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品茗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吳光捧出一罈子如漿酒,看得姜如目瞪口呆,難道要喝完這一壇?

  誰想錢子謄將酒碗滿上,率先一飲而盡,便丟了碗站起:「便此告辭吧。」

  姜如想說自己都還沒喝呢,便被陳進推了出去:「快去,快去,否則路上該找不到住處了。」

  又趕姜羽:「你不去送你姐麼?」

  姐弟二人出了別院,姜羽輕聲道:「姐,我覺得吳將軍彷佛很不高興。」

  阿米道:「約是人老了,見不得別離吧。」

  這話被人聽見,傳回來給錢子謄曉得,陳進臉都憋得歪曲了,便是不敢笑。

  錢子謄倒是看得開:「晨姐兒只比她小八歲,我的確是老了。」

  所謂君生我老,應該便是如此了。

  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

  蒲月的瀾京,經像一隻大火爐。

  這便是瀾京的特色了,冷起來要命,熱起來也要命。

  姜老夫人楊氏懶洋洋地歪在榻上,看幾個小丫環在那鬥草玩兒。

  忽見她的親信梁媽媽快步而入,倉促慌慌的,便斥道:「你忙個什麼?讓人看了又笑話。」

  她是後妻,真正論起出身,遠遠趕不上郡王嫡女錢茹虹,故而總是被人拿了對立比。

  哪怕人早死了多年,朋友們還是不肯放過她,常常總要說昔年誰誰如何。

  不敢明說,卻能讓她立馬清楚那是誰。

  偏巧她便是後妻生的,自小便被人拿了和原配所出的嫡姐比擬,生母也要矮半頭,都成心理陰影了。

  有人笑話她是後妻生的,只能做後妻。

  一想起來,她便恨得不可能,於是很恨下人給她丟臉。

  梁媽媽笑道:「好叫夫人曉得,老奴這是來報喜的。」

  姜老夫人這才來了幾分興致:「什麼事?」

  「伯府七爺過來了……」梁媽媽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她驀地坐起:「還等什麼?快請進入。」

  梁媽媽說的這位伯府七爺,便是姜老夫人楊氏的娘家兄弟,人稱楊七爺的。

  他和姜老夫人同母,家中長兄早羽翼,容不下他這個小兄弟,一把年紀了還一事無成,成日遊手好閒,備受歧視。

  幸虧和姜老夫人姐弟情深,時常相互拉扯著做點什麼事,撈一點油水,倒還過得去。

  姐弟二人剛一晤面,楊七爺便火燒眉毛地道:「姐,我來問你,你們貴寓每年採買藥材,都是誰經手的?」

  姜老夫人懶洋洋地道:「有誰?是我們那位神官夫人了。」

  想起來她便恨啊,按說,公婆年紀大了,這些瑣事再不管的,便該她這個世子夫人來管,偏這姜侯府不曉得怎麼回事,給個經外嫁的姑管著。

  每年要填進多少銀子去,簡直便像是個無底洞穴。

  楊七爺便問:「都花多少銀子買來?」

  姜老夫人便道:「這個還是有帳簿的……」

  說著便讓梁媽媽去取進出帳簿來,這個事兒也是一筆為難帳,買東西的人是江姜雲的人,支銀子卻要從她這裡支。

  買回藥材,也不要她經手,而是由江姜雲和姜老太爺、姜改過這些人商議著分派處理。

  她便像專給他們姜家金元寶的丫環,不得花用一文錢,錢去得快了,人家還要責怪「錢怎麼花得如此快,你是怎麼管家的」。

  姜老夫人訴苦著:「你看看,從昨年到,在這上頭花了快二十萬兩銀子了,也沒見拿回多少藥來,還不能問。

  一問,你姐夫便說是我們瑤兒用得多……金山銀山也擱不住這麼花用……必是中飽私囊了,手伸得這麼長,從娘家摟銀子,真不要臉……」

  楊七爺笑眯眯地道:「姐啊,她說藥價是多少便是多少唄,總不能只許明知故犯不許庶民點燈,來,我這裡有一樁好生意……」

  他解下腰間的繡囊,當心翼翼遞過去:「你瞧,這是什麼?」

  姜老夫人狐疑地解開繡囊,裡頭的零碎東西馬上滾落出來。

  楊七爺唬得一下跪倒在地,將手去接著,嗔怪道:「慢著些,慢著些,這可金貴了。」

  卻是一些米粒大小、朱血色和金色的圓珠子,玲瓏剔透的,特別小巧醒目。

  姜老夫人吃了一驚:「這是……鴛鴦果?」

  獲得必定之後,她重要地道:「你怎會有這個?」

  楊七爺跑到門口,做賊似地擺布張望一番,確認無人偷聽之後才小聲笑道:「是兩個才從留仙縣那邊來的獵戶,見這玩意兒值錢,偷拿了來,實期望狠賺一筆……」

  姜老夫人鑑戒地道:「都說這東西金貴可貴,便連象山那邊也是找不出什麼來了,尋常人是不許進象山的,憑什麼他們便能獲得?莫不是來騙我們的。」

  「哎喲,我的親姐,你說的這些弟弟能想不到嗎?」

  楊七爺將扇子輕輕敲了一下掌心,自滿洋洋地道:「安心便是吧,弟弟早打聽清楚了,賊喊捉賊,里外勾結,你是管家的人,這個懂的吧?」

  這些主要的藥,往常都是由鎮守象山的戎行賣力採收,再送往京城。

  但也不是白白供應姜氏的,需要姜氏自己也出一筆錢。

  比年來越來越少,品格越來越差,戎行那邊叫苦連天,說是不好找,請求他們多給銀子。

  同時,外頭時時時流出一些高品格的藥材,非高價不能收到。

  朋友們都曉得是怎麼回事,戎行里的人也要活命,也想發一點財補助家用,增補軍費。

  可不便是表里勾結,將好藥盜出來賣了麼?

  姜老夫人沉吟一會兒:「這種事過去也不是沒有碰到過,你確認他們是那邊的人?」

  楊七爺矢語矢言:「的確是,弟弟我把他們灌醉了,又特意找人來看,都說是戎行里出來的,口音什麼的也沒的差。現下便只一件事,姐姐找人看看這藥材真不真,好不好。」

  如果是好了,真了,那他們便以江姜雲的採購價把這藥買下來,走公帳,充入公庫。

  又賺銀子又能打壓江姜雲,簡直便是美事兒一樁。

  姐弟二人相視一笑。

  楊七爺道:「姐姐快些決計,否則這功德兒落到別人頭上,可沒我們什麼了。」

  事不宜遲,姜老夫人立馬裝了繡囊去找自家女兒。

  姜瑤正在那練劍呢,她不比家中其他女孩子稀飯關在家裡精養,她便稀飯技擊和神鬼風水之類的玩意。

  看到親娘來了,她也不急,慢慢地練完了劍,這才走上去:「娘怎麼來了?」

  姜老夫人把她拉進屋裡,神神秘秘地拿繡囊給她看:「你時常用這個藥的,看看是不是。」

  姜瑤親身取了以往配下來的份例對立比,覺得沒差,又親手熬了一碗藥,叫進一個婢女:「送去東苑給小五,便說我賞她的,看著她喝完,再陪她坐一個時候再回來。」

  姜老夫人微淺笑:「還是我兒聰慧,這些賤丫環,便該給她們試藥,以免以為自己多金貴呢。」

  姜瑤鄭重其事地道:「母親這話以後不要再說,她們是很金貴,是全部姜氏最珍貴可貴的財富。」

  被女兒訓了,姜老夫人訕訕的:「我只在你眼前說,誰會曉得。」

  姜瑤道:「當知隔牆有耳,當心一點總沒不對。來,和我說說這東西哪兒來的。」

  母女倆說完閒話,那邊丫環也來回話了:「姑娘,最好,五姑娘覺得很不錯,說比從前配的藥都要好,多謝姑娘賞。」

  姜老夫人喜不自禁:「那便沒差了,我這便讓你七娘舅去辦。」

  姜瑤道:「再等等,總覺得不穩健。」

  姜老夫人很急,卻也不好說什麼,打發道:「那要等多久?」

  姜瑤道:「至少也要再等個兩三天吧。」

  姜老夫人滿口應了,內心頗不以為然,東西真,代價廉價,憑什麼要放過這個打壓江姜雲的機會?

  她又不是傻子。

  回到住處,楊七爺湊上來:「怎麼樣?」

  姜老夫人性:「,但瑤兒頗多謝慮,讓再等等。」

  楊七爺不高興:「等什麼等?人家又不是只能賣給我們!他還和你們二房那邊也觸碰了。二房連續想當家,你不是不曉得。」

  姜老夫人沒兒子,而二房有兒子,這便是致命傷了,她吸了一口:「他要價多少?」

  楊七爺伸出一根手指:「一副藥的重量要價一千兩。」

  姜老夫人驚呼:「這麼貴!那和他們買的有什麼差別!」

  楊七爺賊笑:「弟弟我給他壓到了五百兩!划算吧?」

  姜老夫人默默盤算起來,光想著那些銀子摟到自己懷裡,她內心便很爽了,憑什麼自家的銀子要給別人掙啊!

  姐弟二人商議一回,覺得事不宜遲,不能聽小孩子的話,務必便刻買下來。

  姜老夫人還是很謹嚴的,找了自己放在藥房的眼線,隨著楊七爺去驗收這批藥材。

  這名眼線長年隨著配藥,經手的藥材成千上萬,給了必定的回覆:「是品格最好的藥,比姑拿回來的還要好。」

  楊七爺和姜老夫人當便全部買下來,一共花了五萬兩銀子。

  接下來,便到姜老夫人演出了。

  她先是把姜改過奉養得渾身舒暢,這才趴在枕頭邊吹軟風,再拿藥給他看。

  見姜改過驚異又滿意,方說是自家兄弟天各一方奔赴留仙縣買來的。

  雖比不上江姜雲拿回家的,但品格也是極好的了,環節是廉價啊,七百五十兩銀子,比江姜雲廉價多了。

  能省銀子,姜改過很滿意,當便構造人手檢測藥質。

  得出來的論斷是比江姜雲拿回家來的還要好幾分,一個要價一千兩,一個七百五十兩,整整二百五十兩銀子的差價。

  姜改過內心便不爽了,只是礙於面子,沒當著姜老夫人說。

  姜老夫人與他多年伉儷,看出來他是不高興了,因而忍著笑,低眉垂眼。

  她重新到尾沒說江姜雲一個不好的字,這是江姜雲親哥自己看出來的,可怪不得她。

  姜改過正窩火時,那邊又來報:「姑那邊派人送藥過來。」

  送藥過來的是江姜雲身邊的大辦事何來福。

  他樂滋滋地進入,先打了個千,再東風得意地道:「祝賀大老爺!」

  姜改過低著頭品茗,不作聲。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