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眼淚

  江嘉重生氣了：「你能依靠他，便是不可以依靠我？你反應便是找捏詞！」

  姜如以為，她和他說的兩件事，沒方法深談。

  這種時候她並不想和江嘉吵架，也不想讓他生氣，便換了個話題：「發生這種大事，公子恐怕不可以在此久留了吧？」

  江嘉的臉一下子垮了，這湊巧便是他很擔憂的事。

  嘴裡再說得囂張，內心也是虛的，老頭目不會放過他的！

  但他的沮喪也只是持續了一會兒，很快又神采飛騰起來：「我和你說謝兇險的事吧。」

  姜如點頭：「洗耳恭聽。」

  江家和謝家抗衡久，彼此打聽更透闢，江嘉應該曉得得更多。

  江嘉狡猾地說：「在這以前，你務必應允我，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許因今生我的氣。」

  這說明相關祁樹的事的確很緊張，姜如內心一沉，厲色道：「那你不許添枝接葉。」

  「小爺不是那種人！」江嘉眼裡閃著精光：「第一件事，祁樹不是嫡子，謝長貴是他嫡母的心腹。」

  謝大老爺的嫡妻，是瀾京姜氏的嫡女。

  謝大老爺天賦很一樣，不可以作為神官，為此，他的人生指標僅有兩件事。

  一是成為及格的家主秉承人，打理家屬碎務並侍奉神官；二是生出天賦出眾的兒子。

  他娶的姜氏女天賦也很尋常，二者連起，有兩個好處，一是家屬聯婚，更顯至心；二來也可以大約生出天賦特別出眾的孩子。

  惋惜的是，這位謝老夫人嫁給謝大老爺好幾年，始終一無所出。

  謝家不會等，一早謝家老太爺便給謝大老爺添了好幾房妾，因而祁樹不孚眾望地出世了。

  而根據謝家母以子貴的古代，他的生母一樣被稱為夫人，身份地位一點不比謝老夫人低，某些時候還更受正視。

  「謝兇險從小便很雋拔，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京中許多人家只知謝漪瀾，而不曉得他。後來他年長些了，剛開始脫穎而出，突然便犯了事。」

  「你曉得他犯的是什麼事嗎？」江嘉神采嚴肅。

  姜如緊張極了：「別賣關子！」

  江嘉道：「他氣死親祖母，逼死生母，鴆殺嫡母未遂，謾罵家屬滅絕，忤逆祖父，打傷生父……」

  江嘉每說一樣，姜如的嘴便張大一點。

  這每一件，都是驚世駭俗，不為世俗所容。

  「可駭麼？一個人不念親恩，與整個家屬為敵，乃至弒親，你以為他靠得住嗎？」

  江嘉神采嚴肅：「對生育自己的家屬血親尚且如此，你還能期望他至心對待你一個外人嗎？」

  姜如默然一會兒，剛強地道：「我以為此中必有隱情。」

  如果是別的家屬，這種事必定很不正常。

  但這是謝氏家屬，和姜氏一樣，都是披著華美外套的怪物。

  姜氏為了權柄，為了獲得血液精純的女人，不謝一切。

  謝氏一樣如此，因此，祁樹會做這種事，此中必然有隱情。

  江嘉氣死了：「你如何回事？如此還替他說話。他是不是給你灌迷魂藥啦？」

  越是大事，姜如越是冷靜：「既然他如此聲名在外，那你為什麼直到今日才認出他？莫非你以前沒聽過他的名字嗎？」

  江嘉翻個白眼：「誰會想到是他呀！同事們都以為他經死了。何況我從前又沒見過他。」

  他才不會告訴姜如，祁樹聲名鵲起的時候，他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只曉得吃喝玩樂的小屁孩兒呢。

  這些秘辛，或是當做鮮活好玩兒的事，能力記下來。

  以後嘛，一個經死了的人不配被江大公子記取。

  「我懂了。」姜如繼續問：「那你可知鳴謝家二房？聽說謝二老爺也有一個天賦很出眾的兒子。」

  「你說謝鳳源麼？」江嘉笑了，自滿洋洋地道：「你可問對了，我認識。

  謝鳳源，比謝兇險小三四歲的樣子吧，大約和你年紀差不多，他是謝家內定的，謝漪瀾以後的神官秉承人。

  聽說天賦也很高，人也挺討喜挺孝敬的，不但謝家人很稀飯他，裡頭的人也都很稀飯他。

  謝兇險從小報喪不報喜，隨著他的人，他身邊的人，沒幾個有好了局的，因此說他是省略之人。

  謝鳳源差別，他有張好嘴，很稀飯說好話，並且說的功德往往能完成。京城裡的夫人們都叫他祥瑞娃娃。

  我娘當初也問過他，我的病是否能好，他說必然能好，還說利在南方，因此我便往這邊來啦，而後便遇到了你。」

  江嘉指手劃腳：「祥瑞娃娃很妙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的親娘姓姜，你懂嗎？身負謝氏、姜氏血脈，並且天賦出眾的，他是唯逐一個。」

  姜如懂。

  陳進和她說過，謝姜聯婚幾乎不會有孩子出身，「天賦尋常者，大約有時機」，但也只是大約，可見成功的機率也是極小的。

  謝鳳源的出身如此可貴，還天賦很出眾，這好處非同凡響！

  光是從「祥瑞娃娃」這個稱呼，便經充足表現出謝二公子的討喜了。

  祁樹，是百里挑一，意味著天賦極其珍稀；鳳源，卻是性命的源泉，代表著希望。

  有這麼一個春風自滿的堂弟比較著，祁樹蒼白如紙。

  江嘉坐視不救：「前有冷酷無情的小叔逼著，後有春風自滿的堂弟比著，你說謝兇險慘不慘？他生不逢時啊。」

  姜如比較關心一個事：「我聽說，謝氏姜氏聯婚生不出孩子，為什麼謝家二房可以做獲得？」

  「你……你……」江嘉的臉突然紅了，不太好好處地道：「你如何可以問我如此的問題？」

  「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想到便問了。你可以當我什麼都沒說。」

  姜如沒什麼至心的賠禮，好吧，她不該和異性談論這種問題。

  雖然她只是想到便問了，但江嘉比她以為的更容易想多。

  江嘉立馬收了不太好好處，霸道地道：「你說當你什麼都沒說便了？我聽見了！」

  姜如忍了又忍，終於不由得，用力一拍桌子：「你想如何樣！莫非還要說我調戲你嗎？」

  「我可沒這麼說，我是說你也便是遇到小爺我了，否則一準得吃虧。」

  江嘉翻個白眼，壓低聲音：「謝兇險來了。」

  姜如從眼角瞟過去，果見祁樹帶人端著吃食朝這邊走來，便板著臉不再說話。

  江嘉眼珠子一轉，笑道：「對了嘛，跟我去瀾京，可不比留在這地方受氣好？以後你天天給我沏茶喝，我送你一個京郊的大田莊，帶溫泉那種……」

  關於半瘋半傻的人來說，越理越得瑟，姜如懶得理他，同時也想看看祁樹會是什麼反應，爽快默然不語。

  祁樹好像沒聽見江嘉的話，神采如常地將一碗紅薯粥放到姜如眼前，而後在她身旁坐下，取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紅薯粥的甘甜滋味連續往姜如鼻孔里鑽，她不由得深吸一口，突然間餓得不可能。

  「這是什麼？小爺便好餓了！」

  江嘉一看勢頭不太好，生恐姜如會吃祁樹的紅薯粥，而後便不生氣和好了，應機立斷端走粥碗，「啊嗚」便是一大口。

  還沒來得及自滿，又「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張著嘴巴用力吸氣，將手用力搧著風，眼淚汪汪：「燙！燙！水！水！」

  喝完眼前的涼茶還不敷，迫不及待似地跑去找冷水了。

  姜如：「……」

  祁樹冷靜地放下書，再端一碗紅薯粥給她。

  她不接，他便輕輕推到她眼前。

  紅薯粥著實太過甘甜，姜如累了很久，幾乎沒吃什麼東西，真正飢腸轆轆。

  她決定不虧待自己，端起粥碗，把穩翼翼地吹著，恐怕也會被燙。

  她很快發現，她這一碗完全便不燙，不冷不熱，適可而止。

  因此，那一碗滾燙的粥特地為江嘉計劃的。

  她和江嘉剛說完他的事，他便實時發現，並且算到江嘉必然會搶粥。

  肚子裡有了食品，身子舒服起來，情緒也隨著變好了幾分。

  她確認自己不再那麼煩躁不安，可以清靜大地對祁樹，便放下碗，抬眼看著他，問：「適才江嘉說的都是嗎？」

  祁樹默然地注視著她，並不表態。

  姜如笑了笑：「，你大約沒聽見。大約，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歷史和秘密？」

  祁樹輕輕嘆了口：「可以。」

  消沉微啞的聲音傳來，姜如嚇得一躍而起。

  她驚恐地看看他，再驚恐地看向四周，確認並無人眷注他們以後，又迅速收斂神采坐回去。

  「你……」她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是能說話的。

  周密一想，有些事兒早有眉目。

  很早以前她便發現，他大笑時是可以作聲的，說明不是聲帶出了問題。

  其時她試圖和他談論恢復的問題，卻被他剛強地回絕了，從此她不敢再提。

  她也記得，李老漢曾經說過，他的嗓子是被謝氏家主作為懲罰而毒啞的。

  因此，他其實可以說話的，一旦被發現，等他的將是很殘酷的彈壓吧？

  以他的合計能力，應該曉得在這個能翻身的環節時候，不應該允許這種意外發現。

  但他現在，把這個秘密露出給了她。

  身份顯，秘密露，他相配於卸去盔甲，將致命的鬆軟之處露出在她眼前。

  她只需求喊一聲，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把命交給了她。

  姜如鼻頭一酸，熱淚奪眶而出。

  全部的疼痛悲傷，全都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我……我……」她哽咽著，冒死想要擦掉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