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五分鐘
2023-12-21 01:46:08 作者: 落花風雨
送走了教授以後,明天對老張說道:「我覺得今天的事情,對我而言可能需要回去慢慢消化一下,畢竟就像是教授說的,最後的決策還是在我自己」。明天看了一眼手機,時間也不早了,便這樣說道。
「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還是留在這裡,畢竟這裡有你值得留下來的東西」。明天說完之後臉上露出了壞笑。
「一起回去吧,公司那邊還有事情需要我親自去處理,奧對了,張安琪,不是,準確來說應該是我的上司,她說如果你見我的話,有必要的話和她說一聲,你看今天這事情?」出門的時候, 老張說了一半以後沒有繼續說下去。
「難不成你是她派過來監視我行動的?」明天半開玩笑的說道。
「你小子就別臭美了行不行,我要是有你這樣的桃花運,我自己不要提多高興了」。老張推了一下明天,覺得他簡直是在信口開河。
「那沒辦法,誰讓我爹媽生了我這樣一個俊俏的臉呢?萬人迷懂不懂?」明天得意的樣子讓老張恨不得一個直拳過去,直接擊倒。
「其實我知道,張安琪和我一樣,其實過得並不開心,事實上,有時候她或許比我還要困惑,至於為什麼,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明天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我怎麼知道還有就是你不上我那裡再坐坐?」車窗外面老張站在馬路邊朝明天問道。
「回頭,我找你借錢的時候,我在過來你看行不行?」明天抿了抿嘴叫,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丫的還有什麼其他的好事情嗎?」老張一臉嫌棄的朝明天說道。
他們兩個人,從小的時候打打鬧鬧,如今,二十多歲步入社會,仍然不改當初,有時候,並不是不願意改變,而是因為改變本身很難。
「師傅,去一下邯鄲路男子職業技術學校」。上車以後,明天朝著座位前面的司機師傅喊道。
「你說啥?」司機師傅轉了一下頭問道。
「我是說去一下邯鄲路男子職業技術學校」。明天提高了嗓門又重新對前面的司機師傅說了一遍。
「下車」。司機師傅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背過身來朝明天說道。
「師傅,你這是?有生意也不做,還是嫌棄我長得醜,又或者是你覺得我沒錢?」明天完完全全被司機師傅搞蒙了。
「主要是你說的這個地方我不知道」。司機師傅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
「嗷嗷嗷,我懂了師傅,那你總知道國定路交叉口吧,你就把我拉到那個地方」。明天才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就像是邯鄲路男子職業技術學院以及今天和娟子聊到的四平路女子職業技術學校都只不過是他們年輕的大學生之間的戲稱罷了,每天多磕上學校之間的幾個瓜,組上幾個CP,也足夠讓他們開心一陣子的。有時候,他們學校公眾號的官網下面,總能看見形形色色其他學校學生的留言,要麼是說是用情不專啦,要麼還是這一類的東西。
「你看你這孩子,不早說,差點讓我今天有沒有賺頭」。司機師傅邪魅的一笑,汽車飛馳在夜色如畫,繁花似水的上海街道。
「師傅,我怎麼覺得我今天人身安全有些問題啊」。明天看見司機師傅臉上邪魅的一笑,不禁身子上面一冷,明天自己覺得自己的膽子都小。
「年輕人怕個啥?」司機師傅笑著說道。
「我可是三好學生,標準的在讀大學生,師傅你可別亂來啊」。明天朝前面的師傅顫巍巍的說道。
「剛才叫你下車,你不下,這會下車,晚了我告訴你,我今天還真的就載定你了」。司機師傅朝明天回過頭大聲的說道。
「他是說宰我?是要訛錢,晚上黑出租這麼多,估計十有八九是被我明天自己遇到了,你說這些日子怎麼就這麼背,啥都不順利,宰我還好,要是像警匪劇裡面的劇情一樣,那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現在,就連走了沒有地方,著實是走投無路了」。明天心裏面突然泛起了嘀咕,他都覺得自己這會坐立難安了。
「小伙子,你說你上大學,是你剛剛說的學校嗎?」司機師傅突然問明天。
「難不成他這是宰我之前的隨便客套話?」明天心裏面這樣想到。
「你這小伙子,問你話呢?你怎麼也不和我搭句話,我又不是什麼壞人」。明天猛然回過神來,剛才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出現了幻覺,怎麼好端端的剛才腦子裡面想這些事情。
「奧,叔,是,我上大學.奧,不對,我已經畢業一年了」。明天回過神來以後回復著司機師傅這般說道。
「奧,我也看著你面相不像是讀大學的,成家了沒?」司機師傅繼續問折說道。
「我還小呢叔,也就才二十三,虛歲二十四歲,這麼早怎麼可能成家呢?」明天回應著說道。
「我女兒也和你差不多,看小伙子你也不是什麼吊兒郎當的小混混,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司機師傅轉過身了看了一眼明天,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叔,再說了叔,你們這些大人們怎麼隨便拉住一個陌生人就給自己家裡面的什麼親戚朋友介紹關係,第一眼的印象真的能夠看清楚一個人嗎?」明天覺得司機師傅怎麼跟他之前見過的年紀大的人都一個脾性,著實有些費解。
因為在明天自己覺得,第一眼看到的很多東西都是不真實的,包括外表。因為有時候,往往最具有迷惑性的是一個人的外表。
「那你覺得你自己怎麼樣?」司機師傅突然話鋒一轉,這樣問明天。
「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富大貴的出名的人物,但是至少在我覺得,我自己就目前活了這麼多年,雖然有遺憾,但是沒有做過一件讓自己虧心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就算是一個好人,一個好人,總是可以自己稱讚自己的」。明天說完之後,都覺得自己被自己剛才的話感動到了,其實不是感動,是臭不要臉。
「那我剛才給我女兒介紹對象難道有錯?要是我看走眼了會和你說這樣的話?」司機師傅在等紅燈的時候,在車裡面的後視鏡裡面望著明天這樣說道。
「這」一時間,明天被司機師傅的這麼一句問的是啞口無言,確實,如果剛剛自己沒有那麼說,倒還沒有什麼,可是這樣一說,倒是自己無知,陷入了自己給自己挖的坑裡面了。
「第一眼真的是那麼重要嗎?」明天問司機師傅。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會有人說一見傾心呢?又有多少人一見鍾情,一定終身呢?」一輛輛汽車從窗外向後駛去,風吹進來,吹拂著明天的頭髮,額頭高高揚起。
「那或許畢竟是少數吧」。明天試圖解釋道。
「可也是那些少數,讓人覺得這些才有意義,才有可能,才值得人們相信」。司機師傅不緊不慢的從口中說出來這麼一句。
明天聽到司機師傅說這句話以後,突然覺得此刻前面坐著的是一位充滿智慧的哲學家,說出來的這些話總是充滿道理,讓人信服。
「到了」。司機師傅踩了一腳剎車,對明天說道。
「奧,師傅,謝謝你」,明天說完以後下車關上了車門,向司機師傅招手。
「哎,就這?」司機師傅一臉疑惑的看著明天。
「有事嗎師傅?」明天湊近前去問道。
「你覺得呢?」司機師傅快要從車裡面跳出來了,要不是這樣做一定是扣掉十二分,極大可能錯失司機生涯。
「嗷嗷嗷,我還沒給錢呢,你看我這記性」。明天說完以後趕緊從自己的褲兜裡面摸出了三十塊錢遞給了司機師傅,他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腦子裡面一直不知道想的是什麼東西。
是因為沉重的工作和繁雜的事物嗎?明天自己並不知道,但唯一一點可以確信的是,此刻,他著實出醜了,差點可以算得上是無賴了。
「等我給你找零」。還沒等司機師傅說道,明天就已經站在遠處朝著司機師傅揮手示意他不用找了。
在明天覺得,只不過是用三十塊錢,換了半身的經驗和或許正確,又或許荒謬的格言。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個個的壓力大成了這個樣子,不像我們年輕的時候」。司機師傅看著明天搖搖晃晃的走遠的樣子,搖著頭無奈的說道。此刻,他的計程車裡面,輪番播放著周杰倫的《菊花殘》。
菊花殘,那是九月秋後的景色,對於而今春去夏來的季節,也並不算是搭配,可是即便是這樣,人們想到的不僅僅也是百花凋零的淒涼,還有碩果纍纍,豐收的喜悅。辯證法,永遠就像是月球表面一樣,一面有光,一面暗沉。
等待,也終究會迎來黑夜,逝去光明。
明天拖著疲倦的身子來到了校門口,依舊是熟悉的那個場景,聯華超市旁邊,不遠處就是全家,換了東家換西家,總是這樣。
晚上,只有在車燈打到指示牌的時候才能看得見國定路幾個大字,標標誌志的宋體字,只不過沒有了行間距,也沒有了對齊,這種用在特定場合的文書。
明天坐在全家的凳子上面,給自己點了一杯酸奶,給自己熱了一個雞柳漢堡,注視著從窗戶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以及車水如注的城市。夜,在此刻,有了一點溫度,熱鬧了起來。
剛剛的飯桌上,簡單的四個字,粗茶淡飯,能充飢,但是卻只是充飢。剛剛教授的那番話,也可以用粗茶淡飯四個字來形容。在效果上,只是充飢,和現在此刻的諸多享受而言,並不能同日而語。
明天坐在椅子上,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給西西打電話問她在哪裡,一般來說,只要是研究生都在北區的宿舍住,這也只是學術學位的研究生,專碩也都是一般在外面租房子住。西西是輔導員,之前學校安排了她和自己的學生在一個樓裡面住,不知道有沒有搬出去。
「喂,明天,怎麼了?」電話那頭西西輕聲的說道。
「丫頭,你在哪裡呢?」明天略帶疲倦的語氣這般問道。
「奧,我在學校呢,就在本部宿舍樓,你應該知道的」。西西回復道。
「這會睡了嗎?」明天過來就是準備見一見西西,問她如果睡了的話,他也就乘著最後一趟的班車回去,等後面有空的時間再過來。
「剛洗完澡,你進來在樓下等我明天,如果進不來的話,你就在校門口等我,我過去」。電話那頭傳來西西拿著吹風機吹頭髮的聲音。
「我進來就好」。明天掛斷電話以後,拿著剩下不多的酸奶,順便要了一份夜宵帶著往東區的門口去了。
「穆叔,今天還是您值班呢?」明天見了門口值班的保安大叔這樣問候道。
「明天,過來看西西啊?」穆叔臉上掛著笑意對明天說道。
「嗯,是的叔,來,叔,剛剛去對面全家吃了一份東西,順手也給你帶了過來」。明天說著就把手裡面提著的一份夜宵遞到了穆叔的手上。
「你看你每次來都給我帶東西,這怎麼合適呢?你給西西那個丫頭帶過去,我不吃」。說完以後,穆叔就把夜宵往明天的手上塞。
「叔,這也沒啥,值夜班辛苦,容易餓半夜,你拿著,不然西西知道了以後又該罵我了」。明天笑著說完以後,進值班室以後把夜宵放在了桌子上面。
「罵罵合適,感情只會更深!」穆叔笑著說道。
「那叔,您先忙,回頭我再看您,還有就是現在我過去就從正門出去了,就不過來了,您也就不用操心了」。明天離開的時候轉身說道。
「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穆叔喊道。
明天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相隔一百米的光華樓,想起樂那一句:「光華三十層,層層有傳說」。至於傳說是什麼,明天自己也並不知道。
或許,是光華樓二十三層的辦公室,又或者是光華樓第七層的資料室,又或者,是十五層的防空演習。
螢火蟲一隻一隻的在草叢裡面徘徊著,游離著,不知道是黑夜給了他方向,還是沒有給他方向,因為有了黑夜,所有才有了螢火蟲本身的價值,如果有一天黑夜終將逝去,白晝如常的話,那麼永遠也不會有燈塔一般的存在。
「明天!」不遠處女生宿舍的門口,西西穿著睡衣朝明天揮著手喊道。
「晚上你穿這麼單不怕著涼嗎?」明天上前擁著西西這樣說道。
「你來我的心就熱乎著呢?還怕什麼涼不涼」。西西用手挽著明天的脖子這樣說道。
「一切都還順利不?」西西輕聲的問明天。
「再等等」。明天看著西西,只是說出來了這幾個字。
「總之,無論如何,我總是支持你的,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西西說完以後,靜靜的看著明天。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有時候,我真的想回到我們都還在上大學的那會」。明天額頭挨在西西的額頭上輕聲的說道。
「生活總是要向前看的嘛,要加油奧!」西西雙手托著明天的臉鼓勵的說道。
「可是?」明天試圖說些什麼。
「沒有可是!」西西直接打斷了明天,沒讓他繼續說出口。
「還有五分鐘,還有五分鐘我就要上去了」。西西說完以後,一動不動的看著明天。
「讓我再抱一抱你,西西」。明天說完以後,拉著西西的手這樣問道。
「讓我在多看你一眼,從南到北」。西西輕聲的說了一句以後,用自己的雙手環著明天的腰,踮起了腳尖。
梧桐葉子,在春末五月的時候,剛開始泛起了生意,在未來不遠的幾個月時間裡面,它們會一片一片,吸取著來自大地的養分,吸吮著來自空氣之中的水分,開始漫無目的,肆意的生長起來,在整個夏天,扮演起屬於他們自己的角色。
明天抱著西西,足足五分鐘。
「好了,我要上去了」,西西露出了不舍的神情,拉著明天的手這樣說道。
「你說我們還有這樣多少個日夜?」明天問西西。
「我想,是一輩子」。西西鬆手以後,站在宿舍門的裡面,用手勢劃著名這樣說道。
此刻,眼淚從明天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他知道,即便生活將他打磨的一無是處,可是就在此時此刻的感受而言,卻成為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