家裡也沒個合適的尊長出面,我只好問你了。昔年,我與你母親年紀相差雖大,卻是一對忘年交,我二人曾商定,要結為後代親家……」

  姜如不等她說完,笑著打斷:「那不是玩笑話麼?」

  江老漢人頓時怔住。

  姜如把當初的婚約視為「玩笑話」,那是否認這樁婚事了。

  倒讓她把許多覺得難以出口的話都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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