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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4:08:31 作者: 蜜秋
    仁愛路是其中一段支路,路的盡頭便是19號,窩在一處僻靜的山谷,深處還有一面湖,真正的風水好地。

    曾經路的盡頭有一扇高聳的雕花鐵藝大門,掛著肅穆的豎立門牌——安謐療養中心。

    傳言安謐的老闆很有來頭,才能在這樣的地段搞到這麼一塊地方,其實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富貴閒人來此消閒度假,更多則是不怎麼方便公開露面的人,打著療養的名義來戒除各色見不得人的癮癖——毒|癮除外,多是酒癮,甚至還有性|癮。

    四年前梁遲被公司像扔一團破抹布一樣扔到了這裡,他大小是個愛豆,自己把自己弄成了那麼一團亂糟糟的局面,公司也不能把他隨便丟進普通的戒酒中心,安謐會對每個病人簽署保密協議,聽說很多藝術家、藝人、體育明星甚至政客都是這裡的常客,一般人進不去。

    那天梁遲被公司的車送到大門口,而後自己一個人帶著行李走了進去,安謐的前台認識梁遲,見到本尊來辦入院手續時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從電腦里調出預約記錄。

    他只預約了三個月,這裡費用高昂,公司直接從他的收入里撥給安謐,三個月要耗費掉他大半年的努力。

    前台帶他參觀了一圈,選房間的時候梁遲選了最頂層五樓最靠里的一間,就這麼貴的價格也只能住到雙人間,還好是個套房,進門一間小客廳,裡面是房間,擺著簡潔的家具和兩張單人床,房間外還有一個陽台,梁遲走出去,陽光晴好的冬日下午,風帶了些暖意,能遠遠看到一角湖光山色。

    「梁先生運氣好,這個季節人不多,這間房暫時只有您一個人。」前台說。

    沒有電梯,上下樓不方便,來這裡的人寧願選低樓層,梁遲點頭,目光茫然望著遠處,頭也不回:「那麻煩了。」

    在這裡手機被強制上交,一周只有一個固定的時間能用,人沒了手機就會空出大段大段的無聊時光,安謐給每個人都排了豐富的戒斷課程和活動,周一繪畫書法手工,周二登山瑜伽冥想,周三心理醫生互助會,周四運動電影,周五烘焙晚會,周六大掃除,周日自由活動。

    梁遲看著房間牆上貼著的大張安排表,面無表情,毫無興趣,要是還能提起興趣搞這搞那,誰會來這裡?要是能投入莫名其妙的手工繪畫瑜伽,誰特麼會沉溺酒精?

    戒癮只有一個辦法——用更成癮的另一件事,來戒除這件事,而不是用一堆看起來就莫名其妙的事情來試圖矇混過關,這就好像——跟木村拓哉談過戀愛後,你讓我用王寶強來戒斷他?對不起寶強很好但是我做不到。

    我會一直想著木村拓哉,跟寶強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只會讓我更加惦記木村的好。

    梁遲來的第一天就覺得這家戒酒中心搞錯了路子,沒有上過癮的人不會知道如何戒掉這種快樂,「正確」與「健康」是目的,但這些本身並不會讓人回到正軌。

    這天護工來催梁遲去上手工課,他躺在床上連門都不想開,任由對方鍥而不捨地敲了十分鐘,得到他的一句「滾」後才徹底消停。

    他不想說話,因為一說話就會聽到如今自己難聽的聲音。

    自從嗓子壞後,每次一有演出,微博必定緊跟「難聽」熱搜,以往他的聲線高音清澈透亮,微微帶著煙嗓,低音渾厚立體,是一把天賜的聲音,每次vocal高音的部分都是他的高光時刻,男團愛豆里當之無愧的第一嗓。

    現在好了,說話都費勁。

    剛出現問題時,公司方寸大亂,帶著他醫生看過無數個,國內看到國外,病況陳述不盡相同,但結論一致,物理性的損傷無藥可醫,除非醫學發達到可以聲帶再造。

    某種意義上,梁遲成了個殘疾人,一個歌手裡的啞巴。

    公司仍沒打算放棄,畢竟顏還能用,舞還能跳,把他的C位換了下來,改成純舞擔,只在合唱的時候渾水摸魚地唱幾句就行了。

    關鍵這個9人團里有6個舞擔,6個人為了搶主舞搶鏡頭頭破血流,梁遲心灰意冷,由得其他人搶,自己默默站在了最邊上,給什麼動作他做什麼動作,有時候一場演出下來他的一個特寫鏡頭都找不到,直拍都拍不全。

    他的唯粉跟團粉、經紀公司掐得你死我活,而後統一把怒氣撒給了不作為的正主,一個個都從顏粉變成事業粉,畢竟事業糊了顏也就沒了價值。

    每天都大量掉粉,愛豆圈日進新人三百枚,有的是新鮮顏值能供粉絲意淫三百回合,梁遲被公司和粉絲雙面夾擊,脾氣水漲船高,開始每天在微博上掛罵他的事業粉,激情回懟。

    這樣連續一個月,2000萬的粉絲掉得只剩200萬,公司讓他徹底停工,自我反省。

    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一發不可收地沉溺進了酒精。

    有些事情就像一道必經的砍,在你的人生必經之路上等著你,那個愛而不得的人,那個一旦沾上就無路可避的在劫難逃。

    所有的癮癖本質上都是逃避,躲進去,外面的天崩地裂就再也看不到,下墜的過程不僅快樂,還會飛。

    梁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開始喝上第一瓶酒,只覺得此時的酒精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充滿了解脫的輕鬆,暴戾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變得心平氣和,失聲這件事再也困擾不了他,很快粉絲與他互相忘記,後援會解散,正主徹底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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