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箱子

  董和年笑道：「姑娘生在邊陲小鎮，不知京中高門富家的規矩也是有的。高門富家，只講父母之命月老之言，不講男女情投意合。服從父母，那是規矩；情投意合，是苟合。」

  真與嬸大為憤懣，厲聲喝道：「把你的嘴放潔淨點！」

  董和年狡猾地笑：「我是實話實說，這位嬤嬤如此慷慨是為什麼？如果我說錯了話，還請包涵，不是有意針對誰。」

  真與嬸嘲笑：「你的確是說錯話了！我家姑娘出身明淨，識文斷字知廉恥禮儀，何曾有什麼野狗瘋狗跑到眼前，說什麼男女情投意合是苟合？聽了都是污了我家姑娘的耳朵，打了滾出去！」

  邊說邊挽袖子，姜傑等人黑著臉進入，大有一言分歧便要著手的意圖。

  姜如從始至終雲淡風輕，不露神采。

  董和年收了笑容，深施一禮：「是我說錯話了，還請姜姑娘包涵。」

  姜如這才撩起眼皮子看他：「想不到，董掌柜是從京城富家出來的，居然也不懂這些規矩，說出去也是讓人笑話了，可見，這人懂不懂規矩，和出身沒多大幹系。」

  董和年從從容容：「您說得沒錯，董某登門，其實是為了您昨夜競價得來的那一截赤龍藤。」

  姜如否認：「什麼競價得來的赤龍藤，我聽不懂。」

  董和年眼裡亮起寒光：「姜姑娘，這便是您不對了，朋友們都曉得您昨夜去了浣游光，花五千兩銀子競得一截百年份的赤龍藤。可能您不曉得，董某昨夜親身在浣游光外等著瞧見了。」

  姜如嘲笑：「你窺探我？莫非不知浣游光的規矩？但凡從它那邊買的東西，都會包管東西和買主平安無事，不許人強取豪奪。有本事，便費錢和我爭，此時來找我幹嘛？」

  董和年道：「您既然高價買了這藥，便該曉得，這藥關於姜氏、謝氏來說意圖不凡，不如，把它讓渡給董某？」

  姜如道：「倘如果我不呢？」

  董和年淺笑：「既然姜姑娘是曉得廉恥禮儀的人，強留這個東西又有什麼意圖？讓給我家姑娘，送給大少爺用豈不是更好？」

  真與嬸大為憤懣，敢情繞了這麼大個圈，在這等著她們呢。

  姜如也露出憤懣的神志：「讓？怎麼讓？」

  內心卻是自滿了，呵呵，花五千兩銀子買東西，浣游光又不收她的抽成，相配於將錢左手交右手。

  此時董和年要來和她買？

  他是真伶俐呢？還是真傻？

  董和年伸出四根手指：「如此好了，都是生意人，這赤龍藤從姑娘手裡經由，再轉出來便跌了價，我只喜悅出三千兩。」

  「你放屁！」真與嬸爆了粗口：「放你娘的臭屁！五千兩銀子買來，你三千兩買過去？你的臉比屁股還要大？」

  董和年沉了臉：「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三千兩銀子是看在謝大少爺的份上，否則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聽說你家也是姜氏的旁支，便該更反應以嫡支為尊的規矩！削減二千兩，是為了讓你記著，不該痴心妄想的東西，便別碰！」

  姜如輕笑：「強取豪奪便明說，偏要拉一塊遮羞布蓋上，認真臭不可能聞。大嬸，把藥取來。」

  真與嬸發急地道：「姑娘，不能讓啊，否則他們會軟土深掘的！」

  董和年兇悍地道：「不給才是找死。」

  姜如把臉一沉：「我的話你們也不聽了嗎？」

  真與嬸委屈地去取藥，姜如又隨口叫了一個僕婦進入：「取個炭盆過來。」

  炭盆里的木炭燒得通紅，悄悄的間熱氣升騰。

  董和年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料，雖說是深秋，但留仙縣地處偏南，其實還不太冷，用不著炭盆。

  姜如這是想要做什麼？

  他抬眼看向當面，美麗的少女神采清涼自豪，角彎出一個輕視的弧度。

  看著便是個刺頭兒，不容易糊弄的主。

  真與嬸奉上藥盒，背對著董和年使了個眼色。

  姜如收到，含笑翻開盒子，將手拎出那根赤龍藤，嘆道：「肇事的東西，被人強取豪奪顯得我很窩囊，會很丟醜，留下又會招賊，因此不如……」

  她猛地將赤龍藤往炭盆里扔。

  董和年早有預料，猛地往前一撲，一腳踹開炭盆，一手去接赤龍藤。

  姜傑等的便是這一刻，猛踢一腳，炭盆飛起，翻倒，無數火炭往董和年身上澆落下來。

  董和年自謝不暇，謝不得那赤龍藤。

  等他躲開飛濺的火炭，赤龍藤經重新落入姜如手中。

  姜如笑得光耀：「再來一個火盆！姑今日不燒了它便把姜字倒過來寫！」

  董和年信賴她說的是。

  那天她去見謝大老爺時，其實他也在場，聽到那句有名的「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曉得她脾氣堅毅，不是軟弱好拿捏的性質。

  百年份的赤龍藤可以說是少有，這藥買回來也不會是給祁樹用的，還是要給謝漪瀾用。

  他累贅不起被毀掉的結果。

  董和年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姜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姜如淡笑：「什麼誤解？」

  董和年道：「其實便是我適才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而，這藥你是多少錢買來的，我便多少錢給你買回來。」

  姜如諷刺：「你可以逆來順受，說買便買，但我豈不是太沒面子？」

  「那你要如何？」董和年的表情可以說是陰風慘慘了。

  「五千五百兩銀子，少一文都不可能。，我為了它，挨了一頓好罵，還獲咎了你這位神官夫人眼前的大紅人，老本這麼高，我得買點藥壓壓驚才行。」

  姜如睜著眼亂說八道。

  僕婦一口搬來了五個燒得通紅的炭盆，花廳里剎時氣溫攀升，自熱得出了一層細汗。

  姜如掉以輕心地將赤龍藤在手裡拋上拋下，好幾次赤龍藤險些掉進火盆，又被她險而又險地撈回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洪亮地說：「要是京中曉得，這份赤龍藤經是放在董掌柜眼前，而你沒有愛護它，存心不介入競價，導致落空它，你的主子，會怎麼想？」

  董和年咬牙：「成交！」

  姜如道：「適才浪費了我六個火盆，再加一百兩銀子，得五千六百兩了。六六大順，你順我也順。」

  董和年的表情險些可以說是猙獰：「行！」

  董和年陰沉著臉離開，姜如也收了臉上的笑容。

  她曉得這算是把董和年獲咎狠了。

  但其實以她所處的角度，她與董和年、以及江姜雲、姜瑤等人的衝突全部不可能調停。

  硬化與軟弱面臨的結果都是一般的。

  他勢必會對她有所動作，實施報仇。

  她下達號令：「傳令下去，命遍地增強放哨，嚴防死守。」

  而後隨手將這筆銀子打包，拿去找陳進：「我需要臨時僱傭一批護院警衛，你們能勝任麼？」

  其實她早便曉得，陳進手裡的這批人，許多都是從戎行里出來的。

  便算沒有當過兵，也受過特訓，規律嚴明，辦事能力、戰爭力極強。

  謝氏與姜氏距離太遠，不一定斗得過這批地頭蛇。

  陳進咬一咬銀錠子，都懶得多問便道：「成交！要做什麼，說來！」

  姜如便將事兒經由說給他聽，二人詳細商議決策。

  商議到一半，八姑子來了，爽直地道：「五爺和少爺臨走前有交待，你的事便是我們的事，要用人手我這裡有！」

  陳進贊同地道：「對，這宇宙姓錢，不姓謝，也不姓姜！」

  與此同時，江家藥鋪內院。

  小丫騎在江沐春的脖頸上，由他馱著在屋裡走來走去，他哼哼唧唧各種苦求：「小丫，你給我啊，給我啊……」

  小丫便往他嘴裡倒幾滴如漿酒，說：「姜如的確是不舒適，我今日在她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兒。」

  江沐春回味地咂摸咂摸如漿酒的滋味，道：「你能不能想辦法和她mm住到一起？聽說她家這幾天在打聽適齡的小丫環。」

  小丫皺眉：「還不到時機，我看她挺警覺的，才剛看到我在她家裡察覺，立馬便派人去打聽我的來源了。如果是我說要進她家門，她一定會查得更細的，暫時便如此吧。」

  「也好，擺布我也捨不得你。」江沐春笑得痴傻。

  小丫揪著他的耳朵道：「記得派人去守山鎮查驗……謝大少爺走了，有些事最好辦了……」

  有人輕敲門窗：「董和年讓人快馬加鞭把那一份赤龍藤送去京城了，要不要截？」

  江沐春道：「不截，不要風吹草動，讓他們注意上我們。」

  第二天朝晨，阿米帶著一身露水發此時姜如房裡，含笑道：「姑娘，不辱使命！」

  李婆子獲得姜如的口信，當便帶了人連夜將院子裡種的赤龍藤盡數處理潔淨，烘乾便在烤房裡舉行，利便得很。

  赤龍藤植株龐大，每一株修理下來都是滿滿一大箱子。

  便按姜如的交託，以編號差別，一株只裝一箱子，毫不混裝。

  「全都收進地庫了，這是鑰匙。」阿米交給姜如一把造型奇巧的鑰匙。

  地庫是修建新居時，由她提出、祁樹放置人悄悄的修的，構造重重，踏實無比，曉得的人僅有她、祁樹、李老漢伉儷、姜二娘子。

  赤龍藤藏在裡頭那是最平安。

  「費力了，去歇息吧。」姜如藏好鑰匙，走進隔鄰配房。

  配房臨窗的地方搭了個木架子。

  架子上並排放著二十多個瓦盆，發展著鴛鴦果和白鳳草。

  鴛鴦果半尺高，枝葉碧綠厚實晶瑩如翡翠，葉片側生，湊近枝莖的地方並排長著兩顆米粒大小的果子。

  未成熟時是淺綠色的，成熟之後一顆會造成朱血色，一顆造成金色，玲瓏剔透，很美麗。

  因為同株差別色，因此被稱為鴛鴦果。

  白鳳草僅有小孩巴掌大小，通體為白色，僅有在湊近根部的地剛剛顯綠色，枝葉堅硬凌厲精密，整棵植株彎曲成一顆仰頭高鳴的鳳頭形狀。

  這兩樣藥只發展在象山，其他地方完全找不到，比赤龍藤還要珍貴可貴。

  姜如一般給它們編了號，一半用正常的血水澆灌，一半用帶毒的血水澆灌。

  它們長得生氣勃勃，美麗得不像人間之物。

  姜如輕敲瓦盆，臉上露出一個極冷的笑。

  帶毒的赤龍藤入京，意味著她的報仇決策的核心部分開始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