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春雨

  兩人外貌說不上誰上誰下，七七八八、各有千秋而已。

  但陳如意明顯能更讓人記憶深刻。

  她的一雙大眼睛很有神。

  而那張菱形的小嘴，也很容易讓人引發聯想。

  「李三爺，怎麼樣？我比你的玉奴，要好看那麼一丟丟吧？想不想跟我合作呢？」

  陳如意對她的美貌顯然很有自信，嬌俏一笑，看向李春來說道。

  李春來卻止不住嗤鼻冷笑：「你好看跟我有啥關係？我為什麼要跟你合作？」

  「額……」

  陳如意一時也被李春來這個邏輯給唬住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對啊。

  她好看，跟李春來有啥關係呢？

  反正她又不可能讓李春來真幹什麼。

  「呵，李三爺，你還是真是無情呢。不過，你記得，昨晚在露台上，你答應我要幫我做一件事的吧？李三爺你可號稱是豪氣雲天，不會只隔了這幾個時辰就不認帳了吧？」

  陳如意也不是吃素的，美眸繼續盯著李春來，靈動的俏臉上也多了幾分寒意。

  李春來有些皺眉，很想懟這小娘皮，但想了片刻，究竟還是忍住了。

  正所謂『好男不跟女斗』。

  現在這般，他李三爺事情一堆一堆，都是牽扯到平衡與未來布局的大動作，又哪有時間跟陳如意這小娘皮調.情？

  對於不切實際，特別是短時間內不切實際的事情，李春來是不會浪費什麼時間和精力的。

  還是那句老話：「鳳棲梧桐。」

  有了梧桐樹，還怕沒有金鳳凰嗎？

  陳如意縱然有著某種婊里婊氣的靈動之感，很是勾人，李春來卻是知道，也就這幾年工夫，未來秦淮八艷中的七艷，可就要出生了。

  何必在此時庸人自擾？

  「你說。」

  「我聽著。只要不違背良心、不違法亂紀的事情，我都會盡力去幫你。」

  片晌，李春來有些深沉的看向陳如意道。

  「……」

  陳如意本來還很興奮，可一看到李春來這模樣，特別是這種鄭重的模樣，她興奮的笑意不由一滯，俏臉登時有些委屈起來。

  轉而，美眸中晶瑩的淚珠都滲出來，繞著眼圈打著轉，有些悽慘的低低道：「李，李三爺，你，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李春來心中也止不住感嘆，這女人，真的是個戲精。

  偏偏又長的漂亮，著實吸引人眼球……

  但李春來此時早已經捕捉到了陳如意的一些性子，她跟秦玉奴，怕絕對是塑料姐妹花……

  又怎會被她的表象所騙？

  直接道：「有事就說事。」

  「……」

  陳如意不由一陣沉默。

  這麼多年了，她還真沒有受過這等委屈，特別是在李春來這樣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面前，遭遇到這種冷遇。

  陳如意究竟也是心高氣傲、有脾氣的人，也冷下了俏臉，低低道：「我剛想起來，到底讓你李三爺幫我做什麼，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說吧。還有。」

  她輕輕喝了一口茶，很真誠的看向李春來的眼睛道：「此次在遼地的戰事，我真的代遼地的父老鄉親們謝謝你，你幫他們出了一口惡氣！還有徐雲山那邊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周正。而且，今天我過來的事情，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的。李三爺，奴家告退了……」

  說著，便起身來，大家閨秀般，深深對李春來一個萬福，有些委屈，有些清冷，又有些不好言說不舍的往外走。

  「好走不送。」

  李春來心裡一時也有著某種觸動，有種想把陳如意拉回來的衝動，但很快便是忍住了，冷漠的說道。

  「哼！」

  臨到門口，陳如意再也繃不住了，嬌哼一聲，便是故意把腳步踩得很響，迅速離去。

  ……

  待陳如意走了，李春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把這個事兒精打發了。

  緩了片刻，便過來找俞瑤。

  俞瑤此時已經吃過了早飯，收拾周正，正悠然的拿著一本兵法書讀著，看李春來過來，她沒有刻意理會，只是微微對李春來點了點頭，便又低頭看書了。

  「……」

  李春來心裡不由長嘆息一聲，本來他跟俞瑤之間的關係，剛剛改善了些，陳如意這一出，又毀掉了大半啊。

  不過李春來此時也有些凌亂，不想再多想，直接脫掉鞋子上床去，抱著俞瑤的纖腰道：「姐，我有點累，眯一會兒啊。」

  說著，倒頭便睡。

  「……」

  俞瑤本來是想給李春來甩幾天冷臉的，可看到李春來這般疲倦的模樣，止不住又心軟了。

  猶豫片刻，還是幫李春來蓋好了被子，同時，也脫掉了鞋子，跟李春來躺在了一起。

  ……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昏昏沉沉的睡意中，李春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夢裡究竟是什麼，他卻怎麼也記不得。

  只是記得，不斷的冒出前宋大賢文天祥的這首最有名的『訣別詩』。

  有些掙扎的睜開眼。

  果然。

  俞瑤已經不在了。

  而外面，天色也漸漸黑下來。

  這讓李春來一時有些不太好形容的預感，但這感覺並不是太好。

  怎麼感覺要出事的樣子？

  自己就算再疲累，也不至於一睡就是一整天吧？

  畢竟來到京師之後，生活規律了不少，節奏其實也緩了不少，身體已經得到了不少的休息。

  有些疲倦的起床來，活動了一會兒手腳，李春來這才感覺好了許多，忙是推開窗外查看。

  這才發現——

  並不是黑天了，而是天空中陰雲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呵。」

  「還以為是深冬里呢，不曾想，這已經是開春了啊。」

  看著風雲變幻的天空，李春來不由搖頭失笑。

  出去問了下陳六子，這才知道，現在是申時初，的確是不到黑天，卻是也快了。

  而俞瑤似乎出去逛街了，戚元功也已經去了西苑外候著。

  李春來剛洗了把臉，也想去出去逛逛，主要是探尋下俞瑤那邊的情況，忽然西苑有小太監過來，招毛文龍今晚也過去面聖。

  這有點『回馬槍』的意思，便是李春來都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毛文龍早已經準備多時，成竹在胸，早早吃了幾口飯，便是跟小太監去了西苑。

  他們剛走不久，天空中便開始雷聲轟鳴，轉而，萬曆四十八年的第一場春雨，便是不期而至了。

  來到客棧幽靜的側門這邊，看著漫天飄散、看似氣勢洶洶、實則根本就長久不了的雨點——

  李春來忽然發現，他有些無處可去了……

  這是一種很不好形容的感覺。

  簡而言之一句話，有點超脫掌控了……

  思慮片刻，李春來其實很想去廣渠門外的臨時營地，畢竟，大部分弟兄，現在都在那邊呢。

  他們想體會京師的繁華，可就沒有李春來這麼愜意了，有限的時間，加之諸多限制，也就能在廣渠門那塊轉一轉。

  「他娘的，到底咋回事？咋右眼皮都開始不住跳起來？」

  看了片刻，李春來忽然低低啐道，心中更是有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難不成，今晚戚元功和毛文龍面聖要出事？

  「三爺，咱們去哪……」

  陳六子這時已經招呼來馬車，不顧雨勢，小跑著來到了李春來這邊。

  「俞小姐去哪了？咱們過去接她吧。」

  李春來思慮片晌，有些嘶啞的道。

  「是。」

  陳六子、馬五等人，忙是披上蓑衣，一行十餘人，竟自去了俞瑤逛街的地方。

  ……

  雖然俞瑤今天心裡並不是太痛快，出來透透氣，但她絕不是會發泄般無腦買買買的人。

  只是想出來透透氣、好好想想罷了。

  而且，她也知道此時事態嚴峻，遠不是可以嬉鬧耍性子的時候。

  不多時，李春來便是找到了正在一家綢緞鋪子外避雨的俞瑤。

  看到李春來過來接她，狀態也不是太好，俞瑤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暗暗有些自責。

  李春來本身就這麼難了，她還添亂，這顯然非是賢妻之道啊。

  待俞瑤上了馬車，李春來有些嘶啞的苦笑道：「姐，今天不知怎的，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本以為自己很忙，得陀螺般連軸轉，可今天忽然睡一覺，也閒下來，才發現，我竟然沒地方可去了，都是瞎折騰而已啊。」

  看著李春來苦澀的模樣，俞瑤更加釋然，玉手握住李春來的大手柔聲道：「三兒，你別多想。咱們現在，已經很好了。也沒有過不去的事兒。待戚爺、毛大哥他們面聖完了，想來，咱們的封賞也快了。便回沂源去吧。」

  說著，她撫了下額前稍有凌亂的髮絲，喃喃的道：「三兒，不知道怎麼回事，京師雖是繁華，可我卻對京師沒有什麼歸屬感。好像回到沂源小城，能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啊。」

  李春來笑著將俞瑤攬在懷中：「姐，會的，會的。京師的事情應該馬上就忙完了，咱們就可以回老家咯。說實話，在這座大城裡，我也憋屈的很。對了，今天正好沒事，據說這邊有家酒樓很不錯，咱們過去嘗嘗吧？以後怕是少有機會來了呢。」

  「嗯，好。」

  俞瑤心情也舒展開來，與李春來十指相扣。

  ……

  這種溫馨的安靜使李春來沉靜。

  一路來到這邊的酒樓，李春來心裡也漸漸平復下來，想通了很多東西。

  現如今，最大的變數，怕就是萬曆皇爺的那種『掌控感』了。

  他會給、能給自己多少東西，怕，也同樣會有多少『掌控感』啊。

  正如那個最古老的定律：能量守恆……

  這家酒樓位置不錯，環境也不錯，但飯菜情況卻是一般，只能算是中規中矩，遠沒有想像中那麼有特色。

  李春來對此也有些無力吐糟了，又他麼被坑了。

  不過，這家酒樓倒也並非沒有優點。

  他們的優點是……唱曲兒的姑娘很可人，也很漂亮。

  而通過這頓飯，李春來也更為細膩的感受到了俞瑤更多的東西。

  這小娘皮一直在壓抑著，想來，等到自己這邊塵埃落定的時候，才是她會告訴自己她難處的時候。

  這讓李春來又有些止不住的煩悶……

  主要他現在狀態不太對，不好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好在，俞瑤此時就在身邊，他至少此時不會孤單的，今晚一定要多賣力一些……

  ……

  吃過了晚飯，雨早已經停了，一行人沿著濕冷的街道原路返回。

  馬車裡，李春來雖是想強迫自己保持鎮靜，目光卻是止不住便飄向了西苑的方向。

  今晚，戚元功和毛文龍他們，成果到底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