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陽鎮(1)
2023-12-21 01:46:08 作者: 落花風雨
有人暗地裡說上了山的人,都是心中有此生沒有了卻心愿的人,山上有東西,能讓他們心裡安下。這種話不敢晚上講,讓人聽了瘮的慌,只有中午十分人們飯後才可能聊起來。聊這些的人,大多是花甲以上的老人家。也有人說,上山的人是受了委託的,因著某種名,才會去那個讓野獸都不敢去的地方,卻只能聽見瑞獸聲音的地方。可誰又知道呢?
一段路可以很長,也可以說是不長,對不同的人來說,路有長短,也有平陡。可對於有的人來說,一切可能都一樣。遠遠望去,直達可見天際,古柏高俊蒙應之下,沉重的鐘聲冥冥而來。
山腳下,一個滿臉塵垢,衣著不整的年輕人,抬頭望著,看起來他趕了很長的一段路,不知他是否要去那個神秘的地方呢?蒙著布的眼睛,看什麼都是一種顏色,黑暗或許來得太早了些,但是眸子裡卻又有著一種憐憫,這種憐憫,超出常人。很明顯,他要上山了。
這段路不算太長,只有幾里路,年輕人很容易的就到了山門前,年輕人一下子上前去,想要推開門進去,可是,當他伸手觸門的那一個瞬間,他回神,發現了自己回到了當初出發的地方,白雪皚皚,只有沿途走來的腳印可見一斑。他沒有感到奇幻和差異,這些年來鬼怪神人他見的多了。他再次的出發了,不過,這一次好像比上一次登山要顯得困難許多,但最終還是來到山門前,他用一旁的石子扔過去打開了一個縫隙,然後用木棍撞開了門,這次,他顯得有些興奮,他志在必得的想進去。
他衝上前去,可是當他跨到門口要進去的那一刻,他回神發現,恍惚之間,他再一次來到當時出發的地方,依舊可以看見所有走過的腳印。不過,原初明亮的山早已是昏暗,原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來之前,聽周里人說,辰時,可以看到山上的塔尖閃著極光,可以聽見寺院裡的聲音。看起來時辰正好到了辰時,忽然,年輕人聽到耳畔有個深沉的神秘的聲音在耳邊呼喚,順著風,清楚的聽到,放下,放下。年輕人驚恐說到,都說放下容易,我放不下,我要上山,我要進去。
這時他清楚的看見對面山上有個和尚,又似乎在自己面前。和尚說到,佛本無念,佛本無緣,為何執念如此之深,放下吧。年輕人說到,此生以來,見神見鬼無見佛,知人知面難知心。我起度,你起劫,隨後放下。罷了。一語而出,年輕人抬頭一看,眼前破布遮掩著門窗後,是坐著巍巍大佛,四旁,站著菩薩金剛。再下,鬼怪魑魅,面目猙獰。化,年輕人噗的一聲跪在了草蒲上。說到,和尚,來過這的人都叫他和尚,你知道的,當年我從那裡逃離出來,我是受了難的,我記得離開的那一天,大雪封了山,我不敢不去,我拿上了東西,去給他送過去,我害怕極了,那個夜晚,我聽著風吹過楊樹林的聲音,我一句一路的訴說著,我知道,人活著,什麼都就不怕了,起碼活著比死了埋在土裡要好的多。
但是,和尚,你知道的,半夜裡我睡不著覺,驚恐的從夢中醒來,我怕極了。你不要說我膽小,你知道的,當年,我是出了名的膽大,但是現在我卻怕,和尚,這是為什麼呢?遷怒了閻王,八年菩薩祖師爺,惹了一語成傷。和尚,你知道的,我不想那樣去做,可是木已成舟,十多年了,是該了結了吧,和尚,我來講,你願意聽我說嗎?
和尚說,眾生皆有念,念來念去皆無果,萬物皆有靈,靈來靈去皆無緣。此間罪過誰人度,我佛長燈照初心。望得你入我門,罷了,且試。
和尚你知道的,當年我從那裡出來,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多少村裡的姑娘鍾情於我,我心裡高興急了,和我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叫長風的年輕人,你知道的,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他姓慕容,我姓歐陽。
他叫慕容長風,我叫歐陽蘭若。我們兩個情同手足,兒時就是許下了諾言,此生永交為摯友,違背諾言的人,要受到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就這樣,我們一起長大,或者說,我們兩個是在父輩的諾言中成長起來的。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想回憶起當年的那些事的,我一個人深夜裡不敢走在路上,我去過他的家門,早已是快要塌了。裡面不成景象,長滿了草,我現在也不敢回到我的家門,那裡多少眼睛在看著我,我怕級了。
和尚,你在聽我說嗎,你鬍子拉碴的,看起來起早摸黑的沒有幹什麼,你沒有睡著吧。和尚,你聽沒有聽。
和尚說,凡塵當是已然,罪可數,怨可安,本心兩片是良善,你接著去說吧,你也知道的,我沒有睡過去的。
和尚,你知道的,當年,我兩個外出時,相約好了要一起搞成一件大事呢,我們出發了,去了塞北的一個地方,我們兩個給人家當了學徒,你知道的,剛出門的人要學手藝,當初考狀元時沒有考上,他被人指認考場上作弊被罰了,他說我兩個是一起的,我可以證明他沒有作弊,天曉得怎麼會發生這樣的的事情,當時的主判官給了我們兩個大嘴巴子,狠狠的罵到,狗屁不通,還他媽的作弊耍手腳,早點滾蛋吧,就這樣我們一起被人家記了名,回來不敢對鄉親們說,就說手藝人比當大官要吃的香,當大官的人沒有錢,錢都是暗地裡人家送的,他媽的,世道也是這樣,正派的人不見的有多風光,吃的是啥,暗地裡老鼠打洞,到也得了不少便宜,連著那些賣肉的,耍雜戲的,倒也招了不少人喜歡。
雖說心裡憤憤的看著他們,可是在當時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尤其是那個拿著文筆的判官,水平也很好哩。你知道的,我是天底下最能看見他生活中的各種不端的,可是,他也看見了我的所有,我忍著呢,就是不給他說。
那天,我們兩個裹著肚皮在街上轉悠,看著客棧對面的一家,便去了,他說讓我走在他的前面,我當時問為啥,他說你長得好看,他媽的,這世道也愛皮里不一的人,還好你不是,他說到。我稀里糊塗的剛上去,一盆子洗澡水就到在了我的身上,你知道的,和尚,冬日裡的塞北人可以凍成冰棍的,他卻及時的躲開了,我從那是便開始找了涼,他卻在老闆娘那裡得了便宜,成為了客棧的小二,說我是他的兄弟,也能夠找一個地方容下。你知道的,當時我看見那個老闆娘和個跳子差不多,我說算了吧,他眉開眼笑的嘻哈一大堆,你知道的,從那以後,我身上的水,凍成了冰,還有我的心,連著冰也漸漸的涼了。才有了後來的一切。喂,和尚,你睡著了麼?你聽沒我說,醒醒。
和尚說,夢醒了,就該重新出發了,背著過重的念,就是孽。佛祖本無相,眾生嗔念度人過,了卻了得,知了不知,不是這旁人沒醒,是你這心相無形啊。罷了,和尚給這善德的佛祖菩薩上香,給這罪惡的鬼怪魑魅誦經,你看和尚我到是錯也不是。
和尚,你聽我說,那也沒有什麼,還有後來,喂,和尚,你別睡,這蠟還沒燒盡呢,和尚,和尚……
和尚,你知道的,我不想說那些在夜裡一次次讓我從夢中驚醒的事情的。因為當我不斷地想起了那些年在生命中擁有的讓自己心安的日子,那些在記憶中永遠駐足守望的日子,和我現在逃避,欺騙以及悔恨到最後又找尋的相比,是顯得那般的珍貴。
你是知道的,我現在變得十分的膽小,做了虧心事的人心裡總是擔心害怕,和我一樣,他們驚恐害怕的是什麼呢,在陽氣最弱,陰氣最盛的晚上,為什麼他們不斷的能夠感受到身邊總有一個人跟著呢,而且那個人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他不斷的叫著你的名字,讓你等一等,你心裡慌亂極了,你越走越快,卻發現身邊的那個聲音卻越來越追著你走。心裡著了魔,一時解脫不了,恐怕連菩薩也幫不了。越跑越慌,越跑越怕,最後便就成了魔。
說到底,我現在明白了,那些個鬼神,那些個佛祖菩薩,連著那些個四大金剛,魑魅魍魎,總歸是人心裡還有的先天不滅的良知啊。當我回過頭,跪在那個還有幾口氣的老人家的面前時,就像我現在跪在這兒一樣啊,那時的我流下了眼淚,我終於渡劫了。再有一會,我也該睡過去了,醒來,算是可以見到最初,最初作為魔和佛的人。也是啊,在這裡,正好找到了起點和開始,總算找到了寄託和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