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高山流水

  葉澤熙也是認認真真的聽著，也認認真真的在做筆記，因為自己占了這正雅間，所以尉遲冰雲在上樓的時候是被掌柜請到其他稍微好的雅間去歇息。

  葉澤熙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大面子好讓掌柜將雅間讓出來，只不過人家都邀請了，那也就這樣了吧，順其自然看看他是善是惡。

  這個問題也不需要他自己來多想，當下最要緊的還是眼前。

  葉澤熙本就一聽到這個調子就覺得耳熟，雖然紀凌塵沒有說這曲子名叫什麼，可是葉澤熙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聽過。

  這澎湃中的意境，這般的氣勢磅礴，嘴邊的那個詞一直說不出口。

  正當葉澤熙愈發覺著這首曲子他聽過時，在他耳邊的音域正不斷跳躍著。

  在他的腦海里，他好像能看見一位挽著高髮髻的長須白髮的老者正在水流之上安靜的撫著琴，在這山水之間一切猶如仙境，像是此曲專門為了營造出這一番意境的一樣。

  天地間布滿大霧，在山水之間的那個老者，他後髻的長髮與琴音一起隨風飄揚，仿佛人間不曾有過他這位忘情的老者。

  一道瀑布下的水流中澎湃，氣勢磅礴般，水花肆意的濺落在周邊的岩石上，砸落的水星子就像是一個個跌宕起伏的音符，旋律緊跟著他的琴，像是每每撥動一下弦都能夠與其相輔相成。

  本就在天地間是渾然一體的一景，但在一睜眼時，像是入口後的茶，回味起來並不是那麼的甘甜。

  這可能就是葉澤熙提前出神的原因了吧，若是沒能進入意境的話，那葉澤熙可能感受不了那麼多綿長細膩的內容。

  晃神之後閉眼，本是想著能夠緊隨著他的琴聲再次進入之前的境界中，只不過總有欠缺，缺的並不是技藝而是另一層感悟。

  紀凌塵的曲調在不緊不慢間逐漸舒緩，與之前的景象不同，葉澤熙能想到自己仿佛側立在溪邊，就這樣靜靜的俯視這清澈見底的溪水，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有流動的感覺，仿佛自己就是這溪水仿佛自己與天地間，與這大自然融為一體。

  再然後，再葉澤熙還沒回神之時，渾然天成的曲調激昂澎湃起來，時升時落的音調很快，讓人有種手腳跟不上的感覺，很是驚心動魄。

  葉澤熙現在只覺得自己心中有一點點的焦急，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不是站在小溪邊了，而是身體瞬移到瀑布之上，只差一步，自己就從從萬丈高的瀑布上一躍而下，忽然，整個天地間的江河湖海全都沸騰了起來。

  他只眨眼的功夫，自己好像跳躍在瀑布的中間，身體一直往下滑，可卻沒有半點兒害怕，好像很順其自然一樣，自己好像就是那瀑布。

  在葉澤熙臨近瀑布底部的時候，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長須白髮的老者，他依舊是那麼的平靜，好像什麼都打擾不到他一樣。

  只不過，就算葉澤熙料想過千千萬萬次接下來的意境，這曲子的調子又回歸了平靜，這次將他重回林間小溪之中，那個老者不見了，他重回了那舒緩、輕鬆的平靜。

  這是令人回味無窮的，重複了兩次，直到尾聲，自己懷揣著平靜的心站在高山流水之間，望著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那激昂的情感好像不能讓他的心有一絲漣漪，這是什麼回事？

  看著那滔天的飛瀉，跌宕起伏，久久不息的一幕，不應該是足以震撼到他的嗎？

  可這好像被他當成了尋常玩意，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趣，就連感慨也沒從嘴巴里吐出來。

  葉澤熙只直到，自己現在安詳到閉眼就能在這片滿是水的水面上水下，那個老者不見了，自己並不好奇，反而更加的安心了起來。

  好像那個老者本該就是自己一樣，可是自己並沒有他那股超凡脫俗的平和，好像他又是希望有人去懂他一樣。

  但是他卻不見了。

  葉澤熙一直都直到《高山流水》是伯牙與鍾子期之間心與心的撞擊，是他們一拍即合的開始。

  這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是對方的知己。

  朋友易得，知己難求， 望這份相知之緣，超越天涯，近若咫。

  可能紀凌塵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他很孤獨，想要個懂他的人。

  不知除了自己，還有人能聽得出來他想表達的意思嗎？還是怎樣？還是自己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一曲聽完之後，葉澤熙不失禮貌地拍了拍手，嘴角勾起彎彎的弧度，「好，甚好！」

  一樓座無虛席的掌聲像炸彈突然爆炸一樣，沸騰得令葉澤熙好想間接性失聰，觀眾們的熱情令他既激動又緊張，只不過見著對面的紀凌塵，他好似已將這一場面免疫。

  炸鍋一樣的全場，他還能聽到一樓那群人嘰嘰喳喳的在討論紀凌塵怎麼怎麼個好，然後順帶將葉澤熙貶低得一無是處。

  葉澤熙：我都還沒開始展示呢就把我貶沒了？這是認真的？

  葉澤熙是有些兒不服氣，但是那又能怎樣？他們還沒見證過自己的實力呢，所以不知者無罪，自己不氣！

  葉澤熙選擇耐心地等待自己驚艷四座那一刻，這才是他能夠用自己實力得來的。

  二樓大廳的紀凌塵在他那邊是能夠清楚的看見雅間正敞開著門坐在門邊的葉澤熙的，所以他下意識的對著客人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是平行的。

  望過去時，葉澤熙一眼就看見了他那雙冷漠的雙眼，雖然他禮貌點頭，但是也不代表他是個好相處的人，他臉上這麼的冷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是面冷心熱？這也不太可能。

  只不過他身為醉紅樓的招牌，被捧成這樣，應該也不會好相處多少，有了這一層定義，葉澤熙對他又提起了幾分警惕。

  葉澤熙是在樓上看見一樓人山人海，座無虛席的模樣，他也能看到二樓窗外邊，就隔著一條河，那河的兩岸都占滿了人，就連橋上也不放過，也不怕那麼多人將那橋給擠塌了。

  這麼瘋狂的一幕他還是在這異界頭一次見呢。

  所以說，自帶流量的大佬是不會與人好好相處的，他指不定特別高冷呢！

  葉澤熙右手托腮，鬱鬱寡歡的看著紀凌塵，然後怎麼也不想回歸現實，要不是掌柜跑上來問他是不是沒準備好的話，他都快往裡自己是來幹嘛的了。

  葉澤熙搖搖頭立馬回過神來，然後有禮貌的笑了笑，他正經地看著掌柜坦誠道：「可以了，我能否就在這兒演奏？」

  掌柜眼睛一大一小的瞥著他，嘴巴尖尖的調侃道：「隨你，只要你高興，愛在哪裡都是可以的。」沒本事還那麼多要求？真是為難人。

  葉澤熙不知道今日在場的那些人是怎麼看待自己的，他也不知道尉遲冰雲今日聽了小道消息說醉紅樓出了個狂妄少年要找紀凌塵討教，尉遲冰雲出於好奇心索性也就來看看。

  尉遲冰雲怎麼也沒想到葉澤熙會來，還是一拿到稱手的樂器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他都快懷疑葉澤熙是早有做過功課的，所以是蓄謀已久的。

  葉澤熙挽起自己的袖子，將古箏放在桌面上，然後自己按壓了下十指，緩解了一下異界第一次大型演出的緊張感，然後就開始重複著紀凌塵彈的《高山流水》。

  古箏般的高山流水確實比不上古琴的曲調，所以味道是有偏差的，但是韻律可是絲毫不差的。

  葉澤熙將火候把握得剛剛好，而且醉紅樓里的賓客也特別的講規矩，就算他們再看不起葉澤熙也不會在葉澤熙彈奏的時候來驚擾到他打亂他的節奏。

  在人這麼多，還能這麼安靜的環境下，葉澤熙不禁感慨，還是講素質的人講素質啊！

  高山流水給人帶來的是一種安寧的感覺，聽完這一曲，讓人安心。

  葉澤熙沉醉在彈奏中，他的手指被絲帶包裹著，所以他沒感覺到不適，反而更加的忘我，好像這曲子彈不完了一樣。

  葉澤熙只能感受到這曲子在啟示人們要用平和的心態去面對人生，然後親近自然，讓我們領悟到大自然的那種超脫平和，與大自然的默契和和諧，要做到純淨，不能被這世俗的浮躁給沾染，要遇到困難勇往直前……

  葉澤熙也不覺得自己的語文水平會那麼的差啊，可是他的領悟能力好像就是特別的差，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將思路想偏了一樣。

  葉澤熙彈完後，全場的賓客異常的安靜，好像跟沒發生這麼一回事一樣。

  葉澤熙都懷疑自己的曲子是不是太差了，因為他剛剛忘我忘到自己毫無意識，不知道自己幹了啥。

  本就是一場所有人都參與了的賭約，但好像這結果並不盡人意，掌柜雖然是想偏心說紀凌塵是贏家的，但是他又對葉澤熙產生了憐愛，若是這樣的話，那葉澤熙實在是太可憐了。

  掌柜並不是個什麼都不懂人，他那雙耳朵可是聽過很多的，所以他也自然是聽得出來這個少年的琴藝高超，可是他不能宣布葉澤熙勝出，不然的話他們醉紅樓這招牌可不就被踢了嗎？

  於公於私，掌柜現在是最不該說話的那個人，所以他跟著在場的人一起安靜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