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開業吉日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姜如笑道:「認識了,我和梅姑娘有過邊之緣呢,對了,梅姑娘如何了?」

  梅大少臉上露出一絲黯然,輕聲道:「舍妹經病逝了。」

  「什麼?」姜如驚呼一聲,連聲道:「對不住,我不曉得。」

  眼光卻悠悠地往周慶看過去。

  周慶經恢復正常,一臉感慨:「是呀,梅姑娘命運不好,那麼好的人才。」

  姜如隨口道:「周股東也認識梅姑娘?」

  周慶露出奇怪的笑容:「她那樣的望族姑娘,我怎會認識呢?只是遠遠見過邊罷了。」

  姜如便奇怪道:「遠遠見過,莫非梅姑娘便和我一般,稀飯在裡頭走動?」

  恍覺講錯,歉地點頭施禮:「還請梅大少包涵,我並無其他意圖。」

  「無妨。」梅大少神采淡淡的,略坐一會兒,是走了。

  姜如後悔不迭,和周慶說:「他是不是生我氣了?我真不是存心的。梅家是內陸大戶,獲咎了他不好吧?怎麼辦?」

  周慶盯著梅大少的背影,心不在焉地慰籍她:「不要緊的,此時梅老爺不在家中,梅大少沒那麼厲害,總得給我姐夫幾分面子。再說,你背後有江家,不怕。」

  「那便好。天色不早,我們該回來了。」姜如彷佛是被這件事影響了心境,和周慶隨意說了幾句,便走了。

  周慶留在酒樓里,樓上樓下地來回走了好幾遍,垂憐地撫摩著那些珍貴美麗的瓷器餐具,看到夥計出動桌椅不當心,心疼地訶斥了夥計一頓。

  夥計當著他的面俯首帖耳,等他轉身走開,便鄙夷地道:「還真當自己是領導了!」

  周慶的神采驀地陰沉下來,握緊拳頭,額頭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倏地,梅大少朝他劈面走來。

  他立馬收了戾氣,露出一個敦樸的笑容:「梅大少。」

  梅大少在他眼前站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小聲道:「我曉得你和姜如在做什麼。」

  周慶的表情突然變了,他惶恐地四處張望,嘴連續在顫抖:「我不反應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和她多買一點乾貨罷了。」

  梅大少道:「你可能不曉得,之前,你姐夫曾讓我幫他找到姜如,說動她和他合夥開酒樓。」

  「中間人是你?」周慶大驚失色,雙股戰戰,搖搖欲墜:「那又怎麼樣?我什麼都沒做。」

  梅大少迫臨一步:「我聽說,你剛問你姐夫要了一個酒樓許可,而且你便好發此時姜如的新酒樓里,我只需把這事告訴你姐夫,其他什麼都不必說。」

  周慶的額頭鼻尖冒出黃豆大小的汗珠,用力拽住梅大少的袖子,把他往街邊角落裡拖。

  「你幹什麼?」梅大少想要掙開,卻察覺他的力氣特別大,完全甩不開。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告訴我姐夫,他會殺了我的……不不,他會當著我的面打我的姐姐,羞辱她,讓我生不如死。」

  周慶用力給他作揖,哭得便像孩子,眼淚鼻涕一把抓,整張臉皺成苦瓜,看起來風趣又不幸。

  梅大少震悚極了,好半天才道:「陳行長居然會如此?不是說他對你姐姐最好,伉儷恩愛嗎?」

  周慶抽噎著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時常毒打我姐姐,打得她青一塊紫一塊……我只是想多掙點錢,讓姐姐少受氣而……您發發慈善……」

  「陳敬居然是如此的人!」

  梅大少憤怒地道:「我不曉得也便算了,既然曉得,一定不能不管這個事!我要去告訴守備大人,讓他給你姐姐出面!」

  「不要啊!」周慶牢牢拽住梅大少的袖子,雙腿軟軟地跪下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都是我姐姐的命,要是轟動我族叔,我姐夫日子不好於,我姐姐更疼痛。」

  梅大少怒其不爭:「你這人怎麼能軟成如此!難怪人家總是欺壓你!」

  周慶悲啼著用力晃頭:「我沒出息,我沒出息,我連累了姐姐,否則她也不會如此……」

  梅大少生氣地一甩袖子走了:「我不管了,行吧,看著便生氣!」

  周慶靠在牆上又哭了一下子,慢慢擦乾眼淚,拂去袍子上的塵埃,神采清靜地轉身走了。

  街當面的角落。

  阿米很生氣:「沒想到這世上真有這種禽獸,自己長得不好看,出身不好,便欺壓迫害媳婦。」

  姜如模稜兩可:「要是一個人很畏懼,很悲傷,那麼便算他不再飲泣了,能立馬做到一點不啜泣嗎?」

  她記得,自己要是哭得太悲傷,臨時半會兒可清靜不下來,一準會啜泣很久。

  看周慶的模樣,是很清靜。

  阿米怔怔的:「姑娘,您是說?」

  姜如道:「周慶有詭譎,最至少不像他裡頭那樣,且看著吧。」

  是夜,姜如和梅姑娘正查對帳目,阿米倉促忙走進入:「陸辦事派人過來說,梅家出事了。」

  梅姑娘吃了一驚:「出了什麼事?」

  阿米很為難地道:「說是梅大少姦污鋪子掌柜的妻子……」

  梅大少去放哨自家鋪子,便好掌柜不在,而掌柜妻子便好去了鋪子。

  掌柜回來,聽到聲音不對,趕進去,便好抓了現場。

  掌柜妻子矢口不移是梅大少用強,梅大少則咬定是她勾引讒諂自己。

  歸便是各說各有理,鬧得很大很動聽。

  雖說梅大少通常名聲最好,但掌柜伉儷也是梅家累世的老僕,也所以忠心聞名的。

  桃色之事往往最能引人樂趣,短短兩個時候,枚州城經傳遍了此事。

  「嘔……」梅姑娘一陣噁心,掩口跑到痰盂旁,把才剛吃下去的晚飯全都吐得干潔淨淨。

  姜如很能反應她的心境,其實太噁心了。

  梅大少年輕俊秀,家中媳婦美麗溫柔,何處會是飢腸轆轆的人,何況梅姑娘才「死」不久,是在喪期。

  躲在暗處的人,又用男女之事往他身上潑髒水,認真噁心得不可能。

  姜如遞水給梅姑娘漱口,問阿米:「那麼此時,梅大少在何處?」

  「梅大少被那掌柜伉儷倆扭打著要說法,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卻是不美意圖出來了。聽說了解一早,這伉儷倆便要去官署上告。」

  奴告主,不管有理畸形,先便要挨一頓好打,而且還要下獄。

  便使如此,梅家這對下人也還是要告,說明藏在背面的人,下的資本極大。

  姜如道:「人等不得了。」

  姜如一共做了兩件事。

  一是回絕陳敬,與周興合作,而後帶著梅姑娘來了枚州。

  二是讓梅大少存心在酒樓現場抓住周興,再出言威逼周興。

  從到達枚州再到此時,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

  梅大少便發生了如此丟人現眼的事。

  梅姑娘恢復了清靜:「以你看來,是誰?」

  姜如實話實說:「陳敬、周興都有質疑,其他人也不破除這個質疑。」

  因為周興人古人後闡揚得太不一般了,他彷佛特別畏懼陳敬,怕到不吝給梅大少下跪叩首,拿自己姐姐被荼毒的事來賣慘。

  梅大少一走,他便如果無其事。

  如此收放自若,非同常人。

  別的便是,梅大少才威逼了他,轉瞬自己便出事了。

  而且是最致命的男女丑事,還是自家老僕狀告,如此一來,梅大少自謝不暇,再沒機會泄漏周興與她合作的事。

  陳敬也很有質疑啊。

  她的酒樓創設起來後,陳敬一定會讓人來查看準入證,到時候周興是瞞不住的。

  除非,在這之前發生點什麼,能讓周興不再畏懼陳敬。

  幾個女人看著跳躍的燭火,都是苦衷重重。

  最終阿米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有錢還要有命享用啊。」

  姜如幽幽地說:「因此我說讓你教我習武,你總是打發回絕,說我骨頭硬了,學不到什麼,其實哪怕便是能讓自己變得靈活一點也是好的呀……」

  梅姑娘的眼睛亮起來:「有我,有我……」

  阿米一陣頭痛,焦躁地抓抓頭髮,委屈巴巴:「哦,好嘛。」

  她倆都大了,不像小孩子那樣好教,教起來老費力了,唉……

  半夜時候,下起了小雨。

  枚州的冬天,不下雪,只下雨,雨完工霜,錦衾微寒。

  姜如從噩夢裡驀地醒來,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心境難平。

  她鎮定地下了床,走到桌前打水喝。

  一陣朔風襲來,吹得她打了個寒噤,再一看,臨前關好的窗半掩著。

  寒意驀地襲上心頭,她不動聲色地退回來,在枕下摸到了天女散花。

  在榻上的阿米驚醒過來:「姑娘,您要喝水麼?」

  姜如神采凝重,看向那道半掩的窗口。

  阿米眨眨眼,披衣站起:「姑娘要做什麼,叫奴婢便是了,自己又起來,也不怕著涼……」

  說話間,她身形如箭,飛速射向窗前,一把抓住窗戶往旁一拉,看了出去。

  雨滴下房檐,廊下青石泠泠,昏暗的燈籠隨風飄零,空無一人。

  「沒人。」阿米道:「奴婢這便知會姜傑,讓他增強警覺,再周密查抄一遍。也有大概風吹開的……」

  「不,一定是人。」姜如的眼光投向桌面,那邊多了一個長方形的木匣子。

  「姑娘您退後。」阿米輕巧地用長劍挑開匣子,並無什麼暗器飛出來。

  匣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捲紙。

  暢快淋漓的三個大字「藥膳堂」,有一副春聯:「如漿甘露導奇味,玉果異珍求惠心。」

  字沒有彭萬里的寫得好,有一種鐵馬金戈之氣。

  阿米悔恨極了:「這是什麼人拿來的!奴婢怎麼便死了呢?」

  姜如卻微淺笑了:「這是周守備的字。」

  周守備是武人出身,親身領過兵打過仗,字裡行間透著料峭之意。

  姜如昨天才提過想請周守備題匾,不管陸辦事、周興、梅大少,都不會這麼快便殺青她心中所願。

  可以如此及時殺青她的願望,並且以這種方法送到她眼前的人,只能是祁樹。

  僅有他能力猜到她在想什麼,需要什麼,再提前計劃好。

  看來,他的功力遠比她以為的更壯大,哪怕便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枚州,也有他的放置。

  果不其然,她又在最下方看到了一張紙條。

  紙上帶著寶球香專有草木清香之氣,上頭的字溫潤舒展。

  「冬月初八。」祁樹如是寫:「財路廣進,稱心稱心。」

  這是他替她擇的開業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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