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承情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現下,我只剩兩顆藥,今夜我希望再服用一顆,今後後,我便只剩下一顆藥,以及你了。」
祁樹將一隻小巧的盒子塞進姜如手裡,包著她的手掌,一起放在他的心口上。
「這便是我的藥盒。」他眼裡有淚光,「我把自己、它,一起交給你了,姜如。」
他曾告誡過汪姑子,倘如果他此行不幸,讓其萬萬阻截姜如,不要讓她墮入兇險。
當他在齊國,夢見她騎馬而來,從雪地里將凍僵的他起來摟在懷裡之後,他便曉得,沒有什麼可以攔截她的到來。
因此他和太子說,一定會有人來接他。
人便是姜如。
精緻小巧的墨玉盒子。
金絲方法的薔薇牢牢圍繞在盒子外圍,枝葉舒展,嬌媚盛開。
祁樹輕輕撥動幾下,「吧嗒」一聲輕響,薔薇回籠枝葉,盒子開成兩半。
十二格的格子裡有兩粒松子大小的銀色藥丸。
姜如看著如此的盒子,如此的藥丸,突然之間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
她不由得問他:「僅有兩顆了呢,不能不吃嗎?要不,只吃半顆嘗嘗?」
誰做的藥也太浪費了,吃一顆關閉,還要再吃一顆能力解開,便不能半顆關閉,半顆解開嗎?
祁樹笑看著姜如。
她裹在黑貂帽里,眼睛圓睜猶如貓兒,當心苦求的神志像極了玄金向他求撫摩的模樣。
他不由得撫摩她的頭頂,溫柔而堅定:「不能。」
姜如很掃興:「為什麼?」
「因為只吃半顆的話,只會在原有的完全上加強效果,起不到應有的好處。」
也便是說,例如此次經服藥關閉了感知,再服用半顆,將會使人今後造成庸人、廢人。
而在服藥恢復感知的環境下,服用半顆,便會加強感知能力,響應的,關於身子的荼毒扯破也會愈加。
「如此啊。」姜如輕聲道:「其實我想要你再服用半顆。」
她並不需要他有何等出色,何等厲害,她望他能平安地活下去。
祁樹淺笑搖頭:「孩子氣,信賴我,你不會愛上一個庸人的。」
姜如不平氣:「你怎麼曉得?」
祁樹翻身將她壓在坐墊上,垂著眸子看到她的眼睛深處去:「如如,庸人配不上你。」
姜如衝口而出:「如果是你,怎麼都可以的。」
祁樹歪著頭笑作聲來,他拉起她,親她的手指:「這是我聽過的最悅耳的話。感謝你,如如。」
她不會曉得,當他躺在雪地里,身子被凍僵,感知逐漸麻木時,到底有多無望。
當她把他摟在懷裡,用身子溫暖他,他聽見她的聲音,聽見她的心跳,他才活了。
他乃至能聽見血液,在體內歡暢地唱著歌奔流來往。
時候,他僅有一個心思,醒來,擁她,親她,告訴她,他愛她。
因而他把姜如再次得牢牢的,在她耳邊輕聲說:「記好啦,我把自己交給你了,你要對我賣力。」
姜如的手被那隻盒子硌得生疼,她重重地點頭:「嗯!德長老給了你這麼貴重的藥,你一定欠了他不少情面吧?」
她的眼睛裡透著幾分滑頭,問的是積香的事。
祁樹很認真地回復她:「並不是所有的情面都需要報以男女之情。」
姜如興沖沖地坐直,將他按了躺在她腿上:「歇息一下,到了之後我叫你。」
夜色到臨時,到了虎威軍駐地。
臨下車時,姜如把祁樹叫住。
她便像太子妃給太子打理衣物那樣,嚴峻認真地捋平他身上的褶皺,理好衣領、頭髮、帽子,嫣然一笑:「可以了。最好看。」
這麼快便融會了他的意圖。
祁樹不由發笑,也替姜如整理髮髻衣帽,端詳無誤才下了車。
姜如正希望隨著跳下去,他卻回了身,向她伸出手。
姜如也便將手搭在他掌上,文雅地下了車。
裡頭皆將士,神志森嚴,殺氣騰騰,用掃視的眼光看著他們這一行人。
太子妃昂起下頜,自在鎮定地朝姜如招手:「到我這裡來。」
姜如看向祁樹,他點了頭,她便帶著阿米、姜傑等人朝太子妃走去。
王維一聲令下,諸將士一路施禮,齊聲招呼:「參見太子殿下!」
聲震雲霄,刀兵擊打在甲冑上,叮看成響。
可謂是很不敬,且惡意滿滿。
太子的表情隱約有些發白,卻始終站得筆直,面上笑容半點不改,溫和不失森嚴地道:「平身。」
祁樹從始至終都沒什麼表情,直到此時才淡淡地瞥了王維一眼。
王維鼻尖上有細汗,表情也是很慍怒,隱忍不發,只大聲道:「張固!」
一位副將站出來,舉頭挺,將拳一,舌綻春雷:「末將在!」
聲音大得打雷似的,嚇得太子一抖。
大夥眼裡便露出了幾分鄙夷和詫異。
一國儲君,怎麼能像這個模樣?
難道是在齊國做人質這幾年,嚇破了膽量?
如此,怎堪大任?
正質疑間,太子妃突然搶前兩步,「啪」地一記耳光抽在張固臉上。
聲音之嘹亮,響徹全場。
太子妃仍不解氣,跳起來反手又抽了一記。
打得張固鼻血都流了出來,狼狽不堪地滴了一身,卻不敢抬手擦拭。
「目無君父的狗東西!」太子妃指著他,面罩寒霜:「太子仁德,自願前往齊國作質,為的是什麼?你說!」
「你們說!」她指著全場將士,大聲道:「你們七尺男兒,不能保家衛國,眼睜睜看著太子前往齊國,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此時倒是在我們眼前耍威風來了?」
她眼裡含淚,幾度哽咽,最終又忍住了,厲聲道:「我們不是在齊國,我們是回家了!你們曉得嗎?我們是回家了!」
太子把她往懷裡拉:「你別疼痛……」
太子妃荏弱地靠在太子懷裡,哭道:「妾知殿下仁勇,當著齊皇的面,尚能做到虎賁虎豹於前而面不改色,力排眾議!別人殊不曉得,他們只會以為,殿下忍辱負重是偷生,反面自家人計算是怯懦!」
「我不平!不平!」她仰天大叫:「陛下!母后!你們在何處!你們看看我們吧!我們九死平生地回家來了!這些人卻不想讓我們回家!」
在場之人莫不動容。
太子更是怔怔地落下淚來,撩起袍子對著瀾京方位,三拜九叩,伏地不起。
太子妃隨著跪下去,哭得不能自。
這二人都跪了,其別人也不能不跪。
一場一觸便發,頓時化為泡影。
更多人的國恨之情被激提議來,再看太子微胖不高的身子,平淡無奇、總在溫和而笑的臉,便沒那麼掃興了。
當初如果不是他前往齊國為質,烽火早便燒過來了。
太子不是怯懦,因為昔時他是主動前往的,隨身只帶了五六個侍從,原因是不想讓更多的人刻苦。
他在齊國,碰到過的刁難和嘲笑千千萬萬,卻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讓人嘲笑看不起的行為。
便連齊皇也曾讚美他的溫雅和孝道。
在陛下未曾派人贖他回國的環境下,他自己心思回來了,並未給國度導致半點喪失。
如此的人,不是怯懦也不是懦夫,理應是英豪,理應被善待。
這種心思從這裡開始,被更多的人所承受,慢慢傳了出去,連續傳到了瀾京。
太子妃勇武護夫,把太子想說而不敢說的話全都嚷嚷出來,卻沒有人敢責怪她凶暴還是對上不敬。
朋友們只看到一個在花樣韶華,自願隨著太子去國離家,因為旅途艱苦,不得不在途中痛失第一個孩子的可敬女人。
因而,太子和太子妃以如此的架勢,霸道而悲愴地發此時公共眼前。
許多老臣想起了太子從前的仁孝寬厚,伶俐睿智。
有人乃至還想早先帝在世之時,最稀飯的便是太子,時常夸太子有仁君之風。
朝野高低迎太子歸朝的呼聲一陣高過一陣,鬧得天子和蔣貴妃、四皇子最頭痛。
天子是頭痛,背面那對子母還多了幾分憤懣和尷尬。
太子妃吼的那句話「有人不想讓我們回家」說的不便是他們麼?
因而,天子經由端莊思量之後,派了二兒子壽王帶著太子儀仗前來迎接太子伉儷回朝。
而姜如,是在為太子伉儷忿忿不平三天之後,才偶然察覺可憎的張固,居然在謝某人眼前乖得像只雞,百依百順。
她才恍然清楚過來,之前那一場當眾恫嚇為難太子的戲,又是眼前這個身子越養越好、日益俊美的男子的手筆。
為的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把某些人的貌寢用心揭露,再行使朝野強制天子下定銳意。
她為此很為他捏了一把汗,來賓走後,她便語重心長地問他:「曉得的人有幾個?」
萬一人家太子伉儷曉得了不承情怎麼辦?
萬一走漏了風聲,天子、蔣貴妃、四皇子全都恨上他怎麼辦?
他是嫌恨他的人太少了麼?
祁樹最享用的便是她這種擔憂加關心的眷注,他存心說:「彷佛僅有你、我、張固三個人曉得?」
姜如太息:「不曉得你是怎麼魅惑人的,張固那樣的人,居然喜悅為你獲咎儲君,自毀出息。」
她覺得,他們都像是中了一種叫做祁樹的毒,而且病得不輕。
祁樹像是覺得她如此子最好玩,他把她高高地舉起來,高過他的頭頂,仰頭看著她孩子似的笑:「太子沒你以為的那麼軟善老實……」
否則,他怎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扶持太子?
至於太子妃,更不必說,一等一的伶俐厲害。
明擺著會虧蝕的生意誰會做?
「生意的帳,如如最齊集計的對吧?」
他垂手可得地撫平了她的擔憂,讓她貼著他的臉滑下來,落入他懷中,再迷醉地埋在她前,覺得這真是他今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
姜如被祁樹的小行動引得心猿意馬,揪著他的頭髮,有些不平地說:「其時太子妃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墮淚了。」
她其時被打動得烏煙瘴氣,乃至聯想到自己從前那些遭遇和不平,因而流了淚,因此對待太子妃更上了一層樓。
其時有多打動,有多憤怒,此時便有多覺得自己夠傻夠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