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恐嚇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她指指姜櫻等人:「煩勞你將他們送回來,我自己能找回來。」

  姜櫻剛想說自己要隨著去,看到姜如的表情便把話頭咬住,乖乖地道:「是。我一準聽話的,姐姐早點回來可好?」

  姜如憐愛地摸摸她的頭:「姐姐給你帶好吃的。」

  白庸碌給李老漢使了個眼色:「在下陪店主一起去吧。」

  事至此,李老漢還能說什麼,只好蔫蔫地領著姜櫻等人走了。

  姜如只帶了阿米、白庸碌二人,馬也沒要,便是步輦兒。

  她最先去的,是姜府。

  姜府在城西,一個府邸占了一條街,便連街名兒也叫做姜家街。

  可能是受了謝氏的牽連,府門外頭冷冷靜清的,沒什麼車馬,僅有三四個看門的小廝坐在石階上閒談。

  姜如便那麼大模大樣地走過去,幾個小廝一起抬頭看她,都以為她是要上門拜望的呢。

  她卻角噙著笑,施施然走過去了。

  便聽那幾個小廝在反面道:「又是一個鄉下來的土老帽,不曉得這條街上僅有我們家。」

  「這便是莫明其妙的人的家嗎?」

  阿米很不高興,她適才看到門楣上的「富寧侯府」四個鎏金大字了,有燈籠上也寫著「姜」字。

  必定便是和謝小爺訂婚的什麼姜瑤家了,看這幾個小廝的德行,便曉得這家人不咋滴。

  「是啊。」姜如連續沿著街道往前走,問白庸碌:「白先生從前來過京城嗎?」

  白庸碌默然一會兒才回復她:「小人在去枚州之前,在京城待過三四年。」

  姜如點點頭,便不再多問了。

  她繞過姜府,走進一條侷促的小街,熱烈的生活氣味撲面而來。

  街上鋪著的青石板經有些心思了,許多都開了裂,被清洗得干潔淨淨。

  每家人的院子都不大,牆頭都有樹枝還是花枝探出面來。

  小孩子的笑鬧聲,狗啼聲,大人的怨怪聲,此起彼伏。

  有一股馥郁的甜香,幽然撲鼻。

  阿米抽了抽鼻子:「這不是木樨香麼?難道是誰家的頭油打垮了?」

  瀾京天色偏寒,一般不會有人養木樨,所以阿米有此一問。

  姜如笑而不語,領著他們停在一戶人家門前。

  以阿米的眼力來看,這個院子只怕是這條街上花木最繁茂的了。

  各色月季爬出牆頭,開得鮮艷熱烈,種種樹木枝葉繁茂,將半個院子都給遮蓋住了。

  而木樨香,便是從這座宅子裡發放出來的。

  看這戶人家的模樣,只怕不是木樨頭油倒了,而是種了一棵木樨樹。

  她笑道:「姑娘好靈的鼻子,這是想包圓了他們家的木樨,給我們的新酒樓弄一道木樨糕麼?」

  姜如不答,即使敲響了門。

  那門破敗得很,上頭的漆早便掉得差不多了,門環下方磨損了一個大凹槽,隱隱有蟲蛀的印記。

  好一歇,才有人在頭裡顫巍巍地問:「誰呀?」

  姜如吸一口,笑道:「我找親戚。」

  又過了好半天,門才開了一條縫。

  一張儘是皺紋的臉露了半拉,污濁的眸子子裡透著驚惶和當心:「你找誰?」

  這是一個經蒼老得不能更老的妻子婆。

  的頭髮掉得只剩幾根,梳不起來了,便扎了個僅有小手指粗細的小辮。

  她佝僂著腰,可能只齊姜如的口高,衣衫陳舊,補丁摞補丁,經看不出的顏色。

  姜如愣愣地看著妻子婆,心便像被挖了一塊,痛得不能呼吸。

  這是她的木樨嬤嬤,是外婆的娘。

  大了外婆,又帶大了娘親,再帶大了她。

  她和外婆進入姜府時,木樨嬤嬤太老,不想入府奉養人,便留下來看房子。

  左鄰右舍都包管會照謝木樨嬤嬤,剛開始那幾年,外婆還能出門,也時常出來看望照拂。

  後來她們被幽禁了,再不能出來,過了可能半年的光景,有人暗暗給她們送信,說木樨嬤嬤逝世了。

  她和外婆為此難過忸怩得不可能。

  外婆連續說,早曉得會如此,當初不管如何都該把木樨嬤嬤帶上,哪怕便是死也在一起。

  也便是從那開始,外婆的身子越見沒落。

  姜如只是想看看這房子是否經被人占了,卻沒想到木樨嬤嬤居然還在世。

  因此,其時所謂的「美意人」其實是受了江姜雲的指使,存心讓她和外婆悲傷自責,存心讓外婆身子變差的吧?

  姜如牙齒咬得咯咯響,想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光是忍著眼淚,掌握感情,不讓自己衝上去著木樨嬤嬤,便經用盡了全部力氣。

  木樨嬤嬤等不到她回復,便顫巍巍地道:「這位姑娘,你是走錯門了吧?」

  說著便要關門,姜如陰差陽錯地將手卡住門,便好門關掉,頓時痛得「嘶」的一聲,嚇壞了幾個人。

  木樨嬤嬤鬆開手,呆呆地看著她,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阿米則是猛地把門推開,生氣地吼道:「你這個老嬤嬤怎麼回事?我們是要搶人嗎?不便是聞到你家的木樨香,覺得奇怪,想和你買麼?怎麼便把我們姑娘的手給夾了!真是的!」

  姜如不曉得到底是心痛,還是手痛,痛得整個人都是懵的,這會兒才緩過勁來:「別罵她。」

  阿米舉著姜如的手用力呼氣,心疼得臉都紅了:「別罵她,你還謝著她,看看你這手成什麼樣了?」

  那手的指甲經青紫了,還不知怎麼個疼法兒呢。

  「是我自找的。」姜如將手藏進袖子裡,平易近人地和木樨嬤嬤說:「嬤嬤,我的手疼得厲害,能不能給點涼水泡泡江江疼?」

  木樨嬤嬤經很老了,老練不能校驗許多事物,老練驚怖所有全部事物。

  她畏懼地閃開路,畏懼地看著他們,不敢說話,生怕他們會讓她賠醫藥費,找她的困擾。

  阿米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對著這麼個老嬤嬤發性格不對,連忙堆了一個笑容:「嬤嬤,嚇著您了吧?別和我計算。」

  木樨嬤嬤不作聲,看看他們,陡然抬頭對著天際作了個揖,閉上眼睛念念有詞。

  白庸碌輕輕關掉門,擋去了外頭窺探的視線。

  人家住得集中,一點點消息都瞞,便這麼一下子的工夫,經有人開門張望了。

  姜如掐動手,心境激盪地看著院子裡的全部。

  因為無人照拂,樹木遮天蔽日,地下雜草叢生,那幾間房子歷經風雨,搖搖欲墜。

  唯一長得最女人的,便是院子正中那棵金桂,金子似的花朵墜滿了枝頭,開得黃燦燦的。

  這株木樨樹,是外婆年輕時親手種的。

  朔方長不好木樨,便用木樨嫁接在流蘇樹上,十棵樹活了這一棵。

  今後她便有了木樨糕和木樨糖吃。

  這是外婆的滋味。

  「老阿婆,你這株木樨樹要多少錢?」

  姜如想要照謝木樨嬤嬤,卻曉得不能毫無根由地伸手,否則太有目共睹了。

  阿米想上前協助,被姜如一個眼風嚇住,只好放柔了聲音:「老嬤嬤,您是不是誤解什麼了呀?不賣便不賣,我們好好說啊。」

  木樨嬤嬤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壞東西啊,我的素芬,我的如兒……」

  素芬是姜如外婆的名,至於如兒,指的自然是經死了的如兒。

  姜如怔怔的,眼淚莫名便流了出來。

  這世上,所有人都忘掉她們了,僅有這麼一個耄耋老人,神智都經不清楚了,卻還記取她們。

  有人用力拍門:「開門,開門,你們幹什麼?不許欺壓人!」

  這是個男子的聲音。

  「阿婆,阿婆,你別怕,我們這便進入了。」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

  「妻子婆,妻子婆,你別哭啊,我幫你打暴徒。」

  這是個孩子的聲音。

  別的有種種雜七雜八的聲音:「再不開門我們便砸門了啊!」

  姜如險些想要號啕大哭。

  這麼多年了,鄰里還沒有忘掉他們的答應,連續照謝著木樨嬤嬤。

  「姑娘,要不我們先走吧……」

  眼看消息越來越大,阿米有些慌了,特別是看著姜如的模樣,其實太不對勁。

  姜如再不安心便是木樨嬤嬤,也只好先退一步。

  白庸碌獲得她的允許,便開了門。

  門剛翻開,一個壯小伙子猛地躥進入,如果不是阿米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該一頭撞到木樨樹上去了。

  他紅了臉,不美意圖地道:「謝了啊。」

  阿米一笑:「你怎麼便撞進入了?」

  小伙子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立馬板著臉道:「你還說呢?你們關起門來欺壓老嬤嬤,想幹什麼?」

  他是計劃撞門來著,沒想到門陡然開了,因此是這些人害的他,為什麼他還要和人家說謝?

  「根寶,你這個傻子!」

  胖胖的婦人一陣風似卷進入,抓住小伙子拍了兩下,衝過去把木樨嬤嬤扶起來,哄道:「別怕,別怕,我們都在呢,他們不敢怎麼樣的。」

  中年男子踱著方步進入,黑著臉瞪視姜如等人:「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我報告你們,這天子腳下,我們都是姜侯府的族人,可不是那種沒根底的好欺壓!」

  幾個男女老少隨著進入,人多口雜種種恐嚇。

  姜如一陣黯然。

  這一整條街,都是姜氏的族人,日子過得再艱苦,再不滿意,都得依靠姜府過日子。

  她是落到那般慘狀,才看清楚姜侯府的真面目。

  而這些族人,他們是不曉得的。

  她定了定神,和善地道:「諸位誤解了,我們只是嗅到木樨香,臨時好奇找了來,阿婆不當心夾了我的手指,領我進入說是給些涼水泡一泡,我看木樨樹奇怪,便想買,並不是強買,誰知阿婆陡然便……」

  她無奈地將受了傷的手指拿給對方看,苦笑著表示無可如何,真是誤解。

  這會兒木樨嬤嬤還沒恢復清靜,慷慨地拍著,嚷嚷個連續,有些詞完全便含糊不清。

  胖婦人看看姜如,再看看木樨嬤嬤,這才道:「你們走吧,這老嬤嬤年紀經很大了,神智都不清楚了,你們別期望她賠醫藥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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