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傻孩子

  臧理事道：「大人，梅家的事您還沒解惑呢！」

  周守備露出一個猙獰的笑：「看來，你真是火燒眉毛找死啊，繼續打梅三……」

  梅三正痛得死而復活，聞言便地嚇尿：「嗷嗷嗷，不要啊，大人，門生什麼都招，都招！是陳敬指使門生的，陳敬當初向梅家求親不可能，買鋪子租鋪子被拒，挾恨在心……」

  梅大少走到周守備眼前長跪不起，哽咽著道：「世伯，有關門生家事，他不仁，門生卻不能視族中申明於不謝，更不能讓小妹死了還要被人看成談資，可否請大人移步後院？」

  這是不想讓家屬隱衷露出於人前，在場眾人雖說百爪撓心，卻也都是有家屬的，比較能反應。

  周守備長嘆一聲：「梅姑娘從前與我兒有過婚約，她的申明周某不可能坐視不理……紅顏薄命是人間憾事，更別提背後還要遭遇如此慘劇！諸位，還請給周某一個薄面，不要再說起她了。」

  他的態度很，誰敢再拿梅姑娘的事說事，便是和他過不去。

  眾人忙道：「不敢，不敢。」

  姜如早便做好計劃的，當便，周守備等人順當移以後院繼續審，她前方命人修理修理，換下冷了的菜，笑請眾人繼續吃喝。

  如果是其他時候，誰也沒這心理繼續吃喝，後院還審著這麼大一個案子，誰也不肯走。

  哪怕不能曉得細節，過後看看誰被抓，那也曉得誰是惡人不是？

  因而前方詭異地繼續熱烈起來，加上酒菜的確是最好吃，吃著吃著，便捨不得走了。

  姜如長舒一口，悄聲問姜傑：「荷香呢？」

  得知梅姑娘早便順當轉移到後院，躲在背面靜聽周守備審案，她便安心便是了。

  這個案子審得久，直到天黃昏時才審完。

  這中間，撤除請來的仕紳販子以外，又來了許多湊熱烈的人。

  這些人把樓上的雅間全都包完了，點菜要酒，吃得不可能開交。

  後院才傳出信息說審完了，姜如立馬命人盯好來賓：「別讓人不給錢便跑了！」

  她自己提著子跑出去，等在門口守著。

  最先被鎖出來的是梅三爺，之後是岌岌可危、渾身是血的周慶、添了新傷的臧理事。

  接著陳敬、梅大少一前一後走出來，二人都是陰沉著臉，誰問也不理睬。

  府吏出來，姜如迎上去笑道：「朋友們費力了，我做東，請朋友們吃頓便飯，可否賞臉？」

  府吏等人忙了這半天，又嗅著空氣中如果有如果無的勾魂酒菜香，早便心癢難耐，便都拿眼去看周守備。

  姜如盛意邀請，陸辦事也上來說好話，周守備板著臉答應了，也不挪窩，便讓把酒菜上到反面。

  姜如自然是抓住這個機會，親身上陣把甘旨奉上。

  便使那些忙著去辦小吏、到梅家、陳家鎖拿涉案人犯的公人，也是辦理到位，不落下任何一個。

  守備大人留下來吃飯的信息傳出，仕紳販子們看著「藥膳堂」匾額和春聯，再追念今日所見，各有思量。

  偶然候，頭把手並不必說什麼，只看他在做什麼便夠了。

  這個藥膳堂的女領導的確是夠膽大，夠奸滑，可也是人脈寬闊。

  梅大少既然未倒，那以後一定是站她這邊了。

  陸辦事更不必說，公開鼓吹她是江少爺的救命恩人，誰敢和她過不去，便是和江家過不去。

  而陳敬麼……他的妻弟和最得力的部下出了這種事，多半是要避讓一段日子的，或有可能屁滾尿流，乃至餐飲行口大洗牌。

  夜深人靜，梅姑娘趴在床上哭得死而復活。

  因為此事其實太噁心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人是周慶。

  梅大少與姜如坐在一旁，都是心境慘重。

  梅大少猶自記得周慶怨毒的話：「你妹子便是個狐狸精！生成繁華，又結了那麼好的婚事，還不知足，勾引我姐夫！我姐姐品貌才行都不比她差，只因我們父母早亡，便得吃她的剩飯……」

  陳敬性格詭譎，語言刻毒，伉儷倆常有吵嘴，其妻多有訴苦。

  周慶覺得陳敬是捨不得梅姑娘才嫌棄姐姐，加上通常的確受他許多氣，便想著要高人一等，把他踩下去。

  碰到齊心覬覦家主之位的梅三爺，二人一拍便合，內外夾攻搞了那麼一出。

  周慶力氣極大，利便他將梅老爺搬來搬去而不轟動他人。

  梅家應對武斷及時，他們又貪婪不足，不夠定奪，一拖再拖拖到此時。

  至於臧理事，則是覬覦陳敬的行長之位很久了，和周慶早便勾通在了一起。

  這些年，他們用一般的招數害得好些販子敗盡家業。

  「便使周慶活不可能了，可我梅家何其無辜……」

  梅大少也是悲傷落淚，便因為這麼一個陰毒小人的侷促宇量和貪圖，他們險些流離失所。

  梅姑娘的事，他是如此和周守備說的，她因為失貞而尋短見，昔時託病退親也是因為不想對不起周家。

  周守備大為憐憫，愈加悵恨周慶，便連陳敬也被遷怒。

  而姜如，則被視為厚道熱腸，有俠義之心，周守備雖說看不起她是個女人卻要出來瞎摻和，對她卻沒有壞印象。

  「出了這種事，餐飲行口定然要大洗牌，陳敬的行長之位保不住。」梅大少穩住感情，強作笑顏：「今後以後，您在枚州真正站住腳了。」

  姜如站起，斂祍為禮。

  梅大少卻是還了她一個大禮：「有人說你是逐利，我卻曉得您冒了極大危害，梅家，願為您差遣。」

  送走梅大少，姜如絞了熱帕子遞給梅姑娘：「哭完了便起來吃飯，我還等著你算帳呢。」

  梅姑娘顫抖了一下，紅著眼睛瞪向她：「您怎麼能如此鐵石心地？」

  姜如無辜地道：「否則你要哭到天亮，再哭一輩子嗎？」

  「我又不是哭包，哭有什麼用？」梅姑娘搶過帕子，覆在臉上，悶了半晌，站起道：「拿帳本給我！」

  阿米微淺笑，遞上一碗雞湯麵：「先填肚子！」

  三個女人相視一笑。

  與此同時，瀾京。

  飄飄洋洋的大雪隨風灑落，宇宙之間一片。

  矗立入雲的宮室與黑夜融合在一起，兩串大紅燈籠被風吹得咕嚕亂轉，好像隨時都可能被風捲走，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下。

  宏偉空闊的大殿內，的紗幔隨風飄颻，昏暗的燭火之中，祁樹跌坐在地，靜靜地仰頭看著那尊宏偉的神像。

  神像是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年輕男子，邊帶了一個淺淺的靨渦，溫柔慈善地諦視他。

  「嘎吱」一聲悠久的門響，披著狐裘的窈窕少女推開大殿的門，緩步走到祁樹背後。

  她在距離他不到半尺遠的地方跪坐下來，珍視地道：「阿麟，你又半宿半宿不覺，怎麼熬得住？」

  祁樹不作聲，仍然仰頭看著那尊神像。

  反應是個年輕男子，卻要擺出一副拈花之像，不曉得的，還以為他是個女人。

  自己為禍人間也便罷了，還要將血脈撒布下來，遺害子孫後輩，讓這麼多人受如此非人的苦。

  祁樹幽黑的眼裡多了幾分輕視之意。

  積香看得反應，心口突突直跳，發急地拉住他的手，輕聲道：「你又用這種眼神看著老祖宗……外祖爺爺看到會生氣的。」

  祁樹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她的手。

  她拮据地回籠手，便像做錯了事的孩子，鼻頭微紅，眼裡漾起水光：「阿麟，你變了。你還記得你從前說過的話嗎？」

  祁樹沒什麼反應。

  兩滴滾燙的眼淚落到他的手背上，積香哽咽著道：「你還記得，靜夫人逝世前，經是和你、和我說過什麼嗎？

  她把我和你的手拉了交迭在一起，她說，積香啊，我這輩子也沒為阿麟做過什麼讓他高興的事，沒有盡到一點為人母親的義務，我把他交託給您好不好？

  我時候答應了靜夫人，要一輩子照謝你，護著你。不是隨意說說的，這麼多年，你不在京中，我連續沒有忘掉。

  我怕外祖爺爺會聽他們的，也覺得你不好，我每天都要和他誇你二十遍，為了不讓他們有機可趁，這些年，我險些沒有離開過家屬。

  我怕你沒有藥用會死在裡頭，我悄悄的去偷謝漪瀾的藥，讓人悄悄的給你送去……有一次差點被察覺，我被弩箭命中了肩頭，我不敢告訴外祖爺爺，只能自己悄悄的處理，至今，這隻手仍不能抬高，不能用力。

  我每天每夜都跪在老祖宗的眼前，懇請他保佑你，讓你平安無事，早日回歸。我曉得自己不能做你的正妻，也並不奢求，我總能連續陪著你的吧？

  阿麟，我說這麼多，並不是想威脅你什麼，我只是，只是想要你和從前一般密切地看待我，好好看我一眼。我是積香，我是積香，和你一起長大的積香啊！

  靜夫人死的那天夜晚，你還被關著，我去看你，為此受傷，你著我說，永不相忘。你還記得嗎？記得嗎？」

  積香淚流滿面，因為不想作聲，用力咬著嘴，小巧玲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看起來特別不幸，也特別痴情。

  祁樹抬眼看向她，眼裡感情涌動，神采複雜。

  可他始終沒有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慰籍，也沒有和她說任何一個字。

  他便像一個真正落空語言能力的人，安靜，寥寂，暴虐。

  積香無望地哽咽了一聲，抽出絲帕，擦去他手背上的眼淚，羞辱地膝行在地，無聲墮淚。

  祁樹站站起來，將身上的狐裘解下，輕輕蓋在她身上，舉步往大殿深處而去。

  「你做過的這些事，我連續未曾忘記。」

  「你做過的這些事，我連續未曾忘記。」

  漂亮頎長的年輕男子緩步走入大殿深處，聲音帶著玉石般的清涼乾脆。

  「只是我有大事未了，暫時不能報答你。你要好好保重。」

  「有，時候我們都還很小。」

  祁樹很快走得不見了影蹤，積香不敢信賴地抬開始來，死死拽著肩上的狐裘，又哭又笑。

  「阿麟，你回應我了，你回應我了。」

  即使曉得祁樹可能聽不見，她仍然大聲喊道：「阿麟，你安心便是，我會替你看著姜如的，不叫江姜雲和姜瑤對她晦氣！」

  德長老沉著臉走出來，瞪著她道：「可真是個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