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選擇

  醫院裡面，藍心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一旁的楊涵坐在藍心的旁邊，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此刻，他不知道用怎麼樣的心態來面對，一切，似乎來得太快太快了。上一次沈婷說在醫院的時候見到了藍心，回去以後他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因為看藍心身體也沒有什麼問題，想必是她朋友的事情，不過現在發生了這樣的是，他十有八九的也猜到了是藍心瞞著自己，但是沒想到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

  「誰是楊涵？」從門外進來了一個醫生，對著病房裡面的人說道。

  「大夫，我是楊涵」。楊涵看了一眼藍心，起身對醫生說道。

  「你跟我來一下」。醫生只是這樣一句，然後並沒有再說其他的事情。

  楊涵出去輕輕的關上了病房裡面的門，跟在主治大夫的身後，他現在，唯一希望的事情就是藍心能夠平安無事，可是，世事無常，命運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

  「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主治大夫到他辦公室裡面坐下以後對楊涵問道。

  「她是我未婚妻」。楊涵自從上次求婚以後，無論子啊什麼場合，都這樣稱呼藍心。

  「未婚妻？她家裡面還有什麼其他人嗎？」醫生又問道。

  「她是孤兒」。楊涵說這些的時候心裏面一陣陣的酸痛。

  「孤兒」。醫生聽完以後，似乎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種惋惜的神情。

  「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醫生說了這樣一句。

  「我知道」。楊涵應了一句。

  「現在有兩種治療方案，一種是比較保守的，就是完全靠著藥物維繫，可以延緩病人生命的時間，不過那些藥也對病人身體的其他方面會造成極大的影響，治標不治本，如果時間可以多一點的話，至少是一年；還有一種治療方案，就是進行心臟移植手術，不過必須要有和她相匹配的心臟，而且這個風險也是比較大的，因為病人的情況和一般的心臟病患者不同，這種疾病在國內也是很少見的，如果能夠成功，那麼是好事，但是如果出意外的話，可能手術室裡面都出不來，這些事情，你應該有一個心理準備」。醫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楊涵這樣解釋著說道。

  「那國外呢？」楊涵聽醫生說這種病在國內屬於罕見病，那是不是在國外就有著成熟的技術和治療，如果是那樣的話，那藍心肯定就有希望了。

  「國外的話，情況也不容樂觀，我的建議還是在國內治療，況且病人這個樣子，也經不起折騰了」。醫生也毫無保留的對楊涵這樣解釋道，他們醫院裡面，在心臟病這一塊，有著成熟的技術和專家，水平可以說得上是世界前列，但是因為藍心的這個病很特殊，所以他剛剛說的時候保留了那種意見，也是對病人和病人家屬負責。

  「這樣吧小伙子，你先回去慎重考慮一下，經過昨天的搶救，病人現在暫時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不過她的這個病，確實不能再一拖再拖了，不過真的是奇蹟還是老天爺覺得這個姑娘善良，她患上這個病，按道理來說，能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蹟了」。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角似乎有一些濕潤，楊涵也知道，即便像醫生他們，看慣了生老病死，也會因為生命之中的諸多悲歡離合，或喜或悲。

  「謝謝你大夫」。楊涵對醫生說完以後,轉身從辦公室裡面出來。

  此時，楊涵的腦海裡面一片空白，從大夫辦公室到病房裡面的這段走廊，楊涵覺得真的就像是奈何橋一樣。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九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這是曾經和藍心在一起楊涵對她的承諾。

  「楊涵，藍心那丫頭怎麼樣了？」楊剛和楊姨兩個人急匆匆的趕過來，在走廊裡面看見楊涵一臉無神的樣子關心的問道。

  「在病房裡面呢，暫時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楊涵對他爸和楊姨兩個人回答道。

  「那醫生怎麼說？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楊剛又問了一句。

  「很不好，不管是保守治療還是心臟移植」。楊涵剛要轉開門把手進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到走廊的旁邊的椅子上面坐了下來。

  「現在國內的心臟移植不是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了嗎？難道是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楊剛知道藍心心臟不好，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在他們剛來北京的那會，楊剛去他們出租屋的時候，藍心也告訴了自己這件事情。

  「藍心的情況很特殊，和一般的心臟病還不一樣，醫生說讓我回去考慮一下，是保守治療，還是根除」。楊涵對他爸和楊姨解釋道。

  「保守治療的話，醫生說藍心的時間最長可能只有一年，如果進行心臟移植的話，成功了和正常人基本沒有什麼兩樣，不過萬一要是失敗的話，可能連手術室都出不來」。楊涵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楊姨聽到楊涵說出這些話以後，一時間心裏面不知道怎麼的，就扎心的疼，藍心這丫頭，從見了她第一面的時候開始，楊姨就覺得這姑娘心腸好，善良，可是這個世界怎麼就這麼殘酷，讓這麼好的女孩子，從一生下來以後，就顛沛流離，就人海漂泊呢？

  楊剛看到楊涵和楊姨的樣子，心裏面也是一酸，不過現在，他不能也陷入這種悲傷的氛圍之中，如果都陷入這種悲傷的氛圍之中，那麼只會加重他們心中的傷痕。

  「一切都會好起來，我相信，就像當初相信公司會好起來一樣」。楊剛拍著楊涵的肩膀輕聲說道。

  「我們進去吧，我想看一看藍心丫頭」。楊姨理了理自己的情緒，壓低了聲音以後這樣說道。

  病房裡面，藍心靜靜的躺在病床上面，各種儀器還有醫療器械，都在運行著，從儀器上面顯示的數字上面可以看得出來，藍心這會一切都比較穩定。

  楊姨進門以後，在病床旁邊的一個凳子上面坐了下來，看到藍心整個人躺在病床上面的樣子，楊姨剛剛平復的心情又一時間被眼前的情景觸動了她默默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裡，這一切，真的是來的太突然了。

  「一直都沒有醒來嗎？」楊剛看著藍心均勻的呼吸著，輕聲問楊涵。

  「今天早上的時候，才從重症監護室裡面出來，醫生說，醒來的話大概到中午了，應該到時間了，可是這回還沒有反應，我真的是很怕，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爸」。楊涵盯著藍心，她那茭白的臉龐上，此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紅潤，楊涵知道這一天終將會來臨。

  「當初我和你有著一樣的感受，你出生的那一天，你媽媽就過世了，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我看著你那么小，那么小，我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我的生命也到了盡頭，再後來我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工作，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忘掉那些事情，可是不管怎樣，那些事情是事實，無法扭轉，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媽媽，她走的那一天，我只能最後抱著她，抱著她，看著她從這個世界上面離開，那一刻，我整個人崩塌了」。楊剛回憶起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此刻，他和楊涵一樣，都經歷著這種失去，最沉重的失去的感受。

  「醒了，丫頭醒了」。楊姨突然興奮的轉過頭對楊涵和楊剛說道，她剛剛看著藍心的時候，發現她的手指動了一下。

  「丫頭，丫頭」。楊姨輕聲的呼喚著藍心，她說這些的時候，藍心的喉嚨蠕動著，楊涵看到以後，用雙手輕輕的合著藍心的手，等待，此刻唯有等待。

  藍心的眼睛慢慢的睜開了，她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身體極其虛弱，她嘴角微動著，似乎是要說什麼話。

  「丫頭，我在這裡呢，我在這裡呢！」此時此刻，楊涵終於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緒，眼淚從他的眼眶裡面一顆一顆，大朵大朵的掉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心疼的心都要碎了。楊涵知道，藍心在醒來的那一刻，環顧四周，一定是在看自己是不是在身邊，一定是覺得自己應該在身邊的。

  藍心艱難的側過臉來，看著眼前的這個大男孩，現在，他的臉上不再是當年的稚嫩，胡茬布滿的臉龐上面，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成熟和責任，他溫柔的眼神之中，滿滿的全都是對自己的疼愛。藍心用儘自己的全身力氣，咧起嘴角，笑了出來。

  「丫頭，等你好了，我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要好起來的」。楊涵哭著哭著，覺得藍心看見一定會傷心的，他擦乾了眼淚。

  「我去叫醫生」。楊剛看到藍心醒了，趕緊走出病房去通知醫生。

  楊姨看著藍心和楊涵兩個人，一時間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害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起身默默的走了出去，她覺得，這兩個孩子，命都太苦了，一個從小到大，在孤兒院裡面長大，另一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這兩個苦命的孩子還遇到了一起，這一切，都是命運嗎？

  楊涵和藍心兩個人，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只要彼此看著對方，他們都能夠理解彼此之間的心意和想法。

  「病人家屬，讓一下」。一名護士對楊涵說道，後面跟著剛才的那位大夫。

  「請你們先出去一下」。護士對他們吩咐道。

  「你們先出去，我們要對病人進行再次的檢查，不能受到影響，如果有事情的話，我們會通知的，請你們放心」。護士見楊涵他們有所顧慮，便這樣解釋著說道。

  楊涵又看了一眼藍心，藍心的臉色要比剛剛醒來那會好很多，他看見藍心對自己點頭示意，楊涵心裏面也放心了不少。

  楊涵他們在外面的走廊裡面，原本可以透過窗戶看見藍心的情況，可是裡面的窗簾被護士拉住了，他們只能陷入焦慮的等待之中。楊涵想，藍心從昨天開始到現在滴水未進，身體一定很虛弱。他想起了那會藍心吃她最喜歡吃的糖醋裡脊的時候，笑容滿面的樣子。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病房裡面的情況，楊涵他們並不知道，他和他爸還有楊姨只能相互安慰，其他的一切，他們都無能為力。

  「喂，胖子，藍心怎麼樣了？」電話那邊明天關心的問道，昨天晚上打電話過來為胖子最經典情況，胖子把藍心的事情也告訴了明天。

  「已經醒了，不過醫生還有護士都正在檢查」。楊涵回復道。

  「你也別擔心，藍心那麼好的一個人，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明天此時也並不知道到底該說一些什麼，只是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安慰去平復他那脆弱的心靈。

  「但願吧」。楊涵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一些什麼，現在他也只能希望，奇蹟真的可以發生。

  「胖子，我們明天和西西還有聞姐過來，等我們」。明天還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西西和聞姐，畢竟她們是女生，有些事情知道的早了以後，承受消息的能力可能沒有他和胖子兩個強。

  「其實你們不用過來的，有我一個人就行，況且現在你們來了也沒有什麼做的事情，這樣吧，等後面藍心做完手術以後，你們再來」。楊涵其實並不想他們過來，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

  「那行，那邊你操心著，隨時給我說，我沒有給西西和聞姐他們說這件事情，怕他們擔心你，我也知道，你的脾氣，不想讓她們知道」。明天掛電話之前補充著對胖子說道。

  「嗯，那就這樣」。

  剛剛在和明天通電話的時候，楊涵已經做出了決定，這個決定，也只能他自己做，如果選擇保守治療的話，那麼剩下的不到一年的時間，將會是他和藍心最後能夠一起度過的日子，選擇心臟移植，雖然風險對沖，但是萬一要是成功了呢？正當楊涵想這件事情的時候，病房裡面的門開了，剛剛進去的那名護士和主治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進去看一看病人吧，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不過你們要早做決定，不能再耽誤了，這位患者能夠堅持到現在，真的是一個奇蹟，奧對了，裡面有我們專門為她配置的食物，進去以後讓病人吃一些」。醫生出來以後對楊涵吩咐著說道。

  「嗯嗯好，謝謝你大夫」。楊涵感謝著說道。

  進門以後，楊涵看見藍心靠在床上，眼神裡面有些疲憊的樣子，每次見到藍心這個個樣子，楊涵的心裏面總是覺得難受。

  「楊姨，叔叔，楊涵」。見到他們三個人進來以後，藍心聲音微弱的喊道。

  「你先別說話藍心，餓了吧，我們先來吃點東西」。楊涵摸著藍心的臉輕聲溫柔的對她說道，這些舉動，站在一旁的楊姨和楊剛覺得，或許應該給他們兩個人單獨留下一些空間。

  「丫頭你和小寶兩個先坐著，我和你叔叔下樓去買些水果給你們放著，要好好養病，不要多想知不道不？」楊姨說完以後，藍心點了點頭。

  楊涵餵藍心吃了東西以後，藍心躺下來以後，側臉看著一旁坐著的楊涵，聲音微弱的說道：「我是不是差點就死了胖子？」

  聽到藍心說這話的時候，楊涵心如絞痛，可是他卻仍然表現出了一副男人身上有著的那種溫暖，用他磁性的嗓音湊近藍心說道：「我的傻丫頭，怎麼會呢？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好養病，醫生說，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院了」。

  藍心雖然口頭上說起來有些吃力，可是她心裏面明白，楊涵這是在安慰自己，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之前情況嚴重的時候，她總是靠著藥物維繫著，她也沒有給胖子說她的事情，那段時間，整個公司裡面已經是一團糟糕，再不能給胖子添堵，之前去醫院的時候，藍心已經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她原本想著看能不能在往後推遲一點。能夠看著胖子在真正意義上實現對整個公司發展做出的成就，可是這一切，她好像等不到了。

  「你就知道哄我，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知道嗎？」藍心看著安慰自己的胖子，伸了伸自己的手，撫摸著他那已經長滿了胡茬的臉。

  「一定會沒事的！」楊涵輕輕的問著藍心的額頭說道。

  「你說，人死了會不會傷心啊？」藍心轉過頭去，看著房間裡面的天花板，怔怔的出了神。

  「如果人死了，還會覺得傷心的話，那還活著幹什麼？」藍心的眼淚，順著眼角，汩汩流下。

  此刻，世界寂靜了，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