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師

  葉澤熙點點頭，他站起身道：「好，這就來。」

  說完，他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水就往自己手上澆，這清涼的水從他手間流逝。

  這一幕被宋伊景扭頭看見。

  她臉色淡了下來，葉澤熙舔了舔下唇，洗好手將剩下的水往自己的臉一倒。

  那股涼意，像是剛融化的冰水，極其舒爽。

  葉澤熙在為難，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洗個澡，不然的話，算了，在這種環境下他也不敢奢望太多。

  葉澤熙將水缸重新蓋好蓋後就進屋。

  屋子裡的油煙很嗆人，他皺了皺眉，沒開口。

  他看見桌上擺著一大盆米飯和兩道小菜，是真的菜，沒有肉。

  桌邊有兩條他腿長的板凳，很寬，有一米的樣子。

  葉澤熙挪開板凳就往上做，他不知道宋伊景還需不需要自己幫忙。

  沒過多久，宋伊景端著兩個碗就放在桌上，一碗給自己，一碗留給葉澤熙。

  她坐下身，先用筷子夾了口菜放在葉澤熙碗裡。

  她淡淡道：「不要客氣。」

  葉澤熙：我要怎麼客氣？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飽……

  葉澤熙點點頭，右手猶猶豫豫地將筷子捏起來。

  宋伊景在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葉澤熙，而是看著自己桌上的兩道菜。

  她覺得自家的菜色太少，拿不出手。

  宋伊景為自己添了兩勺飯後坐下，葉澤熙看見她那碗都沒滿，也就半碗吧。

  葉澤熙也跟著她那樣給自己添半碗飯，伸手去夾菜，開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怎麼想的，是怕自己不夠吃嗎？還是什麼？

  葉澤熙吃完半碗米飯後，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說：「你吃飽了？」

  宋伊景搖搖頭，但她沒有說話。

  葉澤熙有了想法，他道：「這個年紀正長身體，多吃點兒，不然你煮這麼多不吃很浪費的。」

  宋伊景小口往嘴裡扒飯，雙眼瞪得圓圓的。

  好像她才是客人一樣。

  宋伊景動作越來越慢，後來直接停了下來。

  葉澤熙站起身，先為自己添飯，然後再拿起宋伊景的碗幫她加了許多。

  宋伊景微微張口，兩手伸向自己的碗，她有些兒尷尬，哪有讓客人照顧主人的道理。

  宋伊景顫顫巍巍地將自己的碗接過，彆扭的向他道謝，「謝謝你啊，你儘管吃，餓了我再想辦法。」

  「這樣一餐，是一天的量？」葉澤熙將筷子按在碗上問她。

  如若是餐餐兩菜一飯的話，那會不會太過寒酸了，連肉食都沒有，這干起活兒來，怎麼會受得了？

  宋伊景面上是僵住了，她坦誠道：「這樣一餐是我一天的量，但是只要爺爺在的話，晚餐都會這麼豐盛的。」

  葉澤熙沒有嫌棄的意思，他反而是開口問：「為什麼只有晚上呢？」

  照她這麼說的話，那他們家豈不是只有晚上才能吃飽？還是說是為了款待自己所以才準備了家裡的最豐盛的程度來呢？

  想到這裡，葉澤熙的嘴裡的米飯頓時不香甜了。

  葉澤熙慢慢往嘴裡餵飯，靜靜地聽她接著講，「因為晚上如果吃不飽的話，夜裡會睡不著的。」

  宋伊景小眉頭皺了皺，略表為難，葉澤熙不理解她窮，她沒辦法，沒有人體驗過自己的遭遇，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她也不能強迫他。

  葉澤熙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只不過葉澤熙是想問問為什麼是晚上才「豐盛」。

  宋伊景看著葉澤熙那樣盯著自己，雖說屋內的燭火也蠻亮的，可都比不過他那雙目光灼灼的雙眼。

  宋伊景臉頰燒紅，低下頭淨往嘴裡扒飯。

  葉澤熙突然來了一句，「所以明日你是會剋扣我的飯菜是嗎？宋伊景？」

  他嚴肅的看著她，宋伊景這時手中的筷子都快拿不穩了。

  「啊？」

  宋伊景連忙搖頭，「不會不會，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

  她會以對待自己那樣來對待他的，所以這不算是虐得了吧。

  葉澤熙還沒反應過來宋伊景家的情況，他的嘴就應下了，「那就好。」

  宋伊景笑了笑，「原來是你在想這個呀！」看來他並不是嫌棄自己家的情況，而是怕餓肚子。

  葉澤熙爽朗的笑道：「怎麼？怕我嫌棄你們家的飯菜？」

  宋伊景聽得出他是無心的，就笑了笑。

  葉澤熙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他張口就解釋道：「有口熱飯吃我就謝天謝地了，怎麼還敢嫌棄呢？」

  可能是肚子餓過頭了，葉澤熙竟然沒覺得少了鹽的菜有異樣。

  宋伊景吃完放下碗筷，歪著頭叮囑他，「那你快吃吧，不然涼了可就要被你嫌棄了。」

  對於飯菜是否有熱度，葉澤熙已經不在乎了，他什麼苦都吃得了，餓肚子也不怕的，更別說這冷飯冷菜了，就算是剩菜剩飯，他現在都吃得下去。

  葉澤熙點點頭，笑了笑，打趣道：「你倒是會開玩笑。」

  「謝謝款待。」葉澤熙吃完抿了抿唇，笑著表達謝意。

  不知是葉澤熙的面容太過好看了，還是他的笑容太治癒。

  宋伊景竟想著要是能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他好像很容易滿足，為什麼他能笑得那麼開心？自己明明都已經將最累的活交給他了，他這身板竟然還能承受得住。

  這書生不應該柔弱無力的嗎？

  宋伊景眉頭微擰著，自己反倒是看錯了。

  葉澤熙邊起身收拾著碗筷，邊道：「我去將碗洗了，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忙的吧，一會兒我再來幫你。」葉澤熙主動提出要去洗碗。

  他包攬活是應該的，她留自己有個棲身地，他出點兒苦力也算平等。

  而且吧，古代用什麼東西將碗洗乾淨的，他倒是好奇。

  宋伊景站起身點點頭，「好！」

  說完她離開座位，晚上吃飽了就該睡覺了，哪還有什麼活兒可干？

  宋伊景走回自己屋，抬頭仰望屋頂上方的夜空，星星很亮很璀璨，月亮也格外的圓，散發著淡黃的光，今日的雲朵也異常的好看。

  她望著出了神，就連葉澤熙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她都不知道。

  「夜色很美。」葉澤熙雙手抱胸，仰頭看夜空。

  「是。」宋伊景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他將自己的任務完成程度向她匯報，「碗我洗完了，你還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宋伊景看著屋頂，想來想去道：「活兒都幹完了，也只剩下屋頂了。」

  屋頂，屋頂，別再強調了，葉澤熙也不可能在一天的時間內修完呀！

  葉澤熙臉上的笑意尷尬了幾分，他撓了撓頭，「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呀！」

  「罷了罷了，你也不記得了，到時候說是我自己弄壞的，還來誣陷你的話，那這樣的話我也很難解釋。」

  「我認的，雖然不記得了，但是我相信你的。」葉澤熙沒想過她會說這樣的話，不過這事一定跟自己有關，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能被她看上的，也不怕她騙自己。

  「嗯……你也別不高興了，去外邊坐坐欣賞一下月色。」他提議。

  這間屋子她晚上也睡不了的，就算是要收拾也得白天再來收拾，現在還早，找點兒樂子。

  宋伊景點頭同意，不知怎的竟然不想拒絕他。

  葉澤熙開口提著：「今天月色這麼好，別的也沒什麼拿手的，要不我唱歌給你聽？」

  「我唱歌可是很好聽的。」

  他敢打包票。

  也確實，他的聲音很是好聽。

  「好。」

  宋伊景應下。

  見這小姑娘一口應下，葉澤熙反倒是想笑了，這麼淳樸的小姑娘，怕是也只有在這個地方才有的。

  葉澤熙笑道：「倒是也不怕糟蹋耳朵，陌生人的話也敢輕易相信？」

  朦朧的月光下，這個小姑娘的臉蛋異常的白皙，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

  宋伊景看著他，真誠的說：「你看著像好人。」

  葉澤熙撲哧一笑，臉紅了不少，他趕忙別過身，伸出手請她往外走，「嗯，好，姑娘這邊請。」

  「謝謝。」

  宋伊景走在前邊，她隨手拿起屋裡的板凳就走到院子裡。

  院子裡的晚風很涼快，不遠處的樹上還有蟬鳴。

  夜裡的山間有螢火蟲，它們提著燈籠在草叢中遊逛。

  這是能在她家院子裡看到的美景。

  葉澤熙就坐在她邊上抬頭望月，嘴角微微上揚，清聲哼唱著：「若為此弦聲寄入一段情，

  北星遙遠與之呼應，

  再為你取出這把桐木琴，

  我又彈到如此用心

  ……

  這回憶就完結在那裡，

  這年月依然悄悄過去。」

  葉澤熙唱完沒兩秒，宋伊景就兩手放在膝蓋上按住自己，她忍不住吐槽道：「好聽是怪好聽的，但是這內容好慘呀！」

  這歌詞裡的悲涼……著實是令她想念家人了。

  「嗯？我看著這首歌應景，沒想那麼多，抱歉。」他皺起了眉頭。

  「歌中的姑娘是你的愛人麼？」她小聲問，心裡有些兒不舒服。

  宋伊景望著他，不知為何，她突然不想聽到這個答案了。

  葉澤熙果斷搖頭，解釋：「不是，只是這首歌自己對它的歌詞很喜歡。」

  這樣的話，宋伊景也會覺得好聽，這歌確實好聽，就是意境太悽慘。

  「好聽。」她小腦瓜子點了點，夸著。

  「嗯。」葉澤熙垂下頭來，他有些兒尷尬。

  這裡不像他待的世界，沒有歌迷捧著他，也沒有能理解他的……

  想讓宋伊景聽懂的話，倒是困難的。

  「歌名是什麼？」她小聲詢問，不過沒了剛剛的膽怯。

  「《琴師》。」他淡淡吐出兩字來，嘴角也依舊不忘自己的招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