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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4:08:31 作者: 蜜秋
    第10章 你不用討好我

    傍晚時候,江曠開車從市區去城郊半山。

    這裡不是雲鄔山,是郊外比雲鄔山大得多的另一片連綿山脈,在本地人通俗的叫法里它叫半山,半山的腰部住了一大片城中富豪,是登虹市三十多年前順應經濟改革後,發展出的新一代城中新貴。

    人人皆知的江帆集團開創者江如故的江氏大宅便位於此處。

    江氏現在以最前沿的電訊和電子產品立業,但在企業誕生之初,江氏的錢則完完全全是「old money」,只是這份奠基之產並不是由江如故所帶來。

    江如故本身並不生於大富大貴之家,家境清寒,只有一副樣貌生得令人側目,窮人的孩子早參軍,他用盡全力向上爬,也只爬到了某位林姓將軍的秘書團里最底層的雜務秘書一職,唯一的作用是可以隨時出入將軍府。

    而後林家最小的女兒林寶珊看上了這位相貌清雋的小秘書,兩人早早訂了終生,且這位小女兒並非林將軍親生,而是領養所得,是以將軍並未對兩人的婚事多做阻攔,反倒是在各方面給予小夫妻諸多扶持。

    後來經歷各種社會變革,林家倒的倒散的散,倒是這位早早離開的女兒並未受到牽連,反而歷史風暴過後,林家唯一所剩的錢財和人脈都落到了她的手裡,成了江如故開山立業的原始資本。

    再後來,故事詭譎地走向了另一端,林寶珊以絕對的愛和錢財人脈開啟了這段婚姻,卻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始終在婚姻中處於掌控地位,有錢有權的男人敬重他,卻無法做到從一而終,林寶珊在經歷了江如故公開有了二房及孩子之後,又迎來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江令紹死於車禍的噩耗,從此淡於世事,寄念於佛堂。

    江曠沿著半山深處的私家路開了十幾分鐘,江氏大宅的智能感應大門在車開到之前緩緩打開,跟著又開了幾分鐘的林蔭道後,將車停在了大宅一側的停車位上。

    管家過來迎他,江曠下車時看了眼,並沒看到二房及三位子女的車,想來人都還沒到。

    管家叫他:「小少爺,您是今天第一個到的。」

    江曠點點頭,一邊往大宅走一邊問:「老爺和太太都在?」

    「都在,老爺在三樓書房,太太在一樓佛堂。」

    這間大宅曾經也熱熱鬧鬧,林寶珊和江如故,以及他們的兒子江令紹都住在這,現如今只剩林寶珊一人,江如故名義上住在這裡,但人並不經常在。

    江曠對管家點點頭,示意他去忙別的,不用特意招呼自己,管家微笑著致謝而後走開。

    江曠徑直走向位於一樓角落,穿過一個彎曲的走廊後,到了佛堂門口。

    佛堂內點著柔和的燈,門口守著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大叔,江曠對他微微頷首,「川叔。」

    叫川叔的男人年紀看起來有五十多,很有派頭,年紀雖然不小,但看起來是非常孔武有力難對付的那一類,他對江曠點頭,朝佛堂里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太在等你。」

    江曠脫了鞋,只穿著襪子走進佛堂,整個內室一點聲音都沒有,正中間供奉的金身佛像前有幾簇燭火,前面的蒲團上跪坐著一位老婦人,正閉目無聲地念著佛經,手裡拈著一串轉動的長佛珠。

    隨著江曠走進,燭火被流動的空氣吹動晃了晃,閃出極輕微的噼啪聲,佛像前的婦人睜開了眼,微微轉頭。

    江曠也在佛像前跪下,依著禮做了跪拜,而後伸手將林寶珊扶了起來。

    跪坐得久了,林寶珊邁步時晃了晃,江曠連忙穩住她,蹲下來伸手給她把膝蓋處揉了揉,林寶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沒事,我能走。」

    兩人緩緩走到佛堂靠窗的一側坐下,仍舊是低矮的日式座椅,江曠扶著人落座,而後自己坐到對面。

    兩人平靜地看著對方,林寶珊年輕時雖不是名動一時的大美人,卻因為生長在將軍府,別有一番利落英氣,如今成了老婦人,也自帶毫不流俗的氣派。

    尤其那張唇線分明,不說話時極顯嚴肅的嘴,江曠不自覺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川叔從外面進來,送過來一壺茶,而後又轉身出去,江曠先倒出一盞茶,雙手奉到林寶珊跟前:「媽,喝茶。」

    林寶珊接過茶盞,卻輕放在桌上,神色平靜地說:「這裡沒有外人,你若覺勉強,可以不必稱我為母親,像以往一樣叫我太太也可以。」

    江曠卻朝她笑了笑:「不勉強,我願意這樣叫。」剛回江家的時候,他叫了很長時間的大太太,近來被認養在了林寶珊的名下後才開始改口。

    林寶珊朝他看了會,露出極淡的一絲笑,轉瞬即逝。

    江曠卻恍惚了下,林寶珊沒有神情的時候看起來是很肅穆的一個人,渾身透著不容侵犯的氣勢,卻只要極輕的一個笑就能破壞掉這種氣勢,露出性情里的慈悲和善。

    不知道是不是修佛修得久了,佛祖的慈悲與雷霆萬鈞融為一體的特質,也分了一縷到林寶珊身上,江曠從來不敢小覷了這位老婦人。

    林寶珊終於喝了茶,江曠又續上,聽到林寶珊說:「我跟你母親終歸相識一場,無論如何也不至於為難你,現在我們互相需要,是平等的,你不用覺得需要討好我。」

    江曠抬頭,注視著林寶珊的眼睛,他知道林寶珊意指何為,但他說:「我所做的一切,都出自真心感激,我母親的遺言裡提到您,說您是值得信賴的人,我想她也預見過如今的情形,才提前給我在這個大家族裡尋求到一個可以依託的庇護,其實媽,我很清楚,並不是您需要我,而是我需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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