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不會

  黑衣壯漢又咳嗽了兩聲，真與察覺她的感情經糟糕到不適用聽人說話，這才安靜下來。

  銀河漸沉，朝露漸生。

  一縷霞光自天邊升起，照亮了渡雲山頂。

  圍守的男子們早便困得打打盹了，僅有幾個值守的還四處巡遊著。

  姜如連續保持一般的架勢，連續盯著路口，希望那邊能察覺熟識的身影。

  真與遞了一個烤饅頭給她：「沒那麼快，墊墊肚子，吃飽喝足，便好接人。」

  真與說的話讓人填塞了信心，姜如給了他一個感謝的笑容，接過饅頭啃了起來。

  「便是要如此才好。姑娘，您不氣我啦？」

  真與高興地笑起來，很快又意識到這種環境下笑不穩健，便又皺起眉頭：「您別怕，會好的。」

  姜如拍拍他的肩：「沒事。」

  話說出來，聲音粗嘎低啞得兩個人都愣了。

  真與道：「您病了。」

  姜如覺得除了嗓子不好之外，其他地方都還好。

  她慢慢地喝了一大葫蘆水，太陽便升起來了。

  突然傳來了嘹亮的狗啼聲。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姜如朝路口狂奔過去。

  她記得白庸碌說過，其時姜二娘子是帶著復活一起失蹤的。

  一條黑狗熱心地撲過來，圍著她轉圈搖尾巴。

  並不是復活

  姜如焦炙不安。

  張屠戶帶著一隊守山鎮的男丁走出來，歉地看著她道：「小如……」

  姜如的心連續往下沉，嘴寒戰著，想問又不敢問，乾脆往裡跑。

  一隊壯丁抬著一個擔架出來，擔架上躺著個人，一動不動。

  她跑過去看，是江嘉。

  高高壯壯的人經瘦得脫了形，身上有傷痕，昏迷著，人卻是在世的。

  一旁的人性：「受了傷，但無大礙。」

  在世便好，姜如放下一半的心，此時後方又來了一個擔架。

  她忙著跑過去，擔架上一個人靜靜地躺著，重新到腳都被墨色的絲綢披風蓋著。

  而這披風，是她昨夜親手給祁樹披上的。

  姜如倉惶地四處張望，想要看到祁樹的身影，卻什麼都沒看到。

  她心生驚怖，雙手顫抖，不敢揭開去看。

  「姑娘，讓一下。」抬擔架的人不由得催她。

  她揪著心，輕輕揭開披風的一隻角。

  暗影里，祁樹的臉蒼白而安靜，色淡到險些沒有。

  姜如的腦子剎時一片空白。

  有人拉開她，小聲說了一句什麼。

  她完全沒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麼，只是本能地以後看，同時伸手去探祁樹的鼻息。

  背面再沒有擔架，用麻繩拖出來三具遺體。

  祁樹有呼吸，溫軟衰弱，吹得她的指尖濕濕的。

  他還在世。

  彭萬里被人扶著過來，對著她大聲道：「回來吧！」

  姜如皺眉看著他：「我娘呢？」

  她的聲音沙啞到險些將近聽不見。

  彭萬里眼光躲閃，姜如頑固地看著他。

  又有人走過來，遮擋住她眼前的陽光。

  錢子謄悲憫地道：「沒看到你娘。」

  「什麼意圖？」姜如指向祁樹的方位，帶了幾分無可如何的氣急敗壞：「他又是怎麼回事？！」

  錢子謄默然，像是不曉得該怎麼回復她的問題。

  「姑娘，姑娘……」真與跑過來，滿面急色。

  這裡不適用討論許多問題。

  姜如閉上眼睛，強制自己保持明朗，朝錢子謄點點頭，轉身隨著真與離開。

  路邊停著兩輛馬車，祁樹和江嘉被劃分安設穩健。

  彭萬裡帶著醫生圍在江嘉那邊，大呼小叫。

  祁樹這邊冷冷靜清。

  姜如掀開車簾上了車，默默拿出金針取血。

  鼻腔和嗓眼裡像是塞了一大塊濕濕的棉花，讓人喘氣來。

  換個人可能是要暈倒了，但她清楚的曉得自己不會。

  預計便算是到最後一刻，她也是甦醒著的。

  剛開始時，姜二娘子、姜羽、姜櫻於她來說，只是義務和義務。

  但到了此時，他們經成為她不可能或缺的一部分。

  她吃什麼好吃的，會想到他們。

  碰到什麼好玩的，也會想到他們。

  離家歸家時，捨棄不下姜二娘子憂愁還是期待的眼光。

  她重重地喘了一口，似乎立馬便要哭出來。

  一隻冰冷的手伸過來，牢牢攥住她的本領，制止她繼續。

  「不必這個。」祁樹不知什麼時候醒了，諦視著她，聲音極輕：「對不起。」

  姜如眨眨眼，眼淚狂涌而出。

  真與在她背後，小聲回答祁樹昏迷的原因：「……少爺這些天連續都不怎麼好……」

  祁樹橫過一眼，他便訕訕地停下話頭，被阿米拉了出去。

  「你娘還在世。」

  祁樹將姜如拉進懷裡，輕撫她的背脊，用一種很必定的語氣說：「也可以將來你到了瀾京，便能見到她。」

  姜如又生出了些希望：「？」

  聲音粗啞到聽不見。

  祁樹愣了一下，用力緊她：「。」

  他可能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姜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他勒得生疼，險些將近喘氣來。

  她此時很需要如此有力的擁。

  她伏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和呼吸，嗅著他身上苦涼的藥味，要好於一些了。

  「沒有騙我？」她怕他是騙她。

  「沒有，如果是騙你，讓我不得好死。」祁樹在她耳邊輕聲說。

  姜如搖頭：「不要提這個詞，始終不要。」

  不得好死，她太清楚那是什麼了。

  「好，不提。」他的聲音很輕：「四個人，只找到三個……」

  江姜雲派來的人一共四個，但他們只找到一具遺體，斬殺一人，一人尋短見。

  復活、姜二娘子、第四個人，都不在。

  江嘉連續昏迷未醒，因此許多事不能問。

  他們立足的地方距離姜二出事的峭壁沒多遠，那邊有一個天然的地下溶洞，有活水，有空氣。

  尋短見的人，險些是在察覺有人進入的同時，便仰藥尋短見了，且是劇毒。

  至於之前便死掉的那一個，經死了有些天了，祁樹覺得是中了復活的毒。

  姜如道：「在我爹出事的左近？……」

  會不會姜二娘子和失蹤人去了那邊？會不會往象山里去了？

  祁樹衝破了她的榮幸：「沒有，便算有過，前幾宇宙雨時也早毀壞了印記，便連狗也找不到。」

  他突然頓住，像是怕她責怪他冷血冷血，又增補：「不會摒棄搜索的，我會盡力，錢子謄也會盡力。」

  但姜如曉得，這種搜索不會維繫太長時間，需要花消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旦察覺沒有代價，便只能停下。

  隊伍去了守山鎮作修整。

  姜如累極，卻半點困意都沒有。

  祁樹在一旁著了，呼吸聲淺得險些聽不見。

  他的膚色極白，色、指甲，出現出一種很不康健的灰白色，沒有一點點血色。

  這麼熱的天，他卻比別人要多穿一件，且不怕熱。

  真與說得沒錯，他的確是身子環境很差。

  姜如當心地觸了觸他的臉頰，追念著他的話。

  他覺得姜二娘子一定還在世，原因是，周圍沒有察覺任何打鬥的印記，以及復活沒有留下任何氣息和毛髮。

  而且他們在左近一棵樹上察覺了薪金的刻痕，便是這個刻痕，讓他們察覺了這個地下溶洞。

  要曉得，這個溶洞的入口很秘密，否則之前錢子謄派人搜山也不會搜不到。

  因此他大膽地猜測，姜二娘子是主動隨著第四個人離開的，並且復活同業，刻痕也是她留下的。

  具體為什麼會如此，只能江嘉甦醒能力了解。

  馬車停了一下，真與道：「姑娘，安小爺和二姑娘來了。」

  姜羽和小櫻手牽著手站在路旁，眼巴巴地看著這邊。

  見到姜如便跑過來，想笑又想哭：「姐姐，你回來了，娘呢……」

  姜如將弟妹擁在懷裡，難以講話。

  彭萬里走過來哄孩子：「你娘去京城啦。」

  兩個孩子先是一愣，隨便姜櫻大聲道：「你哄人！我娘才不會丟下我們呢！」

  姜羽捂住姜櫻的口，低聲呵責：「這是縣尊！不得不敬！」

  姜二娘子失蹤的這幾天，小少年經快長大，曉得什麼人可以獲咎，什麼人不能獲咎。

  姜如心傷又欣喜，不曉得該不該和他們說實話。

  最終，她選定和祁樹說一般的話：「娘有急事，先去了京城，我們起勁一點，奪取早些去找娘，好不好？」

  人在世總是要有一點希望的，既然沒有找到遺體，沒有親眼所見，那便不能算姜二娘子死了。

  「？」姜櫻最信她的話，隨後便哭了：「我要娘，我要和娘一起去……哇嗚哇嗚……」

  姜羽默然著，半晌，輕聲道：「姐姐，我聽你的。」

  姜如不曉得他信了沒有，但總歸是很懂事的弟弟。

  而這個時候，姜櫻經躺到地上開始打滾了：「我要娘，娘啊，娘啊，你回來……」

  阿米她，她便用力掙扎，哭得聲嘶力竭：「你走開，我要娘，我要娘，她不要我們了……」

  姜羽不曉得該怎麼宣洩驚怖和畏懼，便上前用力拍打姜櫻：「讓你別哭了，聽不懂嗎？這麼不懂事！」

  姜櫻哭得更厲害了：「我要娘，我要娘，你走開，我不要你！」

  姜如將弟妹擁住，強制自己笑：「真是兩個傻孩子啦，都說了娘有事前往京城了，她是來不足和你們說，我們做一做計劃，也要去的。」

  姜櫻始終不依，她便把mm在懷裡，艱苦地往守山鎮走，背後，姜羽牢牢牽著她的衣袖，生怕她也會突然消失不見。

  最後一個人進了守山鎮，全部歸於清靜。

  僅有不懂事的光屁股孩子，看了一陣熱烈之後，又繼續追逐打鬧，發出一陣陣的笑聲。

  有幾個整地的鄉人，小聲研究著姜如家的事，都猜以後不曉得會怎麼樣。

  有多嘴長舌的婦人，拿姜二娘子的來源說事：「早說了，她不是我們這的人，說不定是跑回娘家了。」

  男子表示不讚許：「如丫環不是說，去京城了嗎？」

  婦人生氣：「去什麼京城啊？你看她像京城的人嗎？」

  便有人問：「京城的人是什麼模樣的？」

  婦人便說：「江少爺，吳將軍，那樣的繁華威風才是京城的……」

  便有人諷刺：「如果不是京城那般的繁華，怎可能讓姜二娘子丟下這裡的繁華和孩子？」

  在他們看來，姜如一家子經是繁華極了，捨棄家財跑回娘家什麼的，完全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