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命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天要亮時,姜如聽見身邊傳來壓制的哭聲,裝作沒聽見,繼續裝。
梅姑娘瑟瑟地揪揪她的袖口,小聲道:「店主,以後讓我隨著您可好?我自賣本身,隨著您一輩子。」
姜如還是裝,自賣本身,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沒那麼容易。
特別是梅姑娘如此的姑娘姑娘,之前給她幫工,雖被朋友們稱一聲荷香姑娘,到底不是。
真做了奴婢,可便不一般了,她不想反目成仇。
梅姑娘不見姜如有反應,也便不作聲了,直愣愣地看著帳頂等天亮。
她經沒了家,斷不肯意再被家裡送去什麼遠房親戚家,隨意嫁個人過一輩子的。
隨著姜如的這些日子,是她最快樂最自在的時候,做的都是她稀飯做的事。
但她也清楚,一日身份不轉變,姜如便不會真正拋開讓她辦事。
與其說是受了 攻擊之後的血汗來潮,不如說是這些日子以來的尋思熟慮。
梅姑娘輕輕站起,開門走了出去。
天亮,姜如叫人進入奉養梳洗,便見梅姑娘獨自走進入,跪著托起一張紙:「姑娘,請您收下奴婢吧。」
姜如心境複雜:「你這又是何必?」
梅姑娘連續姑娘裝扮,今日卻是梳起了婦人髮式,身上穿的也是褐色平民,通身高低沒有半點金飾,唯一發上一根玉簪。
內陸有規矩,不肯嫁人的姑娘可以自梳婦人髮式,誰也不能強制她轉變主張,今生也再不能轉變主張。
梅姑娘笑道:「擺布我不希望再嫁人,這輩子也便如此,我想隨著您,做自己稀飯的事。」
姜如厲色道:「你有八千兩本銀在我這裡,自己醒目生意,何不自己做?」
梅姑娘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您如此的人脈和魄力,我如果自力,小富必定沒疑問,但說不定哪天便被人強娶弄死了。這是我的賣身契,請您收下。」
姜如還是沒收:「等你家裡來人再說。」
梅姑娘掃興極了,卻曉得不能轉變她的主張,只好換了話題:「堆棧還開麼?」
姜如道:「我想過了,總得留一碗飯給他人吃,否則他們沒了期望,眼紅犯病,便會群起而攻之。專一做宗師里這幾樣經充足。」
梅姑娘如果有所思。
二人一起去姜二娘子那邊用早飯,中途碰到婆子領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進入:「便好大姑娘也在,瞧瞧這些蘭花,稀飯哪一朵拿了簪發。」
姜如一看那小姑娘,便道:「怎麼是你?」
便是那天在街邊賣菊花給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倒頭便跪:「是恩人呢!」
婆子笑道:「大姑娘也認識小丫麼?」
小姑娘垂頭淺笑:「前些日子,姑娘花高價買下我的菊花,解了我產業務之急,讓我和阿婆不至於挨餓。」
「那可真是有緣了!」婆子笑著和姜如回答:「這些天見姑娘心境不好,想要買些鮮花替您粉飾房間。
我們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不多,便讓奴婢去外頭瞧,便好看到這個小姑娘賣花,品相極不錯,讓她今日新摘了花送進入挑。」
姜如不由慚愧,她這麼大個人了,還要讓姜二娘子為她操心。
因此挑了三朵秋蘭,自己戴一朵,梅姑娘和阿米每人一朵。
姜二娘子見她三人皆簪了鮮花,最高興,招手叫那小姑娘過去,溫聲問她有無吃過飯,家裡阿婆怎麼樣了。
小丫牙白口清,逐一回復。
姜二娘子見她送來的花的確最好,便全都收了,叫給姜櫻送一些過去。
便好姜櫻狂奔進入,和小丫一對眼,愣一愣,笑了:「她是誰?生得真好!」
小丫紅了臉,羞怯地垂下頭,按著婆子的交待喊一聲:「二姑娘。」
姜櫻笑笑,和姜如見了禮,跑過去和姜二娘子小聲說了幾句,時代看了小丫好幾回。
姜二娘子點頭:「去吧。」
姜櫻便跑過去拉了小丫的手:「我們去玩!」
小丫怯怯地看向姜如和姜二娘子,見她二人皆是淺笑點頭,這才拘束地隨著姜櫻出去。
姜二娘子笑道:「小櫻在這裡沒有玩伴,日日和我嚷嚷無聊,可貴看到一個同齡人,看把她高興的。」
送走祁樹等人後,姜羽便獨自回了家,請的先生經到位,日日都要打考勤的,他不能久留,別的也是要籌劃守山鎮的事。
姜二娘子不安心便是姜如,便帶著姜櫻留在這裡照看她,姜櫻在山野里野慣了,著實不適應。
姜如道:「你們都回來吧,我沒事,小櫻沒有玩伴的事也好辦理,在守山鎮尋一個年齡差不多、品行好的,每月給她家裡一些錢,讓她來陪小櫻。我這邊再買兩個好的小丫環進入。」
「也好。」姜二娘子道:「暫時我們不走,除非你看不慣我們,想趕我們走。」
一片慈母之心,姜如能說什麼?
姜二娘子卻是突然注意到了梅姑娘:「荷香怎會如此裝扮?快快把頭髮放下來,別亂尋開心。」
梅姑娘從從容容地膜拜下去:「,奴婢這一輩子不想嫁人了,只想隨著姑娘,因此自梳,還請應許。」
姜二娘子不太清楚這其中的事,怔道:「你……不會後悔麼?」
梅姑娘淺笑:「不後悔。」
姜二娘子嘆息一聲:「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不懂了。」
這是不管了。
姜如也不多說,吃過早飯便去鋪子裡。
經由花圃,只見姜櫻和小丫並肩坐在鞦韆上,嘰嘰喳喳地說笑。
小丫手裡拿著幾根燈炷草,手指靈巧地翻飛著,像是在編什麼東西。
姜櫻一臉歌頌。
姜如揣測一會兒,交託阿米:「讓真與去打聽一下這女孩子的由來。」
真與很快打聽了信息回來:「是城郊翟家溝的,她爹之前是胡大戶家的園丁,爹娘得時疫背後,她女承父業,和祖母一起種些時鮮花草,牽強生活。小人特為去胡家問了,有見過這小姑娘的,都說是性格溫和,行動也很潔淨。」
說起來也是知根知底,是給家裡送些時鮮花草,無意陪小櫻玩一玩,當不得什麼,姜如也便把這事兒拋到腦後。
周販子剛走,枚州那邊又來了好幾個人,都是要買香菇、木耳、銀耳乾貨的。
白庸碌打探下來,說辭與周販子又有差別。
幾個人都是很憤怒:「利來酒樓獨自發家,每天去他那邊吃飯喝湯的人把門檻都踏破了。陳進吃獨食,壓下信息只讓他妻弟了解,幸虧我們肯想辦法,才打聽到這裡。」
姜如也不多言,只按照配給周販子的量和代價,每人給了一份。
那些販子遠道而來,都是又累又餓,聞到左近酒樓的酒菜香,少不得過去打一下牙祭。
販子謹嚴,哪怕他人說得緘口不語,也是不肯容易採購十兩銀子一道的素菜,多半都只買了尋常攝生菜。
可也吃得最歡喜,更是特別喜好那如漿酒。
有人便地動了販酒的心理,全都被冷血回絕——如漿酒概不外賣,只能在酒樓里喝。
如果是想販賣,那只能十天後,在浣游光里同一競價。
幾天後,姜如收到江家在枚州的陸辦事寄來的信,說她的菌菇乾貨代價經炒到兩倍之高,而且有價無市。
以及,留仙樓的菜甘旨攝生,如漿酒貴重可貴,經逐漸傳開。
姜如笑著收起信件,親身去找陳進商議。
浣游光競價會上要送餐,她手裡的夥計主要還是謝著店裡,分不出人手。
臨時僱傭,還要擔憂對方不靠譜,陳進手裡的人最合適。
說了規矩和請求,一群閒漢全感謝姜如又給他們掙錢的機會。
競價會的頭三四天,留仙縣便開始熱烈了。
好些外埠來的大巨賈,彼今生意都有往來,聽聞藥膳堂的名聲,相互邀約著來這裡吃飯。
酒要最女人的酒,菜要最女人的菜,互比擬著繁華,只恐吝嗇了被人看不起。
孫國亞連續幾天都泡在酒樓里,總能「偶遇」幾個大巨賈,談成了好幾樁生意,笑得見牙不見眼。
其餘留仙縣販子聞到錢的滋味,一窩蜂凌駕來,包席包雅間,為的便是乘隙多做幾筆生意。
臨時間,藥膳堂望而生畏,成了巨賈們群集談生意、拉人脈的首選之地。
藥膳堂火了,比姜如預料到的還要火得快,火得厲害。
廚師、夥計忙得腳不沾地,這一桌還沒吃完,外頭的人經列隊等著了。
有人便出主張,要不要在街面上加兩張桌子,那都是錢啊。
姜如毫不遲疑地回絕。
錢可以少賺,口碑不能壞,每天便那麼多食材,賣完便沒了,想吃了解及早。
因而沒吃上的人只好去其他酒樓,多少緩解了一下其他酒樓的忿恨眼紅。
競價會頭一天,枚州來了一大群販子,其中便有梅大少。
梅大少隨身只帶了一個長隨,直言求見姜如。
彼時,留仙縣城的所有堆棧經人滿為患。
便連那些留宿前提稍好些的人家也臨時住滿了人。
姜如聽說他主僕二人沒找到住處,直接將人放置到玄朋友們里去住,再把梅姑娘送過去。
姜如本以為這兄妹倆漫談很久,誰知一個時候後,兄妹倆都過來了。
梅姑娘眼睛又紅又腫,堅定地道:「我以後便是隨著姑娘了。」
梅大少也是紅著眼睛:「姜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卻是自姜如帶著梅姑娘走後,不知從何處傳出閒話,講梅姑娘被治好了。
而後族裡便總有人上門看望,有月老隔三差五提親,又有各家送帖子上門,邀請梅姑娘做客。
梅家光是支吾這些事便用夠了心理,既要不獲咎人,還得把事兒全面過去,以免引出不好的壞話,壞了名聲。
「對方惡意濤濤,不將我們逼入死地誓不罷手,我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狠心割肉,讓她病故。」
梅大少紅著眼睛道:「是我對不起她,她怎麼恨我,我都認了。只是,她既然自梳明志,想要隨著您,還請您全面她,照謝她,作為報答,梅家會成為您在枚州的有力後盾。」
姜如道:「縱使她自賣為奴,你們也不在意?」
梅大少別開臉:「這是她的命,也是她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