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助威
2023-12-21 19:51:40 作者: 炎月紅顏
祁樹又看了她一眼——人不知,鬼不覺間,她和江嘉之間經很熟稔很從容了。
這一頓飯吃得有些煎熬。
江嘉將蟹肉堆放在銀花碟里,再將拆開的螃蟹拼成一隻完整的蟹,獻寶似地遞給姜如:「小如,吃這個,別髒手。」
姜如對他另眼相看:「看不出來江公子會剝蟹。」
江嘉自滿洋洋:「你不曉得的事多了,小爺我在京城也是著名的青年才俊,吟詩作畫,舞刀弄槍,樣樣醒目,才貌雙全說的便是小爺我了。」
眼睛瞅著祁樹,拖長聲音:「謝公子,你如何這麼久還沒剝好一隻啊?是不是還想等著小如給你剝?我和你說,你不可以把她當做婢女對待……」
祁樹眼前放著一隻螃蟹,到現在還沒動過。
見江嘉如此說,便淡淡一笑,垂頭拆蟹。
動作美麗卻很迅速,剝的同時便將蟹殼拼成了完整的蟹,再把蟹肉推到姜如眼前。
江嘉見狀,不服氣地繼續剝蟹,勢需要比謝兇險剝得快,剝得多。
祁樹並不看他,或是不緊不慢地剝,但眼前的蟹殼是越堆越多。
姜如兩不獲咎:「都吃啊,光剝不吃做什麼?」
劃分將他二人剝的蟹推回去,笑眯眯地說:「我看著你們吃。」
祁樹垂眸看著眼前的蟹肉,並不動筷。
江嘉突然笑了,大口吃著蟹肉,督促祁樹:「吃呀,莫非身子衰弱不敢吃?或是嫌過了小如的手不太好?」
李老漢突然道:「公子……」
祁樹搖搖頭,毫不遲疑地夾起一箸蟹肉餵進口中。
李老漢黑了臉,用看仇人的目光瞪著江嘉。
江嘉毫不留心,還讓姜如:「小如,你家謝兄給你剝了這麼多,你不剝一個給他?」
「他吃一個便差不多了。」姜如講話阻截,祁樹身子不太好,螃蟹如此的大寒之物很好淺嘗輒止。
「瞧,小如說讓你吃一個呢。」
江嘉攛掇不可,也便不勸了,繼續康樂地剝他的蟹,吃他的肉。
祁樹吃完一隻蟹便放了筷子,文雅地擦擦角,在僕婦端過來的菊花水裡洗手。
姜如當令遞過一盞蘇葉湯:「喝這個暖腸胃。」
祁樹一飲而盡,也給她遞過一盞。
二人你來我往,那層隱然的隔膜少了許多。
江嘉鬨笑一聲,丟了筷子,胡亂洗手:「我走了。」
他前腳剛出門,祁樹便倒了。
紅色疙瘩大片大片地發現在他臉上、手上、脖子上。
李老漢手忙腳亂往他嘴裡塞藥丸,表情難看得不得了。
姜如被嚇壞了:「老伯,他這是如何了?」
謝老伯生氣地道:「他不可以吃螃蟹的!小時候幾乎……唉,算了!抓藥,抓藥!這藥丸只能應急。」
人仰馬翻,總算將湯藥熬好給祁樹灌了下去。
人是毀容了,大片的紅疙瘩長在臉上,眼睛腫成了兩條縫,哪裡有以前謫仙的樣子。
姜如確認不會有性命兇險以後,好氣又可笑:「既然不可以吃,為什麼要逞強?」
祁樹摟著她的腰,將頭埋在她懷裡,輕聲道:「因為你讓我吃。」
姜如無語:「我又不曉得你不可以吃螃蟹,如果是毒藥,你也吃嗎?」
祁樹腫著眼皮,從縫隙里盯著她笑:「吃,你捨得。」
明知他是存心逗她高興,姜如或是心軟了:「下次不許再如此。」
「好。」祁樹軟軟地起訴:「江嘉害我。他曉得我不可以吃螃蟹。」
「你該死!」姜如沒什麼憐憫心腸說:「你自己不吃,誰能逼你吃?」
「你。」祁樹言簡意賅。
姜如見他滿酡顏疙瘩、小眼聚光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你這是苦肉計啊。」
「是。你高興,我喜悅犯傻。」祁樹看著她的眼睛,說得很認真:「你在怕我,如如。」
「我沒有。」姜如不承認:「我只所以為自己不敷壯大,希望自己更厲害一點。」
她想了想:「大約始終趕不上你的常識賅博、本領出眾,但至少不可以被人看不起,不可以被人看作菟絲花。」
至少可以解放說「不」,而不是像從前那樣任人分割。
至少可以在離開以後或是過得很好。
「我懂了。」祁樹如果有所思,「你心存高遠,負弘遠。」
姜如又被他逗笑了:「今日這是如何了,動聽的話一串一串往外冒。」
大約因為通常不可以隨意說話的原因,他的話素來很少,如果非需要,全靠動作和眼神。
今日破天荒的說這些,預計是看到她和江嘉說笑,內心不悠閒了。
姜如有心想要告訴他,她對江嘉沒有那種心思,江嘉和她也不會。
可又以為,點破了怪沒好處的,江嘉樣子完全便是個傻蛋,說出來反而更尷尬。
因而便用手指測量他的睫毛畢竟有多長,而後再一根一根地數:「你的睫毛幾何好長,眼皮這麼腫,也沒泯沒它們。」
祁樹握住她的手拉到邊親。
「如如,萬一我的臉再也好不起來,你會如何辦?」
「那我如果毀了容,你會如何辦?」
姜如以為很可笑,他如此萬事盡在控制之中的人,居然也會有這種心思。
祁樹毫不遲疑地說:「你始終都是姜如,我們是命定之人。」
姜如的心情突然低落下來:「那我如果不是你的命定之人呢?如果有一天,我的血對你來說,再沒有效,你會如何辦?」
祁樹坐站起來悄然地看著她的眼睛,一聲不響。
姜如被看得忐忑不安:「你看什麼?」
「我在想,萬一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你會如何辦?也可以,我大約活不到三十歲。」
祁樹重又躺下去,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適才,我看到你和江嘉在一起打鬧,我便在想,你們都是健康的,長壽的,我和你們差別,是身有缺陷的異類,短命鬼。」
姜如忙道:「你別這麼說……」
「這是事實。如如,你看,我並無比你更高妙,並無比你更壯大,沒有你,我便會死,倘如果你不給我血,我什麼都做不可,只能等死。如此,你是否會以為堅固一點,安全一點?」
姜如很認真地問:「那你怕死嗎?」
祁樹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周重回復:「怕死。人凡間這麼美,我想好好在世,好好享受。」
姜如說:「我不怕死,生不如死的時候,我甘願死。」
祁樹看著她的眼睛,逐步說:「我懂了。那我必然會讓你高高興興的,以免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可了。我的命在你手裡攥著,你高不高興?」
他說得很認真,很坦誠。
彷佛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姜如想笑又有些心傷:「你現在的樣子很醜。」
「胡說八道,你反應以為很悅目。」
祁樹看到她眼裡的淚光,內心也隨著酸酸的,他輕點著她的眉心,輕聲說:「如如,你是個伶俐的傻子。」
姜如小聲說:「傻子便是傻子,伶俐便是伶俐,哪有什麼伶俐的傻子。」
「你太較真。如果我是你,管他到底真情或是假意,先哄著讓他每天給我算個十卦八卦的,發大財,占好處,哪一天他不可了,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這才是買賣同伴。
誰像你啊,滿門心思便只想弄清楚,我或是假的,還全都做在臉上,恐怕我看不出你在質疑防範我。如果我是假的,利用完全才是很好的報仇,而不是把自己折騰得痛苦,懂不懂?」
祁樹不習慣一下子說這麼多話,中心停下了好幾次:「你說你傻不傻?」
姜如眼眶發紅:「你是在教我如何對付你?那你算不算是伶俐得過了頭呢?」
祁樹笑著揉揉她的頭髮:「至情至性,你要走的路還很遠。我只是,希望未來有一天,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能活得很好而。」
「我說過的!」姜如被他語氣里的冷落刺激到,嚴肅地道:「我在,我會連續守著你。」
對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她放軟聲息,撇開眼神:「,要你對我好才行。」
「那我們算不算是和好了?」祁樹找到她的手指,要和她拉鉤,「拉過鉤便不可以再鬧了啊。」
姜如瞪他:「稚童!」
祁樹的回覆是,將額頭輕輕抵上她的額頭,與她緘默比較。
姜如靠在他懷裡,便像是炸了毛的玄金,被一點一點地捋順了毛:「翌日江家藥放開幕,你跟我一起去嗎?」
祁樹回絕:「我這個樣子去嗎?不如殺了我。」
姜如忍笑:「我以為你不在乎。」
祁樹剛強回絕:「誰說的?」
他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至少這個樣子,不會讓你在喝醉以後強行按著扒衣服……」
姜如一臉震悚:「有嗎?!我居然會做這種事?那毫不會!你別委屈我!」
祁樹輕笑作聲,看她耳根都紅透了,總算大發善心,沒有繼續窮究。
窗外星稀月明,白露為霜,室內春意盎然,說笑晏晏。
李老漢守在裡頭,老懷身子慰地眯著眼睛笑了笑。
次日,天尚未亮,鞭炮的聲音便響徹大半個縣城。
江家藥鋪,從新開幕了。
營業以後,江沐春在留仙樓廣宴賓客,計劃了十二桌高等宴席,力圖風景熱烈。
姜如和八姑子有意去遲了些。
只見十二張桌子,張張坐滿,都是留仙縣城有頭臉的仕紳。
八姑子和姜如咬耳朵:「人頭面挺廣的,短短這些日子,便能讓這麼多人來助威,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