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私心

  今日是他來到東黎的第三天，六月初八。

  他將昨日的竹子一一劈好擺列整齊，花了有兩小時的功夫才將材料都準備好。

  葉澤熙很細心，在每個竹幹上都雕刻了小口子，這樣一來，免除了用釘子才能固定的難題。

  這是在古代很常見的建築工藝，只不過村子裡的人自己不會這麼幹。

  村子裡建房子都是請工人來搭的，沒有人會自己去搞這個，畢竟他們擅長的並不是建房子。

  竹干由放下農活的宋伊景一根根為葉澤熙遞上去，兩人就這樣男女搭配，將屋頂修了一半。

  很快，一日又過去了，房子只修一半，隔日就即將成了，這讓宋伊景很是高興。

  半夜裡宋伊景抹黑將地里該送土地鬆土，該澆水的澆水，不然的話，她明早還要幫葉澤熙遞竹干，根本沒有時間處理地里的事情。

  六月初九平明。

  葉澤熙比平日裡起得早，他首先是挑起扁擔拿起水桶往山里先挑整整兩大桶水倒進缸里，這樣好讓宋伊景準備今日的伙食。

  昨日的湯依舊還沒吃完，所以今早宋伊景就直接煮乾飯，早餐就著米飯與湯一起。

  今日的早晨過得異常的快，有了昨日的經驗，葉澤熙修理屋頂的速度可是翻了倍的增長。

  就在宋伊景做好午飯時，葉澤熙就完成了本次修理工序。

  葉澤熙下梯子時就在想，吃完午飯就著手離開的事情，這樣也不拖累了宋伊景才好。

  他兩腳一著地，心思就飄向了遠方。

  站在屋門口等待葉澤熙下來的宋伊景看他穩穩落地，便走上前去邀請他，「可以吃飯了！」

  「好，你看看這屋頂，怎麼樣？」

  葉澤熙邊點頭邊示意她抬頭往上看。

  竹干很細長，一面向上一面向下，所以色澤相稱得很漂亮，而延長出來的成為屋檐，這是之前屋子沒有的，所以站在屋檐下會很涼快，這一塊也能擋擋屋牆外堆放的乾柴，起到保護的作用。

  宋伊景喜出望外得鼓起掌來，極其崇拜地看向他，「公子好厲害，真是心靈手巧。」

  葉澤熙則是笑了笑，點頭接受她的稱讚，然後緊接著來了一句：「吃完午飯，你找個時間帶我進城吧。」

  聽完這請求的宋伊景身形一顫，她是該笑還是該難過？他要走了……

  才短短三日，兩人就像是形影不離的主體和影子一樣，她有些捨不得。

  但是他本就不屬於這裡呀……

  宋伊景很為難，她仰起頭看了看他，屏住呼吸，感受這一刻的窒息和痛苦，然後張口，大口而貪婪地將新鮮空氣往嘴裡吸。

  這一下，宋伊景將頭低下，她微微張口，應下，「好……」

  可此時她的心像是有許多針在她心口上扎了扎，很麻，很難受。

  宋伊景雙腿上像是被幫上了千斤重的石頭，難以讓她邁出一步。

  飯已經煮好了，可現在宋伊景都還沒打算進屋，葉澤熙這個外人自然是不敢先行的。

  他想開口問是不是屋頂有問題，可當他即將開口之際，宋伊景卻搶先他一步，語氣生澀道：「麻煩公子最後一件事吧。」

  她的話像是命令的口吻。

  「好，你說。」葉澤熙眨著眼，一臉嚴肅的回應。

  宋伊景雙腳合攏，她的裙擺將她的腿遮掩住，葉澤熙萬萬都難以想到她會在偷偷打顫著。

  宋伊景深深吐了口濁氣，咬咬牙道：「昨日的羊還沒有喂，今日恐怕得請公子幫幫忙，將羊群帶進山里讓它們好好進食。」

  她身子站直，想將話說得自然些兒，她不想被葉澤熙懷疑，畢竟他的心思真的好細膩，自己臉上有任何不對的表情，他都能很快察覺得到。

  宋伊景心中痒痒的，她……

  這件事情不難，宋伊景家的羊只有五隻，而且都很溫順的樣子，放羊不是件難事。

  「好。」葉澤熙想也沒想就答應。

  宋伊景說這話不為別的，只是想著多留他一時是一時。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想法很自私。

  兩人進屋，餓了的葉澤熙一屁股坐在長板凳上，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兩手並用，也不顧這手中的飯碗是否會過燙，只管往嘴裡扒。

  這是宋伊景在這三日裡見過吃飯最快的他，他都不怕燙的嗎？還是餓極了？

  宋伊景不清楚葉澤熙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麼。

  葉澤熙狼吞虎咽吃完一碗後，將湯又倒了一碗，見那小姑娘心不在焉的。

  他伸手去拍了下她的後腦勺，小女孩的心思什麼樣的他不知道，不過他知道的是飯菜即將要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葉澤熙將臉伸過去，柔聲問：「在想什麼呢？是今日不夠累嘛？還不吃飯？」

  正看著自己碗筷出神的宋伊景猛得搖了搖頭，連忙道：「好！沒想什麼。」

  她這麼這幾日愈發的愛發呆呢？難道是真的因為一個男人心動所導致的？

  見她回神，葉澤熙開口問：「那我現在就去趕羊群出去？」

  宋伊景小臉一慌張，她以為他是著急離開，畢竟他今日幹活的速度好快，就像是想解脫一樣。

  她伸手將葉澤熙拉住，忙聲道：「再等等吧，現在太熱了。」

  她的提議也是有一半私心的，能讓他晚些兒離開就晚些兒。

  葉澤熙扭頭望了望屋外的天氣，確實燥熱，還能聽見樹上的蟬鳴呢。

  「也好，也行，聽你的。」他點頭答應。

  葉澤熙將此事答應下來他就一定會做到，不知為什麼，宋伊景就是如此的信任他。

  可能是他長得太好看了，根本就不像是壞人的模樣。

  也有可能是色心趨勢的……

  宋伊景小嘴一噘，小聲問：「公子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不敢問得太大聲，生怕葉澤熙聽到，但是她又怕自己的聲音太小他會聽不見。

  縱使是這樣的糾結，可話都說出口了。

  宋伊景別開臉閉上了雙眼，心裡「咯噔」的一聲，像是沉入谷底了。

  葉澤熙好奇問：「怎麼這麼突然問這個？」

  是她太在意自己對她的看法了還是，她本身就是個很敏感的人呢？

  宋伊景見葉澤熙想知道原因，她現在是緊張的，也是害怕的。

  她咬咬牙，對上了他的雙眼，擲地有聲反問：「公子不好說麼？」

  他反倒覺得她這話有了股撒嬌的味道。

  葉澤熙低頭笑了笑，柔聲回答她，「那倒是不會，你就像是個小妹妹一樣，你很能幹，很出色，在我認識的小妹妹中，都沒有一個比你能幹的。」

  相處三天，若說有過多的看法，那還真沒有，如果她真要聽的話，那只能撿近幾天她做過什麼來講。

  「就這樣嗎？」她問。

  葉澤熙搖搖頭，怎麼可能就那幾句話呢？

  他接著補充，「你也很勇敢呀，都能放下防禦心接納我這個外來人，很善良，也很正直。」

  聽完葉澤熙那麼多形容自己的詞彙後，宋伊景兩頰粉粉的，她頭低低的，也不敢看人家。

  見她呆住，他就問：「我是不是說得不和你心？」

  「不，沒有。」

  宋伊景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而見並不是因為自己話不好聽的葉澤熙又追問：「那你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呢？」

  今日的宋伊景確實古古怪怪的，這也是葉澤熙吃完飯後才察覺到的。

  宋伊景則是這樣回答：「只是想到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原來是這樣啊，其實每個人成長都是孤單的，沒有人會陪伴你很久很久的。」葉澤熙這才恍然大悟。

  葉澤熙可沒想過自己離開的事情她會不高興，畢竟是自己一直在麻煩人家，自己離開她應該高興才對。

  「公子是在安慰我麼？」宋伊景聽完一愣一愣的。

  她小嘴委屈的一張一合，想到自己的身世，豆大的淚珠就止不住的想從眼眶處滑下。

  「我只剩下爺爺了……」她的聲音有些兒哽咽。

  葉澤熙沉默了一下，又道：「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以後咱們的小伊景會遇上與她相伴一生的人。」

  他的安慰很生硬，可他現在能怎麼說？

  「是麼？」宋伊景有些兒不信，她能有那麼好命嗎？

  她只知道窮苦人家都沒有那麼好的命運的。

  葉澤熙連忙接著說：「是啊，每個人都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呀，每個人也都應該去追的，只有牢牢把握住了……」

  只不過他講到一半就停住了，然後輕笑一聲，尷尬的說：「呵呵，我們是不是說得太遠了？」

  她勉強輕笑，搖搖頭，「沒有，公子就隨便說說吧。」

  他笑笑應道：「那我邊隨便講，你邊聽邊吃著？」

  宋伊景只是提議而已，她沒想葉澤熙真會滿足自己的。

  「好。」她巴不得。

  宋伊景將碗筷拿起來，葉澤熙就準備開始講了。

  他嘆了口氣，開口講道：「我自小就與你一樣早早懂事，學成後一個人瞎闖蕩，最後有了點兒小錢，但是身體卻不如從前了。」

  「為何？」她好奇的問，他的身體不是挺好的嗎？

  軟軟茶：你重點怎麼沒落在他還能回憶呢？他不是跟你講失憶的嗎？

  葉澤熙緩緩道：「我很羨慕你的，你有家人陪伴在身邊，而且年齡還小哦啊，未來還有很多精彩的事情在等著你。」

  「現在呢，你不要光想著生活艱難，你的生活一直都很輕鬆的，只要身體健康了，才是最重要的。」

  他說完擺出一副真摯的表情，就那樣兩腳分別伸開在長板凳上，正對著她的側臉。

  宋伊景放下手中的碗筷，想了好久才來了句：「公子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