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危中之機

  短暫的時間不足以讓辛夷將前塵往事都一一說清。

  等她又哭又笑地從傅九衢懷裡抽身，稍稍平復一下情緒，石室里灼人的熱度也緩緩降了下來。

  天氣變得溫暖宜人，好像回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辛夷知道這個隱藏副本的設定就是「春夏秋冬隨意切換」，但換得這麼快，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她雙眼通紅，胸口涌動不安，但眼下不是敘舊和梳理情緒的時候。

  她看一眼銅牆鐵壁般的石室，強自鎮定：「九哥，你當真不記得如何開啟這個副本了嗎？」

  傅九衢看著她，昏黃的燈火映著他的臉，有一抹異常的晦澀。

  「我來想辦法。」

  想辦法，就是不知道了。

  辛夷怕他自責，趕緊換了一副笑臉。

  「沒事，我們一起來找，總會有辦法的……」

  她從地上爬起來，四周尋找著機關和破解密碼。然後發現，隱藏副本沒有變，和以前她在遊戲裡看到的一模一樣，甚至連石壁上的壁刻花紋和擺設都如同複製的一般……

  可惜，正如她以前無法通關拿到獎勵一樣，此刻的她依然陷入了同樣的輪迴——

  整整半個時辰過去，所謂的南唐寶藏不見蹤跡，也找不到機關的出口，還有一個拿著突火槍隨時有可能找過來的高明樓，無形中給了她巨大的壓力。

  從希望到失望，辛夷變得焦灼。

  「都怪我，我太懶了。我當初怎麼就不好好學習、鑽研，把通關的辦法弄明白呢……」她在石階上坐下來，雙手抱頭，心下躁鬱，又不知該去怪誰。

  怪傅二代嗎？是他闖進來惹的禍。當然，他一個人進得來，自然也出得去。他是唯一清楚通關密碼的人，可是他就這樣消失得乾乾淨淨，將麻煩留給了她和九哥……

  是回到了那個世界，還是又遁入了幽暗的無間？

  辛夷也知道，這樣埋怨傅二代有點不講道理，可心裡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迷茫，就那樣混雜不清地攪亂她的心扉……

  越是想知道答案，越是難以釋懷。

  「這裡當真是南唐藏寶所在？」

  傅九衢比辛夷冷靜，臉上看不出情緒。

  他在石室里四處翻找著，不知道在察看什麼。

  辛夷回頭：「從我們得到的消息來看，確實有一筆南唐藏寶在揚州。洞仙歌的存在也佐證了這一點。要不然，高明樓大概也不會孤注一擲，寧願魚死網破，也要引我們入局吧？」

  傅九衢對整件事情都存有疑惑，但辛夷在情緒上頭，他只是淡淡點頭，沒有再多問，就專心研究起石室和石壁來。

  「程蒼。」

  他忽而轉頭，看著躺在中間一塊有泉水流淌的石板上，一動不動的程蒼。

  「你可還支撐得住？」

  程蒼掙扎轉頭，「沒，沒問題。」

  儘管在這個石洞裡發生的一切都這般匪夷所思，程蒼仍是保持著沉默，渾身上下都是凝固的血跡，稍稍一動，傷口就像被人撕裂一般，不停往外溢血，但他不吭一聲，任何時候都竭盡全力執行主上的命令，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仟千仦哾

  「郡王要我做什麼？」

  傅九衢在他跟前蹲下，盯住他的雙眼。

  「我要你照顧好自己，和郡王妃。」

  傅九衢將銀霜從肩膀上輕輕捧下，放在程蒼的身邊，他回頭。

  「十一，你和程蒼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辛夷：「你想到辦法了？」

  「我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曾在臨衢閣的書齋里看到的一本奇門術數。初略一看，這間石室的布局很像那本書上的一個簡易排盤……」

  他舉起火把望著圓盤樣的石頂，慢慢繞著石室走了一圈。

  「我認為可以一試。」

  辛夷從不懷疑傅九衢的智慧和他對人性的通透，比如方才至之死地而後生的打法，看上去冒險，卻是最簡單、最高明的解法，從而得以救她脫險，還差點氣死高明樓。

  可他恰好有一本奇門遁甲的書，恰好與這個擺盤相似，還恰好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實在是太巧合了……

  「九哥，小時候翻看過的內容，你還記得？」

  她難以說清究竟藏了什麼心思，也不敢承認在問出這句話時，內心裡其實有一種隱隱的期待——期待他的記憶不是來自於幼時的書籍，而是大腦晶片，人工智慧系統。

  傅九衢淡淡看她一眼，「本王自幼過目不忘。」

  「哦……」辛夷眉頭不經意蹙起。

  黑暗的石室里只有一個火把，光線能覆蓋的範圍不大，傅九衢卻輕易地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遺憾和失望。

  他沉默一下。

  「奇門遁甲的奧秘，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要參透、悟透，解其精髓，更是難上加難。但大道至簡，以簡馭繁，才是術數的至高之界，也是人世間最精巧的生存之道……所謂危機，危中有機。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辛夷知道是這個道理。

  她垂眸點點頭，好像怕被他看透。

  「那現在我們需要做什麼？」

  傅九衢看一眼程蒼，「你們在這裡等我。」

  「郡王！」程蒼眼眶微微一熱，「你把郡王妃也帶走，你們一起走，不用管我……」

  三個人都心知肚明，與其說是讓程蒼照顧辛夷，不如說傅九衢是讓辛夷留下來照顧程蒼。程蒼現在行動不便，如同一個廢人，怎會讓自己成為傅九衢的拖累？

  他搖搖頭，赤紅著眼睛，喉頭髮出沙啞的笑。

  「郡王待屬下恩重如山……有這份心意，屬下這一生就無憾了……你們快走吧，我留下來，尚可阻擋一下高明樓……」

  傅九衢：「聽令行事！」

  「郡王。」

  程蒼滿臉正色，不見半分懼意。

  「屬下不怕死，屬下願為郡王肝腦塗地……」

  「閉嘴！」傅九衢把腰刀反轉，將刀柄遞到辛夷的手上，再將火把一分為二，重新點燃。

  「等我。」

  辛夷眼睛發熱，緊緊握住刀柄，朝他點點頭。

  傅九衢轉身朝來時的甬道走過去。

  「等等！」辛夷喊住他。

  傅九衢回頭，舉高火把。

  辛夷：「九哥，小心。」

  傅九衢嗯聲點頭，走得很快，不過片刻，那束光就越去越遠，消失在辛夷的眼前。

  剛剛團聚又要面臨生死考驗，如果他們今日無法破局、走不出駝峰嶺，那這便是他們夫妻最後的告別了。

  辛夷靜靜地坐在石階上，久久緩不過神。

  四周寂靜無聲。

  銀霜咕的一聲，站到辛夷的腿上。

  辛夷撫著那顆親昵撒嬌的鳥頭，生怕弄痛了它。

  「你不要亂動，等回去了，我給你治傷。」

  程蒼躺在地上，看著她的背影。

  寂靜里，她輕觸銀霜的手，像在表演皮影，很是靈動，給這個沉悶的石室增添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郡王妃……」程蒼突然開口，「你可否覺得熱？」

  「熱……」不是剛剛熱過麼？

  辛夷回頭看向程蒼，這才發現他仰躺的石板下，那蓄水的池中，水位正在慢慢減少，就像被熏蒸般，有熱霧緩緩升起，溫度也確如程蒼所言，好像比方才高了許多——

  「不好！」

  辛夷不知道隱藏副本里的「春夏秋冬」是靠什麼來輪換的，當她看到池水蒸發般消失的瞬間，她和程蒼所在石台也在慢慢地往下沉。

  不過片刻工夫，石台底部已然低於了方才上來的台階。

  這是要沉到地下去嗎？

  辛夷內心不可抑止地湧出驚恐。

  「九哥……」

  她顧不得別的了，站起來朝著甬道的方向大聲喊叫。那種會再次失去傅九衢的恐懼緊緊抓住她的心臟，聲音變得喑啞而失真。

  「九哥，你在哪兒？快來！」

  「我在。」

  傅九衢的腳步聲響起，在黑暗裡像碰撞心臟的木魚。

  咚咚咚，很快，一個修長的人影如同疾風般朝她飛奔過來。

  「十一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