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屈居人下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姜如不想說話。
還能怎麼辦吶,總不能讓太子下來走路,必定是太子伉儷騎馬,祁樹走路了。
他一去這麼久,泥牛入海,稱心茶早便斷了的。
她沒辦法設想,他是靠什麼活下來的。
她想起那天夜裡他和她說的那句「跟我走好不好」,難以言喻的後悔和自責鋪天蓋地而來,五內俱焚。
聽到錢子謄的話,她由不得生氣:「你的意圖是怪他蚍蜉撼樹?」
錢子謄一愣,隨便太息:「小姜,你別急,我不是這個意圖。倘如果沒有他,也可以太子殿下始終也回不來。」
太子選定回國,便等於選定了這條不歸路。
身為儲君,倘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又怎配做儲君?
祁樹沒有錯,他只是實話實說而。
「我來,是不想讓你最後曉得這件事。」錢子謄看著案幾。
姜如的手放在上頭,連續在掌握不住地顫抖。
他幾次伸出手,想要覆上去,卻又不敢。
他怕手伸出去後,便連和她如此對坐吃茶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也可以沒那麼糟糕。他是祁樹,可以逢凶化吉的祁樹。」
錢子謄起勁讓笑容燦爛一些,只是想讓眼前的女孩子高興一點。
「對不起。」姜如站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他。
天經黑盡了,窗外萬家燈火。
枚州城的夜生活開始了,街上的行人不見少,反而更多。
那是吃過晚飯的人家出來遛彎,也有人是跑到街上覓食。
孩子們的嘲笑聲傳上樓來,大人臭罵他們的聲音也近在咫尺。
這是人間,她的少爺殊不曉得在何處。
姜如淚如泉湧。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便算她不能隨著他走,她也能想到更好的辦法,讓他不至於如此悲涼。
可她,便連他什麼時候走都不曉得。
姜如將手撐在窗台上,一任夜風吹乾淚痕。
銀壺裡的水沸騰起來,發出「噗噗突突」的聲音,錢子謄驚醒過來,顛三倒四去提,卻被燙著了手。
銀壺砸落下去,水盡數潑在炭火上,「刺啦啦」一聲,白霧柴灰沖天而起。
錦繡快步而入,低眉垂眼地修理。
姜如轉過身叫住她:「重新換爐子換水換壺。」
待到新的爐子和水壺送進入,她經恢復了正常。
默然著燒水燙杯,將碧綠的菊花瓣沖泡入茶:「你怒火上涌,來一杯菊花稱心茶清肝明目。」
她沙啞著嗓子,長睫水潤,鼻頭泛著血色,手仍在顫抖,差一點倒灑了水。
「對不起,您自己斟茶吧。」她乾脆以後一仰,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錢子謄默然著喝完茶,輕聲道:「你還要入京嗎?」
「我可能會先去一趟邊境,侯爺可有合適的人說明?」姜如語氣平淡,似乎是說要去遠足一般的不痛不癢。
錢子謄卻從中聽出了剛強的滋味。
他有些羨姜地說:「其實你可以再等等。」
姜如輕聲說:「我經等了一年半還要多。」
祁樹走的時候是春末,此時經是第二年的初冬。
再等,便是兩年了。
她其實不曉得,他能活多久。
她想,在他臨死之前,她是一定要陪著他的,他應該也一般。
至於報仇那件事,可以緩一緩。
活得久了,經由的事多了,認識的人多了,便會迷戀這凡間的溫暖和美好。
例如說,姜二娘子還在的時候,她不覺得怎麼樣。
可後來,她便時常夢見姜二娘子,時常會想姜二娘子。
惋惜,她再也沒有見過姜二娘子,更沒有聽到過一星半點信息。
錢子謄有些後悔告訴姜如這件事,他想,倘如果她不是如此的女人,可能也不會讓他銘心鏤骨。
他輕聲說:「沒錯,我在那邊有個師兄,邊境那一片還能說上幾句話。我這便給他寫信。」
姜如把文字紙張盡數搬過來,守著他寫。
錢子謄很快寫好了信,站起道:「我該走了。經入冬,邊境寒冷,你要過去,務必好生計劃一下,否則可能會被凍死。」
「安心便是吧,我不會冒進。至少也要把這裡的事放置穩健再開拔。只是又要有勞侯爺幫我看著了。」
姜如不讓他走:「不管如何,飯總是要吃的,我沒你設想的那麼沒出息。」
一煮江湖,其實便是將許多種肉菜、蔬菜之類的菜品放在一隻銅鍋里煮。
湯底是用姜如莊子上給蔬菜除蟲的雞熬的,別加了羊骨、牛骨、排骨,不歇火地熬上一天一夜,才敢拿出來做湯底,鮮香無比。
熱火朝天地吃著,便著如漿酒還是玉液酒,可以從秋天連續吃到春天,暖胃養身。
酒菜上來,卻是沒人有心理品嘗這甘旨,錢子謄略動了幾筷子,喝了兩杯酒便告辭拜別。
姜如目送他離開,問汪姑子:「姐姐又是有什麼事呢?」
汪姑子斟字酌句:「樓主讓人送信回來,說謝少爺失蹤了。讓您不要發急,他經去找了,一有信息便會傳來。」
樓主在臨行前曾告訴過她,倘如果有一天,他有不好的信息傳回來,一定讓她攔著姜如。
原因便是這個,姜如去探求,怎麼比得過浣游光主親身去找更有用呢?
姜如盯著汪姑子:「什麼時候的事?」
她的眼光太過犀利,汪姑子有些抵擋不住,硬著頭皮道:「便是適才的事。」
「帶我去見你們樓主。」姜如說著,人經往前走了:「這麼大的事,我務必親身託付他。」
汪姑子連忙攔住她:「樓主入夜前便走了,追不上的。」
姜如嚴峻地道:「我可能有兩年沒見過他了。燕姐姐,我記得之前經是託付過你,如果樓主回來,記得一定要告訴我,你還記得麼?」
汪姑子皺眉:「是有這麼回事,但樓主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來,待不了多久便又走了,因此我也不好和你說。」
姜如好久沒有作聲,汪姑子局促不安,想找點什麼話來說,突地聽她笑了一聲,因而提心弔膽,便怕被戳穿。
「既然如此便算了,我這裡有一筆生意,姐姐接不接?」
姜如眉宇間儘是堅毅:「我要用五萬兩銀子,廣發英豪帖,招收江湖俠士,隨我一起前往邊境尋人。」
汪姑子才不想答應呢,如果不是曉得錢子謄要來泄漏信息,她完全不想告訴姜如這件事。
「你最女人答應我,否則我便自己干。」姜如威逼她:「以後再有這種贏利的功德也不找你們。」
「好嘛!我給你辦便是了,你這個率性的傢伙!」汪姑子差點沒哭作聲來。
一是打動的,覺得主人沒看錯人。
二是畏懼的,主人要是曉得了,會活活削死她的。
可自己能怎麼辦?
不給姜如籌謀,讓她自己去挑人,還不曉得會成什麼模樣。
姜如摟著汪姑子往回走:「你和小蔡的事兒什麼時候辦啊。」
汪姑子來了枚州之後,留仙那邊便是小蔡守著,只逢年過節才無建議得著,她很懷念小蔡耷拉著死人臉背規矩。
汪姑子不自在:「什麼事兒啊,我和他能有什麼事兒?」
姜如多喝了兩杯,觸景生情:「有花堪折直須折啊,姐姐。」
汪姑子曉得她是疼痛後悔了,反手擁著她在長街上慢慢地走:「多情不在野朝暮暮,謝少爺如果是曉得,一定不會讚許你去冒險。」
姜如淺笑:「人生於宇宙之間,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別勸我了。」
次日,天色轉寒,陰雨綿綿中,浣游光廣發英豪帖,以五萬兩白銀,征十位英豪勇士。
姜如井井有條地放置家事,誰賣力什麼全都放置穩健,乃至連她回不來要怎麼辦,也都悄悄的放置穩健。
姜櫻曉得她要遠行,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姐姐放心地去,我回家和哥哥在一起,乖乖的,聽他的話,不給他添亂。」
放置後事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管祁樹到底如何,她都會起勁回來的。
十天後,十個席位都有了人選。
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江湖人士,各有千秋。
追蹤,潛伏,近身格殺,醫術,射擊,陷阱,防守,喬裝,都是他們的所長。
浣游光做經紀,姜如和這十個人簽了死活尺簡。
第一是隱瞞,不得對外泄漏行蹤,事實上,這些人也只曉得要去找人,具體對象是誰並不曉得。
第二是使命實現後,每人可得五千兩銀子,如果有殞命,家眷可以另得一筆五千兩銀子的撫恤金。
如果是立下大功,還可以獲得更高的獎賞。
別的,死活有命,不得多作膠葛。
不許中途退出,違令者死。
這十個江湖人士見姜如是個年輕女人,頗有些不以為然,總覺得此行是去玩的,那銀子白白便撿得了。
姜如也不作聲,只說這一路上不能沒有領頭的人,設了個宴席,讓這十個人比試一番,選個帶頭人出來。
誰也不想屈居人下,因而這十個人便打了起來。
姜如讓人搬了桌椅在一旁放著,磕著瓜子喝著茶,和阿米、姜傑點評著,這個好,不好。
聽得那些個英豪俊傑火冒三丈,卻又不得不認可他們說得很有道理。
也有人不平氣的,吶喊著讓阿米和姜傑下去指點一二。
姜傑二話不說跳了局去,三下五除二打翻對方,再彬彬有禮扶起來,道一聲獲咎。
他做得有禮,對方卻沒臉待下去,紅著臉走了。
之後,再無人敢直接搦戰姜傑和阿米。
卻也有人看姜如富人,又是女流之輩,種種窺探。
偏這時候,梅大少與周大少爺一起約著來了。
周大少爺也不多話,只穿著甲冑,全副武裝往那一坐,背後親兵板著臉持著刀,足以震懾那些人的歪心眼。
有官府背景,又有浣游光作保,他們得多大的命能力害了姜如,占了她的錢財卻又平安無事?
姜如很感恩,她並不想讓周守備一家卷進去,如何又不好明說,即使讓人催周大少爺回來。
周大少爺瞅她一眼,淡淡地道:「我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一句話便把她堵得閉嘴了。
她便竊喜起來,看來這些年,她還是交了幾個朋友的。
因而沾沾自喜:「等我回來請你們吃好吃的。」
周大少爺冷冷地道:「先在世回來再說。」
也不問她是要去做什麼,等她這裡辦完事,一句話不說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