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去年元夜時

  「胖子，怎麼今年春節，北京也沒有像是新聞中報到的那樣，人山人海啊。你看胡同裡面也沒有多少人，不過確實張燈結彩的樣子，和我小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那時候儘管生活條件不好，但還是覺得很開心，就和現在的感覺一樣」。藍心和胖子走在天府井的街道上，看著路邊街攤上擺著的一個泥人，很有興致。

  「小時候過年的時候，覺得還挺好的，不過後來慢慢長大，越覺得沒有什麼意思，後來我上了大學，每年在學校裡面和老師同學們一起過春節聯歡晚會，也就那麼過來了，或許是那時候，我的心本涼薄，也無所謂悲傷與否吧。」胖子挽著藍心的手，走到了泥塑的地攤旁邊。

  「哎！兩位客官，您看您要點什麼？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您瞧嘞，我們這兒北京的百年老店，那可是聲碑極好的，我看您身邊這姑娘，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你們兩人，兩個字，合適！」泥塑的老闆看上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大概是和胖子他爸差不多的年紀。

  「我說叔，這大過年的還不去家裡面歇著，出來擺攤啊您類？」胖子笑著對老闆說道。

  「哎呦，您也是北京人啊，巧了巧了，我還以為你們倆是遊客呢。這不，百年的老手藝，傳到我這裡也是第四代，干我們這行的，有個規矩，就是一天挑著合適日子出攤，不出攤，那可是就違背老祖宗的規矩了，況且，大過年吉利，出來碰個彩頭你說是不是？」地攤老闆滿臉笑意的看著他們兩個人，說著就遞給了他們每人一根糖葫蘆。

  「您看，您都給我們糖葫蘆了，這是不照顧您生意也過不去了了是不是？」胖子看了一眼藍心，回頭笑著對老闆說道。在北京的很多地方，尤其是這些擺地攤的老手藝人，其實他們家裡面也不是很困難，和著這些年政府對付古建築的保護力度和政策的加強，他們住在胡同裡面，環境也都是很好的。只不過，送糖葫蘆這件事，在每一個擺地攤的人身上，也是傳統。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時候就在這樣的一個糖葫蘆上。

  「哈哈哈哈，一看您就是內行！」地攤上的老闆也被胖子逗笑了。

  「你看，您要不，給我和我未婚妻也設計一個？」胖子回頭看了一眼藍心，北京冬天的微風吹起了她的頭髮，她的圍巾正好圍在脖子上，從口中呼出來的白氣慢慢升起。

  「行嘞，您等著」。泥塑的老闆馬上開始了他的工作。

  「未婚妻？」藍心聽完胖子說完未婚妻以後心裏面湧上來了一股暖流，從心田開始，一直往上，穿過胸脯，她的臉紅了。在沒有遇見胖子之前，藍心就像是一個假小子，收拾打扮上也偏向於中性，在相處的這半年時間裡面，她的性格，還有做事的風格，都和以前大不一樣。

  直到現在，藍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她只是簡簡單單的碰到了一個人，然後和這個人走到了一起，然後到現在，她成為了他眼中的未婚妻，僅此而已，就這樣的簡單。可是，簡單的事情到了現在，卻讓她身上有了如此明顯的變化。

  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總和一個人不一樣。

  藍心想起了以前自己在書中看到的一句話：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你是說未婚妻？」藍心抬起頭靜靜的看著胖子，胖子這半年的時間裡面也瘦了不少，因為藍心在火車上給她發的那張健身卡的緣故，其實，藍心並不是真正的健身教練，她身體的緣故使得她只能在一個健身房當過一段健身諮詢。

  胖子的樣子其實還是挺帥氣的。

  「嗯吶，要是你覺得之前的那個儀式不夠好的話，我願意以後給你再準備一次。」胖子撫摸著藍心的頭說道。

  「就一次就好了，有時候往往第一次更深刻，更加美好」。藍心仰著頭捏了一下胖子的臉說道。

  「丫頭，你看這我給你們做的怎麼樣？！」老闆興致勃勃的問藍心，她覺得眼前的這個北京姑娘和他家的閨女差不多。

  「哇！叔叔，真的是太神奇了，你看這泥塑的兩個小人就和我們的兩個樣子一模一樣，謝謝你叔叔！給！這是跟您的錢，多的就不用找了，過年了給孩子買糖吃吧！」藍心從老闆手裡面拿過泥塑以後對他說。

  「胖子你看，剛剛就在我們兩個聊天的那會，那個攤上的師傅就給我們做好了，你看，這圖上的姑娘抬起頭看男孩子的時候，眼裡面是星辰大海，是所有的感動和希望啊，我也希望她能在平凡的生活中一樣，也能這樣，永遠滿懷期待啊」。路上的時候藍心說完這些話以後，再也沒有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北京的街頭，兩個年輕的情侶緊緊的抱到了一起，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哭？但總是，希望他們能夠幸福，永久。

  街頭不知道什麼時候 開始，飄起了雪花，似乎，就連天空也不願這樣的一對年輕人悲傷，哭泣。

  「胖子，在沒有遇見你之前，我從來也不知道恐懼，害怕，也從未想起過以後的生活，可是現在，我卻不止一次的感到害怕，我真的害怕死，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會失去你！真的，我真的害怕失去你！我也不願離開你.離開你.」藍心哽咽著，一點一點的說出口。

  「我的丫頭，我最心愛的丫頭啊，我在呢，我永遠的在呢，我在呢，在呢」。楊涵緊緊的擁抱著他懷裡面的這個善良，脆弱，卻又比任何人都堅強，勇敢的女孩。他也害怕，也不止一次的害怕真的有那麼一天，他心愛的這個姑娘從此離開他，離開他，到遙遠的地方，到遙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再也回不來。

  許久過後，藍心眨著眼睛看著胖子，破涕而笑說道：「你看，我都惹你哭了，以後我不會再惹你哭了，真的，以後你也不許再惹我哭了知道不，不然，我可生氣了啊」。

  「誰再惹我家的丫頭哭，誰就是小狗！」楊涵颳了一下藍心的鼻子，輕聲溫柔的說道。

  「來，把這兩個小泥人裝進我的兜裡面」。胖子從藍心手裡面拿過泥人放進兜裡面以後，握著她的手一直邊哈氣，邊搓熱。

  「胖子，該回家了啊，你爸和楊姨兩個人還等著我們吃飯呢」。藍心說完以後拉著胖子，往街道的盡頭走去。

  「以前，我見過蔚藍的天空中，白雲飄過，不留痕跡。我也曾見過六月，和六月蔚藍的天空，那是柳絮翻飛的季節；我亦曾見過九月，九月，那些在同學錄裡面熟悉身影的告別，常說的那種分別，也總在九月，也總在九月，相逢；如今，我又一次站在故國的北京，北國的城市，從此仰望，不再回頭。這一次，不再是滿天星辰在上，是兩個人，在街頭，雪落，人在行」。藍心口裡面念著這樣的詩句，一遍一遍。

  為你，也曾千千萬萬遍。

  「我本是紈絝子弟，風花雪月裡面，害怕滾燙的人間用她熾熱的心靈從此掩蓋上我那虛偽的臉龐。我曾見過堆積如山的金銀，亦從風流之中，用一兩五銖錢換得真心長駐留。我亦曾憤世嫉俗，飲酒亂身，我把這世界從頭看到了底，也終究看到了我那無比醜惡的嘴臉，我慌裡慌張，我無所是從。直到有一天，在茫茫人海之中，我見到了年少之中夢中歲月送給我最美好的禮物，我捧在手心，仍然，依舊在我心中」。

  胖子，也終究學會了中文系學生表達情愫的詩句，這些，是每一個人心中最動人的話。

  黃昏中，或許是南國的城市下起了雨，滴滴答答，一點一點，滴落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你的，我的，他的，她的，還有他們的，她們的。就連著北國的城市，也沒有忍住，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這裡的雨落到空中的時候，就變成了一朵，一朵一朵晶瑩剔透的雪花，漫天飛舞在空中。

  也同樣是在黃昏，沒有看見夕陽耀眼與爛漫，風中，雨中，雪中，也有車走，也有人行，也有該屬於每一個人的路，要走，要堅定的走，哪怕，是步子邁的小了。

  回去的時候，藍心挽著胖子的胳膊，手放在胖子的有口袋裡面，溫暖如故。他們就那樣，慢慢的走在北京風雪如夜的街頭。城市裡面車水如注的城市，霓虹燈還亮著。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人與燈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