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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4:08:31 作者: 蜜秋
陽台側面有一根從天台直通樓下的雨水管道,這人就徒手扒在滑溜溜的管道上,在細雨中仰頭,滿臉濕漉漉地眨著眼蠱惑梁遲。
梁遲在陽台轉圈,艹,這特麼什麼情況?!這人是個瘋子吧?!
水管上的人沒等他,自己已經蹭蹭蹭往下滑下去,梁遲一咬牙,這瘋子今兒別墜樓死在這了,他也翻出了陽台,依樣畫葫蘆抱住了水管。
冷冰冰的水管貼緊全身,瞬間冷透了心,瘋子手腳挺利索,已經穩穩落到地面,正伸手招呼他。
等梁遲落了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瘋子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往牆面暗影裡帶了帶,這時兩個穿著雨衣的巡夜保安走過,一個說「太冷了咱們去屋裡暖暖」,另一個說「我那兒還有點酒,整整?」兩人說著笑著很快走得沒了影。
梁遲有些怔怔,戒酒中心的工作人員以酒渡寒夜,怎麼聽怎麼有些諷刺。
瘋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碰了碰他胳膊:「規矩都是給守規矩的人的,咱們走。」
這話……梁遲來不及反應又被他拽著胳膊帶著小跑了起來。
很快到了連路燈都沒有的地方,瘋子卻腳步飛快,熟門熟路,過了會梁遲依稀辨認出來,這是去往湖邊的方向。
雨已經小了,樹林裡埋伏著各種不知名的昆蟲聲,隱晦的動物聲,此起彼伏,白日裡平平無奇的樹林此時化身為神秘且危機四伏的冒險園。
水滴從樹葉上滑落,大顆大顆滴進人的衣衫,脖頸,腳下土地鬆軟潮濕,瘋子跑了一陣,突然站住,轉頭朝身後的梁遲說:「你感覺到沒?它們正在宣洩欲望。」
誰們?才一會,梁遲已經習慣了這人的胡言亂語,但此時他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的確感受到所有的動植物都正生機勃勃,腦子裡迸出知名電視主持人兼配音演員的名句——「春天到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們繁殖交|配的季節。」
然而他覺得自己是這春夜裡唯獨置身欲望之外的人,這感覺真奇怪。
瘋子要帶他去的還不是這片樹林,過了不一會又繼續招呼他向前,一路經過蟲鳴鳥叫,樹搖蛙跳,到了湖邊。
雨已經徹底停了,夜色深沉,瘋子往深藍色的水塔走去,梁遲深一腳淺一腳跟在後頭,「你要幹嘛?」他疾呼。
這人完全不管他,在湖邊摸黑找了找,手裡拎了塊石頭單手沿著鐵梯往水塔上爬,梁遲站在塔底仰頭看著,覺得他分分鐘就會一個不留神摔下來,然而這人翻牆越貨的本事不小,才輕輕鬆鬆滑水管下五樓一樣,這會又輕輕鬆鬆爬到了塔頂。
梁遲知道塔頂有一個鎖著的小鐵門,他不知道那裡藏著什麼,瘋子已經用石頭把它砸開了,跟著在塔頂爆出一陣大笑,朝下喊:「弟弟,過來接著!」
梁遲一愣,水塔頂部那個人只看得見一個黑影,朝他扔過來一個東西,梁遲慌忙接住,發現是一瓶酒。
跟著,上面接二連三扔下來好幾瓶酒,有些梁遲接住了,有些砸進了岸邊潮濕鬆軟的淤泥中,也被他拔了出來。
竟然藏了這麼多酒!
忽然之間,濃雲密布的夜空被風吹過,半隻月亮露出來,梁遲摟著一懷抱的酒,看著瘋子又從水塔頂上三兩下就爬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才是瘋了,明明是風平浪靜的最後一夜,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跟著這個人跑到了湖邊,還抱著這麼多酒?
那人跟他一起站在岸邊看了看天,湖面清粼粼閃著微光,繼續招呼他:「來!」
梁遲都來不及問他為什麼這裡竟然有酒?哪裡來的?整個人就跟被招了魂一樣,情不自禁地跟著他走。
岸邊有條延伸進湖裡的木棧道,梁遲抱著酒跟在人後,瘋子跑到棧道盡頭,跳進拴在木樁下的一條小船,熱烈地朝梁遲伸出手:「來,下來!」
梁遲一怔,月光更亮了些,然而眼前這人的眼睛比月光更亮,像是裡面住著星星。
他接過梁遲懷中的酒,把他們隨意散在船板上,梁遲猶豫了下,撐住棧道上的木樁也跳了下去。
小船的繩索解開,梁遲手中被塞進一隻槳板,兩人面對面坐著,朝湖水深處划去。
輕微的水流聲在船底蕩漾,沒有人說話,劃了不多會,那人扔了槳板,利落地從船底撈出一隻瓶子,俯身用湖水洗了洗瓶身上的淤泥,擰開瓶蓋喝下一大口,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而後將瓶子遞到梁遲跟前。
梁遲猶豫了下,還是接了過來,瓶身上的酒標已經被颳得模糊殘缺,看不出是什麼,他喝了口,發現是朗姆。
看來這人喜歡烈酒,梁遲平日裡只喝過過濾後的白朗姆,這種陳年黑朗姆並不是他的喜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溫和環境的原因,此時他的口舌尤其敏感,烈酒中的橡木桶和蔗糖芬芳縈繞在唇齒間,倒不覺得烈得過頭,只覺得剛剛好。
三個月沒碰酒精,咋一口入喉,簡直還魂,梁遲腦中冒過一絲慚愧,很快被甩到了腦後。
這人喝烈酒跟喝水一樣,兩人輪換喝完了一支朗姆,他又開了一瓶,這一次梁遲喝不出來是什麼,一口下去口腔又香又苦,對面的人卻朝他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說:「喝三口,才算數。」
於是梁遲再喝一口,又一口。
吞下去的仿佛不是酒精而是惡魔,很快有一種梁遲從未體驗過的高潮直衝頭頂,他看見漫天烏雲化為各種詭譎形狀,對面的人笑了起來,湊到他跟前,搶過他手裡的瓶子舉著說:「這是苦艾,梵谷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