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愿

  楊涵和藍心兩個人，那一天在昌平下車以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到了呼倫_貝爾，藍心並沒有告訴楊涵她家的具體位置，而是到了當地一家普通的牧民家中，夏末初秋的呼倫-貝爾草原上面，漫山遍野的牛羊，還有藍天白雲，從高原吹過的風，像是溫柔的海綿一樣，輕撫著每一個人的傷痛的心靈。每年到這個時候，這裡的牧民會專門收拾出地方，供前來旅遊的人住，藍心這一次過來，也正好碰到了這家牧民有這樣的業務。

  「姑娘，你們以後就在這個房間裡面住，然後旁邊的那輛三輪摩托車你們可以當作出行的工具，還有就是你們需要什麼，隨時都可以跟我們說好不好」。草場裡面的阿姨對藍心這樣說道。

  「嗯嗯好，謝謝你啊阿姨」。藍心笑著客氣的對主人家回復道。

  「楊涵，我們先去裡面把東西放一下吧，順便你也休息一下，這一路上你辛苦了」。到了這個時候，藍心還是沒有先說自己累不累，反而關心起了楊涵，她總是這樣，在相同的處境之中，總是在乎另一半的感受。

  進門以後，裡面的裝飾打扮雖然說是簡單，卻也樸素，裡面的環境和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這些都讓藍心覺得心裏面很舒服。收拾完東西以後，她和楊涵兩個人坐在地面的毯子上面，藍心順著頭枕在了楊涵的腿上面。

  「楊涵，如果有天，我是說萬一有一天我離開你的話，你說會不會想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藍心似乎心裏面並沒有很沉重的樣子，她仰著頭看著楊涵問道。

  楊涵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從答應藍心出來的第一天，他總是很少說話，因為他覺得，只要能這樣簡簡單單的看著藍心，聽她說話，就已經是一件最美好不過的事情，至於其他的事情，也並不在意了。

  「胖子，這一次你跟我出來，公司裡面？」藍心因為這一次自己要出來，胖子把整個公司的事情都交給了沈婷她們去打理，藍心害怕沈婷又會變成第二個廖如霜，如果是那樣的話，既害了胖子，又害了沈婷，畢竟權力和金錢，在很多時候，總會讓人著迷。

  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藍心，公司裡面我已經全面的安排好了，有幾個老人在那裡看著，況且你也知道沈婷，她不會是那樣的人的，在看人這一點上面我覺得我還是有些自信的，這些天你就好好的跟我一起散心，完了以後我們回去做手術」。楊涵撫摸著藍心的頭髮輕聲溫柔的對她說道。現在，對於楊涵自己而言，沒有什麼能夠比藍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今天晚上我們去看篝火怎麼樣？」藍心眨著眼睛對楊涵問道。

  「篝火？」剛剛來的時候，楊涵並沒有聽見主人家說是今天晚上有篝火，不過如果藍心真的的想要看篝火的話，他可以立馬去找柴火，晚上陪著他去看篝火。

  「對，按照他們的習俗，每到這個時候，他們都會慶祝舉辦篝火晚會，你進門的時候看見了他們帳篷上面的彩色小布條了沒有，那就是他們舉辦篝火晚會的一個小提示」。藍心見胖子不知道這些事情，便這樣解釋著說道。

  晚上的時候，果然就像是藍心預料的一樣，這家牧民家舉行了篝火晚會，在他們附近的牧民們都趕了過來，圍著篝火載歌載舞，這樣的情景，楊涵只是在電視上面見到過。現在，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種氛圍，這種不用想過多的事情，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盡情的釋放著自己的情緒。

  篝火結束以後，大家坐在一起躺在草原上面，看著浩瀚的蒼穹之上的滿天星辰，藍心身邊躺著的一個小女孩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問道：「姐姐，你說天上有沒有神仙啊？」

  藍心轉頭看著這個小姑娘，她的打扮是一身的蒙古人的裝束，高挺的鼻樑和瓜子臉，以後，一定會長成一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到那個時候，她的身後，一定有很多追她的男生，到那個時候，她一定也會遇見她喜歡的男孩，攜手度過一生。藍心聽到這個小女孩的問題，摸了摸她的頭說道：「當然有啊」。

  那個小女孩見到藍心這樣的回答以後，似乎眼神裡面有些疑惑，她開口說道：「我阿婆告訴我說，天上沒有神仙，神仙都不住在天上」。

  藍心聽到小女孩的回答以後，心裏面覺得有些意外，小女孩口中的阿婆說天上沒有神仙，那天上會有什麼呢？

  「那天上沒有神仙，會有什麼呢？」藍心笑著對小女孩問道。

  「我阿婆說，天上住著的，是那些睡著的人，那些睡在地底下的人，他們覺得睡在地下太覺得悶了，他們就想去天上，去天上轉著看一看，那個時候，他們就會很開心，也會看著地上的人」。女孩略微停頓了一下，對藍心一本正經的解釋著說道。

  聽著小女孩這樣說著，藍心心裏面有一種莫名湧上來的情感，這種情感，就像是長久以來平靜的水面上被扔了一個小石頭一樣，漣漪隨著中心，擴散到邊緣。

  「那你覺得你阿婆說的到底對不對呢？」藍心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笑著對她問道。藍心覺得，如果小女孩相信她阿婆說的話，那她也不會問自己天上到底住著什麼。

  「我覺得我阿婆說的對，也說得不對」。小女孩低下頭想了一會，自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能給姐姐說一說你為什麼覺得對，又為什麼覺得不對嗎？」藍心對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吸引住了，不知道為什麼，藍心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純粹，空靈，她內心之中一塵不染，有著許久以來她未曾見過的那種東西。

  「人都說，當神仙好，因為神仙能夠長生不老，就像是西遊記裡面的那些神仙們一樣，可是既然神仙好，只有那些死了的人才能夠當神仙，那人又為什麼害怕死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到底是當神仙好呢？還是不當神仙好呢？是死了好呢？還是不死好呢？」小女孩思索著，說出了這樣的一段話，如果不是藍心親耳聽到的話，誰也不曾想到這會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說出來的話。

  此刻，藍心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來回答小女孩的這個問題，她略微停頓了一下，用那個女孩可以明白的詞語對她說道：「人，總會在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的，但是人不能像我們腳下的這些小草一樣，春生夏長，等到秋過，冬盡再有春來的那一天，重新的來到這個世界，人，總是要離開的，所以說，人總是會到地底下去的，但是那些人她就像是你說的一樣，在地底下待的時間長了，他們也會覺得悶，這個時候，他們就跑到了天上去了，但是他們也不一定去當神仙，他們可能就是今天，此時此刻，在我們頭頂的這片天空中，化作一個星星一樣看著我們，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奶奶說的也沒有錯」。藍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可能是這個小姑娘，讓自己覺得心裏面舒服吧。

  「奧，原來是這個樣子啊」。小女孩子似乎聽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有聽明白什麼，她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又咧著她那漏風的嘴巴，笑著對藍心說道：「謝謝你姐姐，你和旁邊的那個大哥哥兩個人一定要幸福奧！」說完這句話以後，她就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奶奶跑過去了，看樣子，那個奶奶，就是小女孩嘴裡面所說的阿婆。

  「胖子，你覺得剛剛的那個小女孩可不可愛，要是我們以後能夠這樣的一個小丫頭，該有多好，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藍心說這話的時候，雙手稱在膝蓋上面，晚上的草原，風吹過來，感覺得到有絲絲的涼意。楊涵上前去，把藍心擁到了自己的懷裡面，對著她說：「會有那麼一天的，相信我」。

  此刻，皓月當空，長風萬里，滿天星辰之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從此仰望，不再回頭。

  在呼倫-貝爾草原上面，楊涵和藍心騎著一匹白馬，藍心拿著牧羊的鞭子，兩個人在廣袤的草原上面，趕著漫山遍野的牛羊，身後跟著的是一隻成年的牧羊犬，看起來，它對於自己的工作很負責，每當有羊羔將要脫離羊群的時候，它總是跑過去，藍心看見那隻牧羊犬得意洋洋的樣子，倒也覺得它也有幾分可愛了。

  「我以前，只是在小說裡面讀過那種仗劍天涯，相忘江湖的故事，我曾經以為那種脫離人世間的生活，比不上柴米油鹽的市井生活，可是現在我懂了，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都有屬於自己應該過的生活，無論這種生活是什麼」。藍心對著自己身後的楊涵說道。

  「每一個人生下來，有些東西自己決定不了，決定不了的東西，叫命，能夠改變的是運，命與運之間，是生活，生下來，活下去」。楊涵知道藍心的意思，他這樣說，也是希望藍心能夠振作起來，畢竟這一趟回去，還要做心臟手術的移植。現在，藍心靠著藥物的維繫，勉強能夠過上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可是等待她的結果，可能是心力衰竭。

  「其實，我覺得我這一生沒有什麼遺憾了，除了我身上的這個病，我遇到的人，碰到過的事情，都沒有太過為難自己，包括我當初找工作，面試的第一家公司就要了我，不像你們，太菜了」。藍心為了緩和胖子的情緒，便這樣開玩笑的說道。

  「你知道嗎，我遇到你我有多麼的幸運」。楊涵貼著藍心的耳朵輕輕的說了一句。

  那一天，夕陽下，廣闊無垠的草原上面，一對戀人，一匹白馬，一隻牧羊群，還有成百上千的牛羊，在瓊宇之下，站成永恆。

  在呼倫-貝爾停留了幾日以後，藍心準備再去一趟烏蘭察布，因為在那裡，還有一個心愿沒有實現，在呼倫-貝爾的這些日子裡面，藍心覺得自己可能堅持不到回去了但是他在胖子的跟前，依舊錶現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對於藍心而言，楊涵是他生命之中最美好的記憶，但是她不能這麼自私的一個人將他占有，因為藍心知道，如果那樣的話，對於楊涵而言不公平。

  愛，也需要給予。

  從呼倫-貝爾到烏蘭察布，隔著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們在當地做了火車，一路沿著西南方向而去，火車上依舊是熟悉的那個旋律，我愛你中國。

  明天原本打算那一天張安琪說完了以後去學校一趟，沒想到馬晨卻讓自己給北姑山的奠基儀式發言，一時半會下來，時間也沒有顧上，他覺得西西是在跟自己賭氣，自己過去一趟，西西也能夠原諒自己，畢竟這些也不是什麼大的問題。可是那天結束了以後，公司又要和之前合作過的幾家公司裡面開洽談會，自己也沒有抽開身過去一趟，他打電話過去，西西也不接，問聞姐，聞姐也是一副不搭理的樣子。

  明天也曾猜測是不是西西喜歡上了其他的男生，不過問了吳傑他說這段時間學校裡面的事情也很忙，因為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問題，西西是研究生二年級了，明年也就畢業了，原本想著班級她能夠帶出來，她又改變了主意，學校裡面專門的輔導員會接替她的位置，至於聞姐還有吳傑，已經是博士二年級了，即便是沒有導師的催促，他們自個給自己的壓力就已經很多了。明天也打算給張曉成打個電話過去問一問，可是聽到了張曉成和李一諾分手的消息，他也不好意思再過問，畢竟，張曉成和李一諾之前的愛情，是很多人羨慕不已的事情。

  至於老張，自從上一次搞定了lady的事情，他就跟什麼似的，只要是涉及到啟辰的事情，他一概不參與，因為他覺得，啟辰現在不需要自己了，而且他也要經營自己的七彩文化，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面，幫助他協助啟辰的事情，老張確實是夠義氣的。明天也過顧不得那麼多的事情了，他也想讓雙方先冷靜冷靜，自從胖子不在身邊，他的脾氣是時好時壞，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確實不像以前了，像以前那樣有情懷，變得越來越現實主義了，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現在闊氣了，反而丟掉了以前的那些品質，這些，都著實困擾著明天自己。

  「明天，收拾收拾，我們一起去老張那裡」。張安琪進門以後，對明天說道。

  「去老張那裡？」明天有些疑惑的問道，因為之前說是和其他幾個公司的老總要聚會，怎麼突然又要去老張那裡。

  「對，今天老張做東，然後那邊的幾個公司的負責人都會到，怎麼，不想去？」張安琪見明天磨磨蹭蹭的樣子，便這樣對他說道。

  「怎麼不去，難得老張請一次客，我怎麼能夠缺席，況且我還想要更其他幾個公司的人有深入一點的交流呢」。明天起身跟在張安琪的身後說道。

  「你們還真的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張安琪略帶著一種嘲諷的語氣，笑著對明天說道。

  「什麼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會不會用典故，難道上中國古代文學的時候，打著瞌睡上的嗎？」明天實在是拿張安琪沒有辦法，他這個學妹刀子嘴豆腐心這一點根本就改不了。

  「意思到了不就行了嘛，得了得了，我也不和你說了，話說回來，老張怎麼不回北姑山啊？」張安琪一直覺得，既然老張和明天是髮小，那他肯定應該會回北姑山的，為什麼上一次他們幾個都回去了，老張卻一直留在了傷害，難道一個人歲故鄉的感情就這麼冷漠嗎？

  明天聽到張安琪問起了老張的事情，常常的嘆了一口氣，很多人以為的故鄉，至少可以回去，而老張眼裡的故鄉，除了那一座座的山巒，一條條的江河以外，還剩下什麼東西呢？剩下孤寂，悲傷和難以啟齒卻始終無法遺忘的記憶。

  「什麼是故鄉呢？」明天沒有直接回答張安琪的疑惑，話鋒一轉這樣問道。

  「我曾在一本書裡面看過，祖祖輩輩埋葬的地方是故鄉」。

  「有親人的地方，或許才是故鄉」。明天低吟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