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規矩

  姜如乾脆直截了內陸問：「您適才和阿米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圖？」

  錢子謄清楚：「最近總有人在這周圍窺探，並試圖進入鎮上，據探查，其中有瀾京姜氏的人。我會看好你的家人，他們不出守山鎮便是平安的。」

  姜氏的人進不了守山鎮，姜二娘子不出守山鎮，姜二娘子和她的身份便暫時露出不了。

  姜如本便希望求他幫這個忙，可還沒講話，他便經主動提出。

  她除了感恩，還是感恩：「這幾天我都會在這裡等您，您什麼時候有空過來都可以。」

  錢子謄點點頭，轉身離開。

  吳光牽著馬在一旁等他，二人默默踏上回程。

  走出竹林，吳光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侯爺，依您看，她曉得祁樹的事嗎？」

  錢子謄道：「不知。」

  吳光太息：「人是夠狠心，還以為他和她會鴻雁傳書呢。」

  祁樹突然失落，京中起了好幾種壞話。

  有說他是病發不治而死，有說他是被謝老夫人毒死的，有說他是被姜氏弄死的。

  在姜氏下一代中，姜瑤是頂尖的人物，配給這麼一個廢料其實太惋惜了，叫人怎麼甘心。

  憑據錢子謄反應，禍患遺千年，祁樹這麼個可貴一見的禍患，怎麼可能容易死了。

  因為擔憂祁樹又在搞什麼鬼，因此特意來摸索一下。

  沒想到姜如什麼都不曉得，聽了他的話疼痛成這個模樣。

  「也可以，割斷接洽便是最女人的保護吧。」錢子謄有些難過，自己是老了。

  吳光不懂：「我要是有個稀飯的姑娘，恨不得天天將她掛在褲腰帶上，啥玩意兒叫不理不理便是對她最女人？」

  錢子謄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回答。

  吳光直覺自己被鄙視嘲笑了，很不爽直，卻又疲乏辯駁。

  這一夜，姜如今夜未眠。

  她一遍又一遍地追念當初和祁樹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愈加堅定地信賴，他碰到事兒是，但毫不會無聲無息便死了。

  最有可能的便是，他又在布局下棋了。

  阿米要陪著她，被她趕去了。

  姜立怎麼都不肯，和復活一起陪在她身邊，將眼睛睜得大大的，聽到一點消息便要跑去查探。

  三天後，錢子謄過來品茗，姜如的臉上經看不見頹色。

  她默堅定，層序分明地批示眾人做最後的收尾事兒。

  行李經打包掛上了馬背，看著是要回來的模樣。

  錢子謄站住腳：「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要不，我跟你去鎮上？」

  姜如笑著搖頭：「您時間珍貴，哪能讓您跑那麼遠？都計劃好了，等著您的。」

  吳光搖頭嘆息，將軍大人便是想陪你多走走而啊！

  小竹桌上擺放著一整套的茶具，紅泥小火爐里炭火燒得紅彤彤的。

  一把鋥亮的銀壺放在一旁，陶罐里的山泉水清甜甘冽。

  錢子謄突然便覺得很渴，他在姜如眼前坐下來，淺笑：「有勞您了。」

  姜如不再向他提任何請求，他也不多說別。

  水滾茶好，他默默喝完，放下茶盞：「告別。」

  吳光給他使眼色，他毫無所動，大步離開，聽得背後阿米低聲道：「吳將軍真爽直。」

  姜如回覆：「他是善人。」

  他並不想當什麼善人，錢子謄默默地想。

  下山時，姜如和姜立說了以後讓他隨著李婆子的事。

  姜立眼裡閃過一絲黯然，但聽說這件事很重要，立馬便高高興興點了頭：「一定不叫店主掃興！」

  「是種地呢。」阿米樂了：「是不是店主不管讓你做什麼，你都很樂意啊？」

  姜立很認真地說：「是！」

  姜如摸摸他的頭：「好孩子，阿婆會的東西許多，你隨著她好勤學，將來我便全靠你啦……」

  是大人策動小孩子的話，姜立卻連續記在心上，並且為此鬥爭畢生。

  如果幹年之後，當他成為姜如身邊最得力的辦事，氣吞山河之時，有人問他成功的秘訣是什麼，他回覆：「因為我有宇宙面最女人的主人。」

  姜如並無在守山鎮停頓多久，縣裡有許多事要做。

  馬車停在藥膳堂門前，夥計們歡聲笑語地把竹筒酒搬下車，好幾個食客湊過來問：「姜領導，你這又是什麼？」

  姜如笑道：「我們才推出的玉液酒，健體養顏，暖胃舒心，活血補血，疏肝益脾……」

  邊說邊親身取了一隻竹筒，當街砍開，倒在小酒盅里，分給眾人品嘗。

  如此新鮮的方法，是又惹起了一陣轟動。

  董和年腆著肚子擠進入，很不要臉地伸手去接酒盅：「我也來嘗嘗……」

  一接接了個空，姜如笑吟吟地道：「他人品嘗不要錢，董掌柜嘛，務必給錢，誰讓您是大富人，有錢呢？」

  她內心恨透了姜氏的人，蛆蟲便是蛆蟲，走到哪兒都改不了！

  董和年壓下恨意，厚臉皮地笑道：「姜領導真會尋開心，要說這裡誰最有錢，當屬您了吧？枚州有名的女富人，出自我們留仙縣，我們也是與有榮焉呢。」

  邊說，邊乘隙高低審察她，更是死死盯住她的旁邊耳垂看。

  姜如那邊有過一顆紅痣，但姜二娘子在她很小的時候便找人給她取掉了。

  姜如佯作不知，由著董和年看個夠。

  她皮膚好，這麼多年早便長好了，滑膩如瓷，一點印記都沒有。

  董和年一看沒有，最不甘心，以為自己看錯了，便又去看右側耳垂。

  再看還是沒有，愈加不甘心。

  突然，冰冷的液體澆了他滿臉，浸到眼睛裡火辣辣地疼。

  他「哎呀」一聲叫起來，出手便要傷人。

  阿米將一節空竹筒砸在他頭上，脆聲道：「打你個癩蛤蟆！竟敢色眯眯地盯著我家姑娘看！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蔥！不要臉！呸！」

  眾人哄堂大笑，適才董和年盯著姜如看的模樣，朋友們都是看到了。

  姜如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曼聲問：「玉液酒好不好喝啊？這一杯便要值一兩銀子呢。」

  一杯酒一兩銀子，怎麼不去搶人！

  董和年又氣又恨，臉上的肌肉可駭地抽搐著。

  姜如以為他要不由得口出惡言，他又硬生生忍住，還擠出一個笑：「阿米姑娘真會尋開心，董某的年紀都可以做得姜領導的父親了……」

  阿米便凶暴地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那你便是為老不尊的老色胚！」

  董和年：「……」

  眾人笑得更大聲了，有功德者用力拍著桌子，大聲道：「董掌柜啊，快回家洗洗吧！否則再醃製一下子，可以下鍋紅燒啦……」

  看董和年狼狽離開，姜如收了笑意。

  還真是質疑上她們了，看如此子，是想確認她的身份呢。

  確認身份之後，他們想幹嘛？

  拿捏她？折騰她？

  毫不會是想要讓她回瀾京、認祖歸宗便是了。

  有人輕輕扯了她的袖子一下，聲音細細的：「大姑娘。」

  姜如垂眸，只見小丫站在她身旁，怯怯地看著她笑：「大姑娘好，很久沒見著您啦。」

  小丫環長得明眸皓齒，臉蛋粉白圓潤，嘴紅潤，肉嘟嘟的，最美麗可愛。

  姜如便回了一個笑：「是小丫呀，我也很久沒見著你了，你和你祖母都好？」

  「托您的福，都好。」小丫讓她看新衣服，眼巴巴往她背後瞅：「二姑娘沒來嗎？上次她說想種牡丹，我給她送幾盆，便刻便要著花了，最好看的。」

  姜如道：「她在上學呢，牡丹送到我那邊吧，我讓人給她送過去。」

  小丫低下頭不說話。

  姜如沒空和她磨，叫來一個小廝辦這事兒，轉身要走。

  小丫趕緊追上去牽著她的衣角，苦求道：「我很久沒見著二姑娘了，可不能讓我見見她？」

  多事之秋，毫不能添枝加葉。姜如堅定地搖頭：「下次吧。」

  白庸碌等人圍上來，蜂擁著她人多口雜問竹筒酒的價和售賣方法，很快便把小丫擠了出去。

  姜如邊走邊說，遠走越遠。

  小丫咬咬，回頭看著等在一旁的小廝甜甜一笑：「哥哥，有勞您啦。」

  小廝被她笑得歡喜，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她的頭：「真是個漂亮孩子。」

  小丫歪著頭靈巧地讓她摸，笑得愈加無邪絢麗。

  「幹什麼？幹什麼？不曉得這是女孩子嗎？怎麼著手動腳的？」

  阿米從左近經由，毫不客套地打了小廝的手一巴掌，冷著臉號令一個婆子：「你來辦這件事。」

  小廝白著臉退到一旁，不敢再看小丫一眼。

  阿米數落他：「懂不懂規矩？你是什麼人，便敢胡亂朝人家小姑娘伸手？自己去領罰！」

  多事的臭丫環！小丫掩去眼裡的恨意，揚起笑容看著阿米道：「姐姐，你真是個善人。」

  阿米淡漠地點點頭，轉過身走了，看誰偷懶還是做得不好，上去便是一頓罵。

  小丫尷尬地咬著，眼淚將落未落：「阿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阿米姐姐彷佛不稀飯我。」

  婆子伸手去牽她：「哪有，阿米姑娘是大忙人，她便那性質……牡丹花在何處？我找車去拉……」

  如此下去不可能，得別想個辦法……小丫陰沉著臉，一步三回頭。

  次日，姜如劃分參見了彭萬里和孫國亞後，帶著四竹筒酒去了浣游光。

  夥計給她開了門，尊敬地道：「勞煩您稍等，我們掌柜有事，要過一下子能力來。」

  姜如便讓夥計領她去庫房：「最近可有什麼別致風趣的小玩意兒？」

  她問的是弩箭之類的東西。

  夥計心照不宣：「沒什麼新玩意兒，從前那些倒是有過改善，更快更輕更利索，用次數更多。」

  姜如心境好極了：「快快快……」

  和阿米二人邊看邊談論，又挑出了一堆好貨，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聽著像是許多人下樓，卻是不輕不重，整整潔齊，忙而穩定。

  她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當便丟下東西快速地走出去。

  便好看到一群人離開，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