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葫蘆

  姜如沒心理聽他嘆息山河：「街上這麼多眼睛，是誰安插的？」

  陳進道：「我老大和彭縣令放置的，有浣游光和商家藥鋪也出手了。」

  他沒提到祁樹，姜如便曉得，祁樹應該是在幕後駕馭這全部。

  「有什麼信息嗎？」問這話時，姜如重要得不能呼吸，便怕聽到什麼壞信息。

  陳進不忍心：「沒有信息便是好信息。」

  「我家裡怎麼樣？」說話間到了藥膳堂，姜如餓狠了，抓起食品便往嘴裡塞，全然不謝什麼淑女氣象。

  「小爺和姑娘都最好，謝阿婆看管著的，家裡其他環境也都最好。」

  白庸碌迎上來：「臨行前將家務都打理好了，留了一封書信，說是有些未了之事要處理，讓別找她……」

  但活生生一個人不見了，怎麼可能不找。

  姜羽還算沒有亂了分寸，曉得立馬派人出去求救。

  錢子謄獲得信便立馬派人搜山，找到了一些可疑的印記，但未曾找到人。

  陳進、汪姑子、八姑子、白庸碌、孫國亞、縣衙，全都安插了人手四處搜索，一無所獲。

  江家藥鋪、孫家藥鋪，全都是被盯防的對象，惋惜並無可疑之處。

  直到前幾天，他們又獲得一個信息，說是江嘉經是來過這裡，並且失蹤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江嘉和姜二娘子的失蹤有著因果乾系，因而又調解了方位，但一無所獲。

  姜如捋清了這幾天的環境。

  開始，朋友們能做的都經做了，能搜的地方也都搜過了。

  其次，江家藥鋪、孫家藥鋪沒有可疑之處，說明人是沒在那兩個地方。

  最後，祁樹在暗處調劑這全部，燃眉之急是要找到他，能力曉得最新最核心的環境。

  她把最後一口食品咽下去，放置人去請八姑子、汪姑子等人過來，讓她們和陸辦事說說詳細環境，安他的心。

  而她自己，立馬便開航去找祁樹了。

  姜如推開臥房的門，全部規整如她離開之時。

  祁樹並不在這裡。

  她又去了隔鄰，真與嬸坐在燈下縫補，見她來了便道：「您可回來了，我帶您去。」

  倒是省了姜如多問。

  真與嬸領她去了距此兩條街的地方，靜謐精緻的小院，廊下掛著雕花燈籠，空氣里填塞著茉莉的甜香。

  走到內院門口，真與嬸便站住了：「您進去吧。」

  姜如手扶著門環，反倒有些遲疑起來。

  她和他是不歡而散，之後又有江嘉失蹤的事橫在中間。

  她內心有許多問題，卻又生怕說錯了話，委屈了他，冷了他的心。

  夜風颯颯地吹，吹亂了她的頭髮。

  紙窗上映出一道消瘦安靜的人影，伏在案前，好久不動一下。

  姜如吸口，走過去推開了門。

  祁樹抬開始來看著她，燈光下，他玄衣如墨，一雙眼睛既黑且冷，便那麼靜靜地看著她，沒什麼表情。

  臨時有些冷場。

  「回來了，全部都好？」他坐著沒動，語氣倒是軟和的。

  姜如摘下幕笠，在他當面坐下：「都好，你怎麼樣？」

  祁樹道：「下半夜。你回來的時間倒是剛便好。」

  姜如連續許多天沒歇息好，腦殼有些懵，過了一下子才清楚他是什麼意圖。

  「下半夜便會有結果嗎？」她問。

  祁樹將眼前的牛皮推過來讓她看。

  她這才留意到，這是全部留仙縣的輿圖，包含那片被視為禁地的連綴山脈——象山，也在其中。

  「我搜索排查了許多地方，包含通往京城的必經之地，全都使人看過了，並無他們，因此我覺得，他們還在這裡。」

  祁樹用炭筆在輿圖上畫了一個圈，那邊是渡雲山。

  「是江姜雲的人幹的，四個人，技藝高強，有軍方背景，反應粉飾腳跡……」

  他垂著眼眸，濃長的睫毛底下是點點零碎的流光，白皙苗條的手指很有韻律地輕輕點著，一貫的言簡意賅。

  和董和年供認的千篇一律。

  姜如心想。

  祁樹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抬眼看過來，沒作聲，只眉梢眼角帶了問題。

  「我從董和年那邊聽說了，大致環境差不多，他沒提到軍方背景。」

  姜如垂著眼，不敢和他對視，儘量容易了了地將這幾天在枚州發生的事說了。

  祁樹點點頭，表示經曉得。

  而後遞一杯水給她，不再作聲。

  姜如捧著水杯，默然不語。

  她覺得，他和她之間彷佛是隔了一層。

  之前，他才從瀾京回來，她便有了這種感覺，他變了一些，只是當著她的面不太。

  但此時，這種隔膜和差別特別。

  他回到留仙之後，並無去她那邊住，而是住在這個她從不曉得的地方。因此……

  燭火爆了一下，祁樹站站起來：「該走了。」

  姜如叫住他：「不戴個兜帽披風麼？萬一被人察覺……」

  他停下來，靜靜地看著她，一聲不響，眼神深而暗，看不清楚感情。

  姜如被看得不自在，乾脆轉身拿起衣架上的兜帽披風，遞過去。

  祁樹不接披風。

  姜如皺了皺眉，直接給他披上，再系上帶子。

  他比她凌駕許多，呼吸吹到她的額發上，痒痒的，輕輕的，帶著苦涼的藥味。

  一個漂亮的結實打好，姜如罷手要走，卻被攥住本領。

  她被拉過去，狠狠撞在他前，獨屬他的冷藥香味鋪天蓋地地襲來。

  「我很懷念從前。」他慢慢說，放在她腕間的手指冰冷刺骨。

  懷念從前？

  是哪一個從前？

  姜如揣摩著這句話，想要問深問細之時，他突然又鬆開了她，大步往外：「走吧。」

  他說，聲音清靜淡漠。

  姜如不再說話，安靜地跟在他背後。

  走出內院，適才還空無一人的外院裡經站滿了人，清一色的黑衣短打，有人江面帶笠帽，有人站在陰影里。

  祁樹沒有回答這些人從何處來的，又是什麼身份，他容易地做了一個手勢，率先往外走。

  姜如隨著他走出去，有人牽來兩匹馬。

  祁樹上了其中一匹馬，靜靜地看向她，似乎是在問題，她是否能成。

  姜如被這眼光容易勾動怒來，她生氣一般地翻身上馬，行動利索得很。

  可不習慣始終騎馬，一路奔襲，兩腿內側早便被磨破了皮，因而疼得險些唾罵作聲。

  便逢祁樹涼涼地看過來，她硬生生又將臉皮放平了，裝成如果無其事的模樣，其實內心經歪曲。

  祁樹清靜地回籠眼光，輕輕一磕馬腹，率先往前。

  其餘人等盡數上馬，將他二人團團圍在中間，裹夾著往前走去。

  半路上碰到一隊公役過來，中間蜂擁著老邁的彭萬里。

  兩下里一謀面，什麼都沒說，直接便混在了一起。

  不聲不響出了城，踏著星光往守山鎮方位而去。

  姜如幾次回頭去看彭萬里，他都始終目視前方，彷佛並無他們這些人存在。

  姜如便不再看其別人，她想，祁樹和彭萬里應該是殺青什麼和談了。

  他秘密出京，將往齊國營救太子，本是很機密的事。

  既然主動泄漏行蹤，與江氏門生彭萬里合作，那便是得了某種答應。

  出城之後，他們並無銳意遮蓋行蹤，而是放開了讓騎兵奔跑。

  兩個時候後，到了守山鎮左近。

  天際有銀河綿亘，山野里一片黑暗冷靜。

  守山鎮上豎了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掛了一盞大紅的燈籠，在黑夜裡特別觸目。

  隊伍進了渡雲山。

  山道凹凸難行，彭萬里氣喘吁吁地靠過來，和姜如說話：「小姜啊，這便要進山了，你要不便在這裡等好了。」

  姜如堅定地道：「我能自保。」

  以她此時的技藝和兵器設備，不敢和祁樹的人比擬，卻至少可以抵得兩個公役。

  「那……」彭萬里狡猾地瞅著祁樹，是討主張的意圖。

  祁樹目視前方，墨色兜帽遮住大半的臉，只露出一小段英俊卓立的側臉線條。

  「姑娘，您在這裡等。」真與不知從何處鑽出來，奉迎地笑著，語氣卻是無可置疑。

  這是祁樹的意圖。

  他當著外人的面不利便作聲，因而指使真與做了他的傳聲筒。

  姜如不平，輕輕撥動馬匹往前走了一步。

  韁繩立馬被拽住了。

  真與和一個高壯的黑衣男人牢牢抓住她的韁繩，攔住路，將馬壓得寸步難行。

  「別讓小人難做，您不聽話，只好把您送回守山鎮了。」真與不敢看姜如，行動卻是毫無遲疑。

  「呵呵……小姜，你看這個……」彭萬里堆滿笑容，當起了和事佬：「你遠道而來，想必一定很累了，啥……有我們便夠了，呵呵……」

  這麼多人窒礙不前，只是因為她一個人。

  姜如緊咬牙關，默然著撥轉馬頭，閃開了路。

  祁樹看了她一眼，輕磕馬腹往前往了。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路途，讓他走到了最前方。

  姜如默然地諦視著他的背影，看夜色和人群逐漸將他掩去，再看不見。

  真與和高壯的黑衣男人，有一些公役一起留了下來，他們撿柴生火，圍坐著小聲說起了話。

  真與把一隻葫蘆遞給姜如：「夜裡涼，喝一點提神？」

  裡頭裝的是烈性的如漿酒，姜如白了他一眼，沒接他的酒葫蘆。

  這半年多來，真與兩口子連續聽她放置，也受她照謝，此時可好，舊主一回來，立馬翻臉不認人了。

  真與為難地摸摸鼻子：「姑娘，他是為了您好。」

  姜如跳下馬，搶過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順著咽喉往下，將空空的胃腹澆得火燒火燎，也將她倦怠的精力燃了起來。

  「和我說說。」她席地而坐，拍拍身邊的草地。

  真與壓低聲音：「少爺來了之後，該做的都做了，這左近可以說是連條蛇是公的還是母的，都摸清了。」

  黑衣壯漢咳嗽了兩聲，真與又為難地摸摸鼻子：「總之您別擔憂，吳將軍也派了人的，那幾個人跑不掉。」

  他怕姜如覺得祁樹做得不夠多，不夠好，便又在那絮絮不休。

  「少爺是出枚州的同時，便經動用所有干係撒網搜索了……別小看這些工夫，短短這些天，能把周遭一千多里的局限內全都搜遍了，可不是小事兒，察覺得太晚了，耽擱的時間太久……」

  姜如撐著下頜，默然地聽著。

  她曉得真與說得對，換了誰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也可以還會追錯方位，以為是去京城，結果卻還藏在渡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