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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那一瞬間釋懷

2023-12-21 01:46:08 作者: 落花風雨
  「奶奶!」明天朝院子裡面喊道。從小到大每次放學回家,明天總會喊上一聲奶奶,這已經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根深蒂固,該也改不掉。有時候他就在想,總有一天奶奶會離開,到那時,會是怎樣呢?明天有時候不去想這些事情,但是這些事情又確確實實的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發生,躲也躲不掉,生老病死,悲傷歡笑,人類一切的遭遇,都會發生在每一個平凡卻又可愛的人身上,只不過,只希望這一切,能慢一些就慢一些吧。

  「奧,是我家的明天啊,我還以為是誰呢?」奶奶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明天,半天才笑著說。雖然街坊領居都羨慕奶奶,但是畢竟已經是八十歲的老人了,記憶力和思維上,已經明顯不如以前了。

  「奶奶,您看您,外面出來也不加件衣服,小心著涼,那時候我不在你身邊,你可別哭鼻子」。明天放下行李以後,攙扶著奶奶關心的說道。雖然北姑山冬日裡面的陽光在今天算得上是溫和,但是畢竟對於像奶奶這樣的老人來說,惹上風寒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我看今天天氣也還不錯,老是悶在屋子裡面也不是什麼事兒,這不,以前我織毛衣剩下來的紅線繩,抽空就織了一個中國結,就當是給我孫子的禮物了」。奶奶慈祥的看著明天說道。

  「我爸呢?奶奶,他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面?萬一要是有什麼事情,你怎麼辦?」明天問道。不知道為什麼,直到現在他還對他爸有些情緒,或許是從小的時候,他的脾氣就老師和他爸犯沖,這麼些年都改不過來。知子莫若父,知父莫如子。

  「奧,你爸啊,我都忘了給你說了。不是快要過年了嘛,他去菜市場買年貨去了,騎著三輪車,按時間來說也差不多應該回來了」。奶奶說著側起耳朵靜靜的聽。

  「你聽,應該是你爸回來了」。奶奶說完指著外面不遠處駛來的三輪車說道。

  明天看著三輪車滴滴答答的開到樓下以後,對奶奶說道:「奶奶,您先坐著,我去下面幫忙收拾一下東西」。明天說完以後快步的下了樓。

  「回來了。」明天爸爸輕聲說道。這麼些年,他們父子兩個人能夠說到一起的話很少,除了明天和西西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以外,對於他和西西關係的進一步發展,他爸也從來都抱有樂觀的心態。畢竟人家一個上海姑娘能夠和他家的明天一起生活,確實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嗯,剛回來,火車今天到北姑山站的時候比較早」。明天應聲說道。

  明天看著三輪車裡面的東西,皺起了眉毛。

  「我不是之前說少買一點,我回來以後,咱們再去集市上買嘛」。明天顯得有些焦躁,不知道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和顏悅色,有傻屌行為的他,在自己的父親面前,總要表現出一副很有男人氣息的樣子。

  「這不,回頭街坊領居都在,過幾天也是小年,叫過來一起吃一頓餃子,也都就差不多了」。明天他爸解釋著說道。

  明天聽到他爸的解釋後,一時間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胡攪蠻差,他從來未曾真正的理解和體會他爸,因為他覺得他爸從來都是欠他的,至少,在自己母親那裡,他從來也都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從小打到,街坊領居的叔叔伯伯阿姨們對他就像是對自己家的孩子一樣,換句話講他就是吃百家飯長大了的,這會父親的感謝反而被他當成了累贅,明天顯得有些理虧。

  「伢子,明天,你們爺倆也別杵在那裡不動,趕緊把東西收拾玩進來,過一會太陽都要下山了」。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子裡面出來以後,站在陽台上,扶著陽台上的欄杆對著他們兩個人說道。

  「知道了,媽,您先進去坐著,今天晚上我們給咋做一頓紅燒鯉魚吃」。伢子,是從小到大奶奶對明天爸爸的稱呼,或許是叫的順口了,也就該不過來了。有時候就連呂伯開玩笑對爸爸說,閆姨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還是怎麼滴,從早到晚都叫你伢子伢子。爸爸每次聽到呂伯這樣說的時候,神情之中總是充滿著一種無可描述的欣喜。

  窮盡一生,或許在他們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仍然覺得自己的兒女還是小時候那樣咿咿呀呀,蹣跚學步的樣子,只不過,隨著歲月的變遷和年齡的增長,那種愛被其他人慢慢的消磨,替代,所以我們才覺得,那種愛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至關重要。可是對於他們而言,那種愛,從聽到產房中的哭聲,再到永遠閉上眼睛沉睡以後一樣,歷久彌新,彌足珍貴。

  還記得小時候那會,明天他和老張兩個人爬在呂伯家的煙囪上面,拉著一根繩子,順著煙囪下去,然後呂伯在繩子的另一端綁上一捆茅草,他和老張兩個人聽到呂伯和寒姨兩個人聽到「拉」的一聲的時候,使上渾身的勁,看著煙囪裡面的灰隨著微風吹向遠方,他和老張兩個人用煙囪旁邊灰胡亂塗到對方的臉上,身上,然後興沖沖的衝到呂伯家的水龍頭旁邊,打開水龍頭,在夏日裡面的太陽底下,肆意盡情的玩耍嬉戲,歡樂充滿了整個夏天。

  那也是他們記憶之中永恆的夏天,也是他們至今童年之中最美好的回憶。

  晚上吃完飯以後,奶奶嚷著要給西西打個視頻電話,明天徵得西西同意以後,便就讓奶奶和西西兩個人單獨聊了一小會兒。上了年紀的人總是這樣,有時候就容易鬧小孩子脾氣。

  和西西打完電話,明天送奶奶回房休息以後,明天逕自一個人來到了陽台上。冬天裡面,西北秦朗的夜空中,銀河之中的星星格外的明朗,一輪彎月倒掛在了西邊。氣溫大概有零下七八度的樣子,明天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圍著一個羊絨的圍巾,這是今年過冬的時候,他特意在一家口碑很好的專賣店裡面給他和西西兩個人定製的,上面寫著他們兩個人之間對彼此的承諾。

  就是中文系學生一貫以來認為的愛情的象徵: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明天抬起頭來,從褲兜裡面抽出了一根南京,這是在離開上海的時候,老張特意在火車站買給自己的,雖然火車站上的東西比平時要麥的賊高,但是也沒人去說人家麥的高又有什麼錯。火星一點一點的在黑夜裡面燃燒著,香菸的煙氣在空中一縷一縷,格外明亮。

  站在陽台上抽菸的時候,明天腦海裡面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高中那會和班裡面的學生偷著在廁所裡面抽菸,被學校裡面的教導主任發現,在學校周一例行大會上面,學校裡面政教處的主任,人稱黑子的一位老師,以一種略帶法語的口音說道:經查,經XX中學校務會議研究決定,給予某某某同學什麼處分。班主任知道以後叫他爸去學校,回家的時候他爸氣的是一整天都沒有說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是那時他真實的寫照,只不過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高考的時候是文曲星下凡,考上了全國排名前幾的學校。

  「一個人站在這兒幹嘛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明天他爸突然出現在身後,對著明天問道。聽到他爸的聲音,明天並沒有像以前那會說害怕看到他抽菸。如今,兩個男人,可以稱得上男人的父子,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在西北邊城的一個小鎮中,以一種尋常父子的語氣交談著。

  「沒什麼,就是睡不著,出來站一會,你怎麼還不去睡爸?」明天從褲兜裡面拿出了之前的那一盒南京,拿了一根遞到父親的手上。自從那年他偷著抽菸挨出分以後,他就沒有見過父親再抽過煙。是後來和呂伯在一起的時候,聽呂伯說是因為父親害怕自己的影響不還,所以在打那以後就戒菸了。

  「多少年沒有抽過煙了,都不抽了」。明天他爸把煙別到了耳朵上以後,又輕聲的說了一句:「以後也少抽點,天冷,站會就進去睡吧」。說完以後,轉身往臥室裡面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天轉身看著他爸離開的身影,一時間心裡刺痛一樣,這麼些年,他們父子二人又何必呢?確確實實,母親過世是因為父親一時疏忽大意,這些年父親一個人過來也不容易,明天他自己又為何和自己過意不去,和父親過意不去呢?

  長夜,在浩渺的銀河之中,一點一點的過去,北姑山上,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熟睡著,等待著不久新年的到來。

  和所有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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