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人的生活（1）

  一個人的感覺，總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至少，兩個人在一起，可以聽得見彼此呼吸的聲音。

  校園裡面人雖然沒有往常多，但也有不少學校外面參觀的遊客。西西時不時的看見保安師傅堵住幾個校外社會上看起來打扮很潮的年輕小伙子，嚷嚷著出示證件，那些哥們聽到出示證件便轉頭就跑。

  他們不是心虛，只不過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至於為什麼，誰也不知道。

  或許，是自卑，又或許，什麼也不是。

  西西以前讀過一本書，叫《自卑與超越》，或許，越覺得自卑的人，他們心裏面想的東西越多，他們承受的痛苦和來自生活的不幸也更多。因為，缺少勇氣對一個人來說總是可悲的。

  然而，誰又知道一個自卑的人心裏面想的是什麼呢。

  西西有時候就在想，要是自己學習成績不好，讀不了研究生，也沒有當上今年新生的輔導員，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現在她早就已經步入了職場，步入社會，沉受著各個方面諸多的壓力，沉受著這個年紀所有人本應承受的一切。

  或者，和明天一樣吧。

  有時候，就連西西也不知道現在的狀態到底好還是不好。或許人生，並沒有好與不好。而好與不好，也只有自己知道。人生，這樣一個宏觀而又細緻的話題，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就像影子一樣，走到哪裡跟到哪裡。

  但西西唯一可以確信的一點是，至少目前對她來說是幸運的，因為在一個誰是千年老三的學校裡面讀研究生，擔任輔導員，是很多人都羨慕卻又辦不到的一件事情。

  西西走著走著，手裡面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手機的來電鈴聲依舊是熟悉的《夜空中最亮的星》，這首歌陪伴著她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每次她覺得心煩意亂的時候，她總會拿起耳機，坐在圖書館裡面，一個人慢慢的聽。

  西西心裏面的有些事，就連明天也不知道。以前和明天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心照不宣，總會有很多驚喜，很多意外，很多感動，也有打打鬧鬧，但這一切，到了今天也終歸於平靜。

  但有時候，就像大海里的洋流一樣，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是暗流涌動，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如這般。

  「喂，丫頭，幹嘛呢」。電話那頭西西老爸樂呵呵的問著自己的閨女。或許，每一位父親在給自己的閨女打電話時總會有個好心情。

  「在外面呢爸，你幹嘛呢」？西西一邊回電話，順手撿起了路邊花叢中散落的一朵紫薇花。七月的天氣比往年要顯得溫和許多。

  「哎，丫頭，老爸想和你商量個事兒」。西西清楚爸爸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面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俗話說的好，女兒是爸爸心中的小棉襖，既然是小棉襖，穿在身上，冷熱寒涼，自然也是知道的。

  西西已經習慣爸爸每次以商量事兒直接拉自己上賊船了，她還記得小時候老爸帶著自己兩個人去遊樂園玩了整整一天，把自個的母后大人扔在了一旁。結果那天晚上他們兩個站在餐桌跟前看著家裡面掌柜的吃著紅燒肉，喝著快樂肥宅水。

  他和爸爸兩個真就是隔岸觀火，臨淵羨魚，雖然可能吧，這兩個詞兒用的並不那麼準確。

  只不過第二天早上，媽媽就做好了豐盛的早餐表示對於昨天誠懇認錯的犒賞。

  他們家，這個陣營的劃分，有時候就像是和打麻將一樣，總是三缺一。

  「哎，老爺子您說」。西西不知道這一次老爸又會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來。

  「你現在畢業了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在學校擔任輔導員的話，7月下旬以後才開始錄取和招生的工作，不如回來咋們三一起全家組個團，去日本旅遊。奧，對了丫頭，明天在你旁邊嗎，你問下他如果他沒有什麼事情願意來的話，也可以一起」。爸爸對西西說道，看來這次並不是什麼犯錯誤的事情了，是好事。

  只不過一聽到這裡，西西原本輕鬆的心情又顯得有些沉重。

  她和明天分手的這件事兒，爸爸和媽媽還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該講還是不該講，有時候，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但在以前，爸爸媽媽對明天還挺滿意的。

  去年暑假放學回家，明天去他家的時候，他們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喝酒以後，稱兄道弟的場景西西現在想起來還會笑起來。

  可能，值得讓人笑的事情總是值得回憶，也值得永遠珍藏的吧。可是現在呢，一切會和原來一樣嗎？

  「爸，明天今天有些事情，他沒有和我一起，日本我就不去了，學校這邊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結束，你和我媽到日本了好好玩，記得多拍一些照片嗷」。西西搪塞著說道，因為她一方面不想讓爸媽知道自己和明天分手了，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讓自己爸媽因為自己的事情打擾到他們的生活。

  如今，她也已經不是那個受了委屈就哭著鼻子找自己老爸的小姑娘了。

  再過兩個月，她就是新生眼中的輔導員老師，會成為一個有事沒事學生都會@的大姐姐。

  「況且我去的話豈不是整天要當電燈泡，你們老夫老妻撒起狗糧來，我們這些小年輕可真的受不了」。西西說這句的時候，聽見對面兩人已經笑出了聲。

  「那行，閨女，記得照顧好自己，也替我和你爸問候明天」。電話那頭西西媽媽對西西說道。

  西西答應了爸媽以後就掛了電話，實際上這一通電話對她現在來說有些突然，因為她這段時間也在想以怎樣的方式告訴自己的爸媽，她現在自己的狀態。

  因為，一旦讓他們知道她和明天分手了，他們一定會覺得自己現在會很痛苦。

  分手後，會痛嗎？

  西西也不知道。

  黃昏中，遠處夕陽最後的一縷陽光照在了教學樓的樓頂上，一對和她這般年紀的情侶相互親吻著，西西想到了以前和明天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主動提分手。

  西西看了一眼手機，裡面是聞姐發來了一條消息。「晚上八點來一趟學院辦公室，學院有些事情需要講一下」。

  「嗯嗯好」。西西習慣的打出了這兩個字，在她大學的這段時間，無論是學生工作還是學習生活上，這兩個字作為一種禮貌，已經抹不去了。即便，對面是聞姐。

  西西抬起頭，看見不遠處張曉成和一個女生手牽著手，往學校光華樓的大草坪方向去了。每天到黃昏時候，學校的那片草坪成了校園裡面最溫暖，最愜意的地方。

  男生拿起吉他坐在地上，唱著趙雷的《成都》，不遠處的姑娘們走過來，坐下來圍成一圈，跟著節奏用手打著節拍，等到演奏結束以後，便會一起鼓掌，一起歡呼。一起雀躍。

  唱著歌兒的人敞開心扉的唱，聽歌兒的人一心一意的聽。沒有任何做作，沒有任何掩飾，也沒有任何不堪、虛偽的東西。這種單純和乾淨，是這所大學裡面最珍貴也最慶幸的事情。

  西西知道，張曉成的女朋友在隔壁省的一所高校裡面讀書，去年大三考研究生考到了他們學校。

  之所以知道這些事情是因為她和張曉成的關係很好，當初他們一起面試，一起被選拔到學校輔導員預備隊裡面，經常有工作和學習上的交際，一來二去也就成為了大學裡面的好朋友。張曉成是男孩子，平常一些出力氣的活總是他干。

  張曉成也經常碰到明天和西西一起吃飯，他也知道他們的關係。張曉成雖然和明天不太熟，但是由於西西的關係，他們兩個見了面也會相互客氣的問候。

  西西承認，自己讓張曉成假裝成她的男朋友，對於張曉成來說並不公平，當初張曉成極力反對，但西西說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們也會失去做朋友的機會。

  但這樣，僅僅是讓所有人都受到了傷害。

  當初自己的這個決定，讓所有人都受到了傷害。

  明天和胖子當初也被她這樣騙過去了，因為西西知道，明天曾經問她要一個分手的理由。或許在明天看來，他並沒有什麼錯，他自己覺得是這樣的。

  或許張曉成永遠比一句類似「我不愛你了」更加的直接，因為一個男人的出現就意味著另一個終將會消失，再也不見。

  然而，西西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提出分手。明天也不知道，因為明天知道的話，就不可能走。

  分手的那天，西西說了一句：「明天，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或許，西西也覺得自己這樣做對於明天本身就不公平。

  至少，分手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可以證明為什麼分手的理由。

  而她的這個理由，僅僅是張曉成。