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照片

  楊涵知道，藍心的心裏面，早就已經做好了接受這個結果的準備，她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勇敢，她要比他們所有人都懂得失去擁有，所以她用盡一生的力氣，去幫楊涵爭取，去幫他實現，實現這些年來未曾實現過的東西，實現那些一直在心靈深處觸碰不到的東西。楊涵覺得，該感謝的人不是藍心，而是他自己。

  那天，他也把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一點一點的說給了藍心聽，藍心聽完以後，並沒有多說話，只是點頭。因為對於她而言，兩者之間的期待與承受，總是一樣，只不過後者，相比於前者而言，對於活著的人而言，更有意義。

  出院的那一天，藍心對楊涵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自私了？這兩種治療方案裡面，我堅持選擇前面的一種？」問這句話的時候，藍心也有一些猶豫，因為他知道，只要提到這件事，楊涵的心裏面，總會充滿愧疚和不安。

  「我想，我應該尊重你，尊重你做的每一件事，即便我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情可能是錯的」。楊涵捧著藍心的臉這樣說道。

  「謝謝你胖子，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並沒有我們想像之中的那麼殘酷，也沒有我們想像之中的那麼冷漠，我想，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做你的妻子，做一個合格的妻子」。說這些話的時候，藍心水汪汪的眼睛之中閃著淚花。那一刻，胖子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從始至終都不願離開自己。

  楊涵和藍心回去以後，藍心知道自己的日子剩的不多了，楊涵把整個公司交給了之前自己安排的那些人，沈婷也照顧的過來，只要公司發展的好了，至於什麼人當董事長，對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只要這個人，心裏面對這個世界充滿著愛，充滿著期待和敬畏，避免走上廖如霜和江進同那樣的道路，就是值得自己託付的。

  楊姨和他爸也知道，藍心丫頭還有自己沒有實現的願望，這也是她為什麼不願意做手術的原因，因為醫生說，只要自己這一次挺過去，或許還有一年的時間，但是倘若自己手術失敗，那麼自己的心愿是肯定實現不了的。

  藍心她和胖子做好了約定，只要藍心實現了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和期待，她就乖乖的回去做手術。楊涵也答應了藍心。

  「胖子，現在給明天他們幾個打個電話吧，說我出院了，別讓他們擔心了，上一次你不是說他們要過來嗎？現在也用不著了」。回到家裡面的時候，藍心靠在沙發上面對楊涵說道。

  「嗯嗯好，我現在就給他們打」。楊涵撥通了明天的電話。

  「喂，胖子，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們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麼的為你們擔心，你還有沒有拿我和聞姐當朋友？！」接通電話以後，楊涵沒有想到是西西，她過來就是這麼一頓質問。

  「嗯我是怕你們擔心，所以就沒有告訴你們，明天呢？」楊涵見是西西接通了電話，他便問明天去哪裡了。

  「楊涵，藍心現在怎麼樣了？」聞姐問道。

  「出院了現在」。胖子只是回答了這幾個字。因為他覺得只要說是出院了，他們緊張擔心的心情總是可以得到緩解的。

  「這會方便視頻嗎？我們想要看一看藍心？」電話那邊西西對胖子問道。

  楊涵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藍心，藍心也點頭示意表示同意。「嗯，那先掛了，我在微信上面給你們打語音電話」。楊涵說完以後，給明天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過去，順手把電話遞給了藍心。

  「藍心，你還好吧？」視頻的那一邊，聞姐和西西關心的問候道。

  「都好都好，你看我現在不都出院了嗎》出院了說明人家醫生不要我了，醫生怎麼能夠隨便的就不要病人呢？那不是正好說明我沒有什麼事了嗎？」藍心強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勉強笑著對聞姐和西西說道。

  「看樣子，是不是家法太嚴了，然後明天被罵了？」藍心到了這個時候，卻還和聞姐西西兩個人開啟了明天的玩笑。藍心，這個善良的丫頭，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關心和照顧別人的感受，別人的感受對於她而言，在這個時候，還顯得那麼重要。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不知道我們是多麼的擔心，明天他現在正在面壁思過呢，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總的要過去看一看，沒想到明天他竟然沒有告訴我們，這明顯是他做的不對」。聞姐和西西見藍心親口這樣說，也大概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

  「那好藍心，改天我們就過來看你們兩個」。西西對藍心和胖子說道。

  聽到西西這麼說，藍心看了一眼胖子，從胖子的眼神之中，她好像讀懂了一些什麼：「你們就不用過來了，我現在也好著呢，等到後面，我和胖子兩個結婚的時候，你們再過來也不遲」。

  「結婚，你們要結婚了啊！那我們可是先恭喜你們了呢！話說你們訂好了日子沒有？」聞姐笑著對藍心說道，雖然胖子大學畢業才開始談戀愛，但是沒有想到卻最終遇到了自己值得託付一生的人，這是幸運的。

  「日子還沒有定下來，等到我們定下來以後，一定告訴你們，還有替我給明天說一聲，謝謝他，謝謝他這些年來幫助胖子」。藍心有些動情的說道，說這些話的時候，一旁的胖子眼淚只是默默地流了下來，藍心用手輕輕的擦去了楊涵臉上的淚痕，說了一句：「別哭，我最親愛的人」。

  掛斷電話以後，藍心抱住了胖子，用她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抱住了胖子說道：「我想，我們還會見面的，你以前不是說，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九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現在，等去了那個地方以後，我一定不喝孟婆湯，一定在奈何橋上等你」。

  聽見藍心說這些話的時候，楊涵心裏面悲痛欲絕，只是抱著藍心，撫摸著她的後背和頭髮，他只希望，藍心能夠幸福。

  「別哭，我最愛的人，這首歌，我以前唱過，後來不唱了，是因為我覺得這首歌太過於悲觀，可是現在，我覺得那不是悲觀，是希望，是熾熱的心靈，還有對於生命意義的追尋，胖子，你給我唱一次吧」。藍心靜靜的看著胖子，藍心知道，胖子唱起歌來的樣子，很好看。

  「別哭，我最愛的人，今夜我如曇花綻放，在最美的一剎那凋落」胖子打開了手機，伴著旋律，哼唱起了這首歌，這首藍心喜歡的歌，或許對於她而言，別哭，是最好的安慰。

  唱完以後，藍心依偎在楊涵的懷裡面，喃喃自語道：「我想，在我剩下的這些日子裡面，我們能去一趟內蒙該有多好」。

  「內蒙？」楊涵低下頭以後，看著藍心問道。

  「你知道嗎胖子，我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你對不起，我不應該隱瞞你的，情侶之間不是應該不能對對方有所隱瞞的嗎？不是嗎？」藍心若有所思的這樣對胖子說道。

  「傻丫頭，我又從來沒有怪過你，即便是夫妻，也會有對對方不願提及的事情，從我遇到你的那天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的妻子了，自從我遇見你，我才覺得，我的生命才有了意義，才有了人的樣子」。

  「其實，我出生在內蒙古的大草原，我的父母都是那裡的牧民，他們在一次風暴之中被吹走了，找也沒有找見，後來，有一家好心人收留了我，不過後來，他們覺得我有心臟病，然後就把我送到了孤兒院，而我，就在那裡長大」。藍心說這些的時候，胖子的眼睛裡面閃著淚花，這些天，他覺得自己變得脆弱了，他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淚，比他這二十幾年來流過的眼淚還要多。

  眼淚，是因為什麼才會流下來呢？

  「你是不是想回家了？」楊涵知道藍心心裏面這個還沒有了結的心愿，便這樣問道。

  「至少，人們以前常說，落葉總是要歸根的，我在外面飄蕩了這麼多年，就跟一個蘆葦漂浮在大海上面一樣，現在我也該是時候回去看一看，看一看這麼多年來未曾去過的故鄉，看一看那裡，畢竟，那裡，有我父母的魂」。藍心說道這裡的時候，言語有些哽咽，她哭了，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直到這個時候，楊涵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一個人，總歸對故鄉，有著深沉而又厚重的情感，哪怕，那裡的每一個人都不認識自己，哪怕，那裡也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人。

  「丫頭，等你身體恢復的好一點了以後，我就帶你過去，就我們兩個人，其他人不要，好不好？」楊涵用手輕輕的擦去藍心臉上的淚珠，溫柔的對她答應著說道。

  「其實，我還想著能夠有一天，我們能有自己的孩子，最好是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當哥哥，女孩當妹妹，這樣無論在什麼時候，當哥哥的總會保護妹妹，可是現在，這些都已經實現不了了，等到以後你會碰到一個愛你，疼你，懂你的女孩，你們也會生下寶寶 ，看著他們一點一點的長大成人，那個時候，應該會很幸福吧」。藍心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面閃著光亮，她覺得，總有一天，楊涵也會幸福的。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丫頭」。楊涵聽完藍心說這些的時候，終於沒有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不知道，上天為什麼如此殘忍，會將這麼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孩，給予這樣的命運，為什麼？為什麼？！

  「別哭，你哭我也會哭的」。藍心用手擦乾了胖子的眼淚。

  「我還有一個心愿沒有說呢」。藍心嘟著嘴，強讓自己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我要，我要去內蒙去看呼倫，貝爾大草原，去看那裡漫山遍野的牛羊，躺在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看著蔚藍的天空之上，白雲一朵一朵，飄過，不留痕跡，等到晚上的時候，漫天的繁星都會發出耀眼的光芒，那個時候，我們對整個銀河許下我們的心愿，到那個時候，我們也會開心的，你說好不好？」藍心心裏面想這些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她這個年紀少女一般的神情。

  「好，我答應你」。楊涵覺得，他這一生，遇到的人，做過的事，是在佛前幾百年才修來的。

  「來，你丫的給爺笑一個，怎麼愁眉苦臉的？」藍心見胖子因為自己的事情面容憔悴，用兩隻手輕輕的捏著胖子的臉龐，努力的做出一個笑臉來。

  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樣，沒有悲傷，沒有歡喜。

  「明天，你說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們藍心的事情？」學校裡面食堂吃飯的時候，聞姐略微有些生氣的對明天問道。

  「胖子不讓我說」。明天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便這樣說道，因為他知道，藍心的這個病，已經到了晚期，沒有辦法了，而胖子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他們的情緒，胖子和明天兩個人，總是有一種心有靈犀的感受。

  「胖子不讓說你就不說啊，難道你不知道人在這個時候是最脆弱的，最需要安慰的嗎？」聞姐不依不饒的指責著明天，因為在聞姐看來，明天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什麼事情也不說了，包括和西西之間的關係。

  明天知道，現在，剩下不多的時間應該留給胖子和藍心，此刻，他們的出現，是占有，而不是付出。

  「哎呀聞姐，我說怎麼一見面你就說這個說那個的，我也沒有幹什麼啊？」明天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麼多氣，沒有控制好情緒一下子說了出來。剛剛的事情是她們不理解不知道實情也就算了，怎麼提到西西的時候，她又生這麼大的氣。

  「哎，我說你小子現在越來越不懂禮貌了，我好歹算得上是你的輔導員吧，你」聞姐見明天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也有一些生氣的這樣說道。

  「行行行，對不起聞姐，剛剛是我說錯話了，行了吧」。明天知道，要是自己不道歉，估計吃飯都消停不了。

  一旁的西西只是在低頭吃飯什麼話也沒說，明天也不明白，為什麼西西這些天來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是不是她哪裡不舒服了，還是她學生的事情，她心情不好？

  「西西，你沒事吧？」明天湊到西西的身邊問道。

  「沒事，你吃你的飯吧」。西西依舊是低頭吃著飯，沒有說什麼話。

  「哎，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哪裡不對勁了還是怎麼了？怎麼今天我過來你們都顯得一副不待見的樣子？」明天看見西西和聞姐這樣，心裏面實在不知道哪裡來的無名火。

  「從學校裡面出去，其他的事情沒有學，這個脾氣倒是見長啊，你看對我們兩個都發起火來了」。聞姐有些冷嘲熱諷的這樣對明天說道。

  「哎我說聞姐，你們兩個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是有什麼事情不能當面說出來嗎？你們不知道這個樣子很讓人心裏面慌嗎？」明天從今天過來就感覺聞姐和西西兩個人不對勁，首先是盤問關於藍心的事情，現在這會又有點陰陽怪氣。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聞姐一副審判長的樣子。

  「我做什麼事情了，我說我做什麼事情了？」明天實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覺得聞姐完全是在無理取鬧。

  「聞姐，我吃飽了，我們走吧」。西西起身端起盤子往收拾餐具的地方走，聞姐指了指明天，然後一起走了。

  明天在座位上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今天她們兩個人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呢？從食堂出來去學院辦公室的路上，明天實在是沒有忍住，衝上前去，堵住西西和聞姐問道：「我說你們兩個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底做了什麼了你們這樣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明天的情緒顯得很激動。

  「做什麼事情你心裏面清楚，用得著我再說嗎？如果你覺得現在我們不合適的話，你可以隨時準備找其他人」。明天萬萬沒有想到西西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們到底什麼意思啊?什麼喜歡不喜歡？難不成我是在外面有人了還是怎麼了？」明天辯解著說道。

  「這是什麼？！」西西拿出了一張照片，上面的照片，是自己和Lady的一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