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繩索

  她雖說沒說要去做什麼，但看這景象便曉得事兒小不了，多半凶多吉少。

  姜如搖頭：「我如果回不來，生怕要你自己照拂荷香了。」

  梅姑娘淡淡地道：「不必誰照謝，你如果不回來，我便替你守著這家業，姜羽和姜櫻長大。」

  臨時大夥都有些傷感，狗剩兒跑進入：「店主，店主，您看誰來了！」

  卻是陳進和小蔡一前一後走進入，二人都是耷拉著一張死人臉：「還好趕上了。」

  三個月後。

  錢國與齊國交界的邊境線上。

  白雪皚皚的嘉連山綿延連續，矗立入雲天。

  山腳下，一行人擁馬而立，神采都很嚴峻。

  一個牧民用馬鞭指著綿延連續的山脈，大聲道：「要翻越山嶺，至少還要再等一個月。現下氣溫逐漸抬高，雪將化未化，正是很兇險的時候，不能經歷的。」

  姜如一身男裝，神采擔憂。

  祁樹昨年到達這裡時，便是秋天，趕在第一場雪前翻過了山。

  他帶著太子往回趕時，又是趕在秋天，以他的決策小巧的性質，當是想要趕在雪落之前過山，斷了追擊。

  那麼，他在山那邊失蹤的呢，還是在山這邊失蹤的？

  小蔡與牧民嘀咕一回，走過來道：「店主，我的心思是你留在這邊等，我和晉兄帶人過去。」

  浣游光的人早便撒出去了，並無找到樓主的著落，他也不斷定自己是否便能找到樓主。

  而這一行人里，技藝最差的人便是姜如，帶她過山，不僅是負擔，還可能將她害死。

  姜如想了想，爽利地應了：「那好，你們在那邊找，我在這邊找。」

  小蔡鬆了一口，連續擔憂她會心氣用事，非要過山才顯得情比金堅，沒想到她這麼明智好說話。

  姜如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裡，懶得多話，撥轉馬頭往回走：「既要過山，便該計劃了，回來吧。」

  他們住在駐軍左近的小城鎮裡，沾的是錢子謄的光，打的旗子是收購藥材。

  北地藥材與南地藥材相差龐大，兩國貿易來往頻仍，倒是一個不錯的捏詞。

  他們把鎮上唯逐一家堆棧給包了，擺開景象收購藥材，藉機打探信息，倒是沒有人太過質疑。

  有駐軍過來問話找事，姜如拿出錢子謄的信，帶著禮品親身去拜見了駐軍頭目，那邊也便不管他們了。

  姜如走進堆棧，姜傑迎上來，大聲笑道：「店主，今兒收到好些成色不錯的藥，您要不要過來瞧瞧。」

  姜如便隨著他往臨時庫房裡去，姜傑壓低聲音：「來了一個牧民，說是大雪封山之前，他曾在山裡見到過死人。」

  姜如心口一跳：「怎麼說的？」

  姜傑道：「他不肯多說，只說人被狼吃得亂七八糟的，他看著不幸，便埋了。」

  這極端重要的線索。

  姜如忙問：「人呢？」

  姜傑把她引到隔鄰小酒館裡。

  的領導娘坐在一個大鬍子男子懷裡吃吃地笑，二人勾著胳膊，一下子來個交杯酒，一下子你一口我一口。

  周圍坐滿了無所事事的男子，跺著腳大聲起鬨，其中不乏姜如招來的江湖人士。

  姜如剛一露頭，那幾個江湖人士便站起來，低著頭想溜走。

  姜如不露神采地做了個手勢，他們便一言半語將無關的人請出去了。

  姜如大步走過去，早有人眼疾手快拖一把凳子過來，她施施然一坐，笑吟吟地看著領導娘與大鬍子：「好不好喝？」

  領導娘乜斜著眼審察姜如。

  少年郎清癯高挑的身子，剪裁得體的青錦箭袖皮袍，一身上好的貂毛大氅，鑲了金扣的鹿皮靴子。

  手上戴著最貼合的麂皮手套，腰間掛著厲害的匕首和短刀等物。

  黑色的貂皮帽下襯著一張精緻的瑩白面龐，眉如翠羽，眼如星子，肉嘟嘟的嘴與精緻下頜間的小肉渦特別有目共睹。

  領導娘「咯咯」笑著，伸手去摸姜如的臉：「這要不曉得是個少年郎，都要以為是女郎。」

  姜如搶在她摸到臉之前擒住她的本領，低下頭輕輕一嗅，作迷戀樣：「好香，姐姐用的什麼香粉？」

  一塊銀子滑入領導娘手中。

  領導娘抖抖的部，扭著腰從大鬍子懷裡起來：「不告訴你，你們男子沒一個好東西。」

  說著拋了一個媚眼給姜如，扭著屁股去了反面。

  大鬍子不高興地瞪著姜如：「小白臉兒，你幹嘛！壞老子的功德，你找死啊！」

  姜如笑了笑，鄭重其事地道：「你家婆娘給我兩隻羊，讓我來抓你。」

  話音未落，姜傑縱身上前，將大鬍子的手臂扭到背後，阿米搶前一步將抹布塞進他嘴裡。

  一套行動行雲活水一般，眨眼的工夫，大鬍子被修理得服帖服帖，轉動不得。

  姜如笑得賣弄：「你們怎麼如此強暴？都說了只是問話，幹什麼便把人綁起來了？」

  大鬍子用力瞪她，「嗚嗚」地叫著，幾次想要掙站起卻沒有半點辦法。

  姜如笑吟吟地道：「我問你答，答好了便放你回來，有銀子可以拿。答不好麼，聽說這個節令扔外頭一夜便可以凍成人棍，我從南地來，還沒見過呢。」

  大鬍子的態度頓時軟了，哀求地點著頭，表示自己喜悅配合。

  他是在入冬前碰到那兩個男子的。

  他們穿著齊國人的袍子，滿身是傷，岌岌可危。

  他們向他要東西吃，口音卻是錢國的，他覺得他們不幸便給了水和乾糧。

  正吃著，狼群便來了，他謝不上他們便跑了。

  等他回來，那兩個人都死了，被狼群吃得亂七八糟。

  他覺著不幸，挖了個坑將那兩個人埋了。

  「我曉得的便這麼多，你們放了我吧。」大鬍子苦苦哀求。

  姜如見他眸子子連續滾動，腳不自發地來回移動，便沉了臉，下巴一揚。

  阿米上前，「唰」地撕開大鬍子的衣服，從他懷裡掏出兩個髒兮兮的荷包。

  荷包上帶著褐色的血痕，上頭繡的斑紋卻最邃密，不是內陸的樣式，也不是齊國的樣式。

  再往裡摸，摸到一對金扣子，姜如對著燈光一看，表情便變了。

  反應是兩隻團龍扣，四爪，龍頭頂天立地，纖毫畢現。

  一看便來源非凡，多半是那位太子殿下的隨身之物。

  接著，她又在另一隻荷包里摸到一個精雕細琢、拇指粗細的金瓶子。

  翻開塞子，熟識的草木清香撲鼻而來，兩三粒桐子大小的香丸滾落在她掌中，便是她親手建造的寶球香。

  姜如攥緊荷包，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濃。

  她扯著大鬍子的衣領將他拽起來，端倪暴虐，如要噬人：「你從何處得來的！」

  大鬍子從荷包被搜走開始便被嚇壞了，語無倫次地道：「我不曉得，什麼都不曉得，是狼乾的，是狼乾的！我撿的，撿的！」

  阿米忙在中間離隔二人：「店主冷靜，冷靜。」

  姜如閉上眼睛，再睜開，眼裡的憤懣和慷慨經停頓。

  她重新坐下來：「此時，老老實實告訴我，那是兩個什麼樣的人，有一點點說錯，我便把你凍成冰棍！」

  大鬍子覷著她，輕聲道：「兩個都是年輕男子，一個很瘦很瘦，穿著黑色的袍子，長得最好看，不發言的。有一個長得一般，比較胖一點，連續在哭。」

  姜如越聽心越往下沉。

  第一個人，怎麼聽都像是祁樹。

  第二個人，莫非便是那位太子？

  惋惜沒人見過太子，並不曉得太子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只憑這兩個荷包，能判定祁樹經死了嗎？

  阿米見姜如不作聲，憂愁地道：「店主？」

  姜如回神，請求大鬍子：「把你所曉得的，重新到尾再說一遍……」

  夜越來越深，陳進和小蔡進入又出去，大鬍子經反覆形貌了不下十遍，說得不好便是一頓打。

  他其實不堪熬煎，乾脆將眼睛一閉：「你殺了我吧。」

  也便如此了。

  姜如也不說怎麼處理大鬍子，站起徑直回了房間。

  阿米緊跟上去：「店主，他說的未必是真……」

  姜如不睬，「啪」地關了門。

  姜傑把大鬍子綁縛起來扔在角落裡，坐下來邊吃東西邊守著他。

  裡頭突然吵了起來。

  卻是姜如又下了樓，表示翌日一定要進山。

  陳進和小蔡剛強差別意，阿米和稀泥，吵著吵著，居然動起了手。

  也不曉得是誰先動的手，桌椅板凳扔得「噼啪」響，和著辯論聲，令人特別焦躁。

  姜傑坐立難安，最終又給大鬍子添了一道繩索，扔下他出去了。

  隔鄰猛烈地喧華著，大鬍子擺布看看，從舌下吐出一塊刀片，用牙咬緊，身子以意想不到的角度蜷起來，輕輕一割，手上的繩索應聲而斷。

  他快速地解開腳上的繩索，悄無聲氣地跑到窗邊，一躍而出。

  而此時，辯論仍然在繼續。

  他跑到鎮尾一座荒蕪了的院子裡，牽出一匹馬，頂風冒雪，狂奔而行，雪很快粉飾了他的腳跡。

  出了小鎮，是一望無垠的廣袤雪原。

  一人一馬艱苦地頂著風雪前行著，走了好幾個時候後，他趕在被凍僵前走到了幾座氈包前。

  獵狗大叫著迎上來，他從便刻摔落，躺在地上長長地出了一口。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走出來，借著雪光看看他的臉，用力踢了他一腳：「讓你買的藥和白米精面呢？」

  大鬍子艱苦地爬起，喘著氣哀求道：「我遇上了一點事兒，藥沒有買到，白米精面也沒買到。」

  老頭大怒，一把攥住他的衣領便往氈包里拖。

  他掙扎著，小聲道：「別如此，別如此，讓他們聽見了不好……」

  一座氈包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女人渺小的聲音響起：「怎麼了，有話好好說。」

  大鬍子立馬叫道：「救命，我真不是存心的，我今日碰到事兒了……」

  一個女人裹著羊皮袍子，吃力地扶著門，柔聲道：「鷹老您先聽他說……」

  「哼！」鷹老沒好氣地將男人扔在地上，又用力踢了一腳：「沒用的東西！」

  大鬍子道：「鎮上來了一伙人，說是南人過來收藥的，包了堆棧和酒館，他們彷佛在找人……」

  話音未落，被鷹老扼住咽喉：「你是不是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